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东北狠人的第一步，你得先学会接受杀猪菜

源济

成为东北狠人的第一步，你得先学会接受杀猪菜

Original 嵩洋 一大口美食榜  2021-01-25

韩国街头美食斗士在哈尔滨为一碗盖饭流泪，上海名媛在沈阳为番茄酱锅包肉心醉。每年都有祖国各地的游客吃着烤冷面地三鲜，听着二手玫瑰，在亚布力雪乡或者中央大街合影留念，然后心满意足的发个朋友圈：今天也算是东北狠人了。

 

但那只是表象，只有真正的东北狠人知道，没在冰天雪地里吃过杀气腾腾的杀猪菜，你就不算与这片东北大地真正灵魂磕碰过。

 

杀猪菜，就是专属东北狠人的饮食崇拜。

 

朋克杀猪菜

满屯花醉三千客，一刀放倒大肥猪。

 

一桌朋克的杀猪菜从原材料的诞生起，就充满了血腥暴力等等一系列不可公开发表的内容。 

杀猪菜，首先是扑面而来的一个杀，拔毛，过水，当场杀猪，一刀封喉，血肉模糊，场面极其生活刺激，后槽肉、五花肉、现灌血肠、加点酸菜粉条子就地一锅炖开，吴宇森看到了也要直挑大拇指，啥叫暴力美学，啥叫东北朋克。

 

寒冷北境的狠人杀猪物语已经很难说清什么时候开始的了，满洲人信奉萨满教，讲究“朝祭灌酒于猪耳”，又因为东北人向来务实，祭祀完的小肥猪难逃一锅烩的命运，这可能就是杀猪菜最早的雏形。

 

迟子建写北大荒旧事，大马蛤鱼、大渣子粥、土豆汤、黏豆包、开江鱼一笔带过，唯独杀猪菜百写不厌，《野炊记》里写：县委书记喜欢吃杀猪菜，他一来，必定要提前宰上一头猪。到《草地上的云朵里》这种喜欢更加狂热化：杨乾带上天水和青杨这对小哥俩，专程到离县城两百多里的伊里库吃杀猪菜。

 

以前看孔二狗写的《东北往事》，土匪大院卢松团伙火并东霸天之前，就是摆了一顿杀猪菜宴请东霸天，这是独属东北流氓的浪漫，就牛逼轰轰地告诉你，来了，就干你。

 

而在当代，杀猪菜馆子同样是东北狠人谈事的绝佳场所，南方生意人喜欢在茶楼谈几个亿生意，东北小流氓喜欢在杀猪菜讨论几条街的地盘划分。能跟我喝同一壶铁观音的人多了去了，能跟我吃同一盘血肠就蒜酱的才是真兄弟。

 

你很难理解为什么东北人这么热爱杀猪菜，就好像你不明白为什么老舅总能获得东北小伙的青睐。纵横长春的一代目老舅牛小伟，人生目标也不过是成为一个达达杀猪菜的名誉CEO。

 

 

一份现切血肠

是纳入东北社交体系的投名状

对于杀猪菜，东北人有着超越种群意识的严格，你可以在拉斯维佳木斯街头乱瞅，但你不能侮辱一桌正宗的杀猪菜。

 

肥猪是要现宰的，血肠要吃现灌的。

 

接血一般和杀猪同步进行，一边接血一边搅拌，生命在于流动的古老传说再次得到验证，当然更重要的是，这样方便灌血肠。

肠衣同样来自这只积极的小肥猪，现在网上很多人瞎说要加什么面粉啊蒜末啊一起混在血里灌。我呸！你要这么做刚才躺那这口猪都能原地起来干你一顿。

灌血肠时绝对不能使用铁器，会伤血 

只放新鲜猪血，灌入刚刚洗干净或许也没太洗干净的肠衣，成为狠人要付出的代价就是不能对生活斤斤计较，没事，原味儿备不住更正。

灌好了就可以煮血肠了，看血肠熟没熟是个玄学，没到火候时皮沾刀，过老则皮血分离，别轻易学着东北人拿着筷子怼开血肠排气，那半生不熟依旧翻腾的味道会令你魂牵梦萦。

一份现切血肠是纳入东北社交体系的投名状，每个游客游客都试图用喝酒的方式融入东北，但实际上人事不省的醉倒不如泪流满面的来一份血肠。

口感如豆腐般细腻，回味似猪腰子一样上头，作为哈西地区第一狠人，我保证，吃过血肠你的前列腺都会罪恶的发抖，那是一种叫做茹毛饮血的快乐。

如果你没有勇气接受一盘鲜血，或许你可以试试对付一锅看似人畜无害的内脏。

 

猪血会被做成血肠，猪肉会被清炖，内脏会被收集成整整一大锅，清蒸苦肠小肠护心肉......不加滤镜不加美颜的一锅，是基督徒的梦魇，就连下水爱好者也要再三思索，不加处理的肥肠刺身能吃吗？

 

一盘看似清淡的猪小肠，绵软细嫩，油香四溢，但再好的汉子没有能吃超过一盘的，多吃两口就上头，没有两瓶大绿棒子根本坚持不到这顿饭结束。

坦然面对一切不加修饰的生活，是东北狠人处事的准则，也是杀猪菜给我们的灵魂启迪。

 

幸好还有酸菜，寒冬腊月，大雪纷飞，盐水渍的酸菜切丝洗净，在猪肉锅里炖的愈发烂糊，现炸一碗香气四溢的辣椒油，中和了肥腻，却又格外喷香。

 

一大锅堆成小山似的杀猪菜端上桌来，别矫情，尽管胡吃海塞，东北狠人从不犹豫。

 

猪肉烩的绵烂，肥而不腻，酸菜色泽金黄，醇香适口，筷子在白肉锅里滚上那么两圈，一碗凛冽封喉的关东高粱酒，半锅热气腾腾杀猪菜，吹得毛孔张开，醉倒东北一夜。

 

 

一个“杀”字

碾压的古希腊英雄式悲歌

杀猪菜之所以能在所有东北狠人心中占有崇高地位，一个“杀”字解释了所有的原因，那是一种对抗时代车轮碾压的古希腊英雄式悲歌，一种超脱一切的世界观。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在某种程度上说，这是几百年前东北人民闯关东草莽精神的复苏，干就完了。

 

在乡下吃杀猪菜甚至有一种一切都无所谓了的幻觉，呼朋引伴，烧火热酒，想吃啥就吃啥，你可以甩开腮帮子吃蒜泥血肠，没人会嫌你口气太重。

 

就算是在城里的杀猪菜馆子里，两瓶哈啤下肚，你也可以放心吹牛逼，哪怕你说你是中央领导人亲戚也没人会当回事，姓啥你TM不吃饭。

 

《东北往事》小说里讲了这样一个故事，九十年代初，东北国营工厂倒闭、社会衰败、工人大量下岗，主人公入狱出狱混江湖，参与黑社会组织，成为富人。

 

东北杀猪菜也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随着南下的东北人走向祖国各地。

 

事物的发展过程总是相似的，离开东北的杀猪菜连基本精神都难以保存，短视频里的杀猪菜饭店服务员穿红挂绿，大棉袄二棉裤，甚至还能说着一口纯正的哈尔滨道里区口音：大哥，整点啥啊？

 

就像我老舅说的那样：爷们儿，进了山海关，啥味儿都不对了。

 

东北文艺复兴作家群正在记录那些时代落水者的尊严，而杀猪菜的尊严就是，炖猪肉的锅里，永远插着一把不能带上公交车的刀。

 

文 | 嵩洋

图 | 作者供图，部分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