《校场》2020-10-20：亚阿冲突能否证明无人机已经主宰了战场？

源济

校场：亚阿冲突能否证明无人机已经主宰了战场？
新浪军事  2020年10月20日 11:25

由于冲突双方发布了大量使用无人机攻击地面目标的视频，因此今年爆发的这场亚阿军事冲突在国内也被称作“无人机战争”。而这场“无人机战争”自然也会同之前“宣告了空军决胜时代到来”的海湾战争、科索沃战争、伊拉克战争一样噱头十足。在这种氛围下，国内很多分析者也开始炮制一种观点，即未来的战争就是无人机制胜的战争。关于“空军决胜论”，本栏目此前曾多次发文，认为不考虑战争的现实情况而盲目的鼓吹“空军万能”断不可取，而这次的“无人机制胜论”本质上仍旧是“空军万能论”换汤不换药的说法。




2000年1月，俄罗斯人制定了一部阐述21世纪俄罗斯国防建设的纲领性文件《俄罗斯国家安全构想》，其中明确了：在当前情况下，俄罗斯已经没有进行全球战争和地区性战争的能力，然而俄罗斯的主要对手（美国和北约）依旧拥有这样的能力。因此，在这部文件中俄罗斯明确了，首先要保留首先使用核武器的权力，才能与其主要对手进行对抗。




根据《构想》，俄罗斯军方稍后又制定了《俄罗斯联邦军事学说》。其中明确指出，俄罗斯现阶段的军事战略具有防御性质，首要任务是要防止战争，其次才是实施战争。考虑到过往的战争中美国和北约的军事行动特点均是以先进军事装备实施的空天进攻为先导，并贯穿战争始终的。俄罗斯军事科学要始终把研究对付美国和北约的空中进攻作为一个重点。他们坚信，有效的防空体系不仅可以在战争中掩护国家和军队，保证经济平稳运行，更重要的是可以成为战争爆发前遏制侵略、制止战争的决定性因素。




俄军认为，美国的现代军事学说起源于对杜黑理论的发展，结合了苏联的大纵深作战理论和德国的闪电战理论。认为空中进攻最容易达成闪电战的突然性，空袭兵器是实现跨越时空的大纵深作战的最好武器。由于这种强调突然性的战争形势是完全有利于进攻方的，因此先发制人，将敌空军力量摧毁于地面这一“最有效的防空形式”往往是不可用的。俄军的防空力量建设，应围绕对空侦察系统、电子战系统和各种保障系统组成的防空体系基础，自动化指挥系统这一神经中枢和歼击航空兵掩护系统、地空导弹兵掩护系统这两大防空支柱展开。建设一支较为传统的防空力量。




在具体实施上，俄军特别强调“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认为防空作战部队的实力必须能与空中进攻力量向抗衡。这也是在认真研究了上世纪90年代美国挑起的几场局部战争后得出的结论。比如在科索沃战争中，南斯拉夫虽然也动用了一切力量反抗美国和北约的空中进攻，也取得了一些战果。但两者实力相差过于悬殊，因此南斯拉夫没有，也没能力进行系统性的抵抗。只是在保存实力的原则下，采用游击战的方式进行零敲碎打。这显然不可能取得成功。在充分吸取了伊拉克、南斯拉夫等国的教训后，俄军提出了一套集合质量、数量等多种因素在内的“防空力量要与空中进攻力量相对等”的概念。或者换句话说，强则可以止战，弱则只能挨打。




从过去的几场局部战争我们也可以看出这样一种现象：叙利亚内战和利比亚内战同样爆发于2011年，在这两场战争中叛军均得到了北约空中兵力的强力支援。利比亚政府军和叙利亚政府军均在北约空军力量的打击下溃不成军。唯一的区别是，孤立无援的利比亚8个月就亡了，而叙利亚多撑了一会，撑到了俄军介入。




俄军为叙利亚政府军带来了大量的俄制先进武器。这其中就包括了上至S-300区域防空系统，下到铠甲-S近距防空系统的全套俄制防空武器和俄罗斯空天军的歼击航空兵力量。而自此之后，北约国家除了制定了“打阿萨德不打普京”的交战规则外，对叙利亚政府军的空袭也明显开始无力了起来——1991年，美军入侵伊拉克的沙漠风暴行动一共发射了122枚战斧巡航导弹，就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战果。而到了2017年和2018年，美军先后两次分别使用59枚和118枚巡航导弹攻击叙利亚境内的单一目标，却几乎没有取得什么战果。这也从侧面证明了俄罗斯防空体系的有效性。




说回到这次的亚阿冲突，交战的双方都是小国弱国，自身的装备体系建设和战役理论发展都非常不充分，基本都是有什么装备打什么仗。在这种情况下，双方的技战术和装备发展基本都是互相塑造的，而但凡有一方率先在某一方面进行了大刀阔斧的变革，另一方一定会因为缺少应对能力而被打个措手不及。亚美尼亚遇到的正是这样一个情况。




在这次冲突开始之前，阿塞拜疆空军能拿得出手的进攻兵力只有12架米格-29、12架苏-25和17架米-35。为了应对阿塞拜疆空军的威胁，此前亚美尼亚防空力量主要聚焦于防御敌军有人作战飞机的中远程防空和用于防御敌军直升机的中低空防空导弹。就算是这些防空武器中，除了5套S-300防空系统和极少量2019年年底才接收的道尔M2外，也都已经是上世纪70年代的老古董了。这里面S-300系统主要负责亚美尼亚各战略要地的防空任务，几乎没有在前线露面的机会。虽然阿塞拜疆方面声称击毁了至少两个亚美尼亚S-300防空阵地，但公布的视频却很难支持他们的宣称——毕竟没有人会把S-300发射车扔到房顶上去。




在冲突头几天阿塞拜疆方面还声称击毁了至少12辆9K33导弹发射车。但9K33毕竟只是1971年开始投入使用的老爷车，基本杀伤区最大半径仅9公里与阿塞拜疆的土耳其产无人机挂载的反坦克导弹射程大致相当。火控雷达也是专为战斗机目标设计，不能很好地在杂波中分辨出又慢又小的无人机，杀伤率更加堪忧。此外，虽然阿塞拜疆方面发布了至少7条视频证明自身的战果，但这其中还混杂了不少使用胶合板制作的假目标。




除了装备水平问题外，我们看到的往往是阿塞拜疆的宣传机器想要让我们看到的。这一方面是此前在亚阿冲突中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的阿塞拜疆好不容易从土耳其和以色列的手里搞到了不少能掐住亚美尼亚“命门”的先进武器，自然要大书特书一番；另一方面也是由于其他任何作战武器都不具备无人机这样方便的录制视频的能力——毕竟这种远程遥控无人机作战时就在不断的往后方的控制中心传送图像，这就造成了一种类似“幸存者偏差”的现象。即我们看到的战斗画面都是阿塞拜疆无人机在“打亚美尼亚地鼠”，但实际战场情况却与此有很大差别。




仅从双方持续焦灼的冲突局面来看，阿塞拜疆在这次冲突中也仅仅是占到了微弱的优势——截至今天，阿塞拜疆仅仅在纳卡地区的东南角夺取了一块深约25公里，宽约35公里的区域，在纳卡地区的右下角夺取了一块10公里见方的区域。可以说这场冲突的局势还非常不明朗，如果双方均无视停战协定而继续打下去，胜负还很难料，这显然与阿塞拜疆方面发布的“打地鼠”的战况不符。




正如我们上文所说，“无人机制胜论”终归只是“空军制胜论”的老调重弹，无人机也仅仅是空中力量的一个组成部分。作为一种比较新概念的武器，无人机胜在“被击落也不会死人”的非接触特性，但仅以目前而论其在应对有完善防空体系，先进防空武器的陆军强国时，灵活性和战场适应性还远不及有人作战飞机。而如果集成了包含有人作战飞机、无人机、巡航导弹等等作战要素于一体的大空军都很难成为在战争中制胜的唯一力量的话——根据美军自己统计，海湾战争中82天的空袭仅取得了总战果的约40%，而100小时的地面战斗则取得了多达60%的战果——仅仅凭借无人机自己，恐更难实现这一目标。




最后，正如俄罗斯一样，我们在制定自身的建军思路时，必须首先确定自己的作战对象和作战目的。遇到“今后只要发展无人机就可以了”之类的论调时，首先要想一想，亚阿冲突的实际情况与我们自身是否相符。以对台伪军的作战来说，防空的最高效方式就是使用中短程导弹、长程火箭炮将其空中力量摧毁在地面上，因为对台伪军作战时，我军可以自由选择进攻的时机和方向，不存在一般防空作战中“防守方”的前提假定。而在应对台伪军号称“密度世界第一”的防空体系时，单单靠无人机，或者推而广之——航空兵部队加以应对的话，结果只能是自缚手脚，反而让敌人的强项得以发挥。这显然是不可取的。归根结底，军事科学是一门严谨的学科，邯郸学步并非“速成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