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码
 注册
搜索
查看: 244|回复: 0

[哲史艺丛] 1071年,苏东坡坚决反对「王安石变法」 | 书摘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21-4-4 03:1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1071年,苏东坡坚决反对「王安石变法」 | 书摘

李一冰 短史记-腾讯新闻  2020-08-11

宋神宗即位后,欲奋发有为,心里对辽与西夏隐藏着一段国恨家仇。于是专任王安石主持变法。


熙宁二年(1069)二月,王安石开始执政。这个月里,苏轼兄弟刚刚服丧期满回到汴京。安石在朝,得皇帝的专任,独行其是,大家只好暂时缄默,整个行政中枢,几成瘫痪,只有王安石一人,在唱独角戏。


新法的目的,完全侧重财政需要。宋朝老百姓的税负甚重,熙宁时全国的岁入,比唐代已经高出二三十倍,生产总额的增加有限,哪里还有增税的余地?聚敛造成民生的痛苦,是持重的旧臣群起反对之最大原因。


苏轼还朝,被投闲置散,所谓职务(官告院),不过司官方辞章的撰制而已。


熙宁二年(1069)七月,立淮浙江湖六路均输法。均输本以 “从贵就贱,用近易远 ”调节物资,平定物价为主,用意很好。不过此事如由政府来做,不免有官营买卖、与民争利之嫌


短短的两三年间,农田、水利、青苗、均输、保甲、免役、市易、保马、方田诸法,相继兴作,令行天下。


新政的重点,在于富国,是要以政治的强制力量来达到充裕府库的目的。君相之意如此,奉行的官吏就变本加厉,唯利是图,使青苗法变成强派的 “必借之债 ”,免役法使贫民不免于追逋,保甲法使农民不得安于畎亩,市易法成为不肖官吏的市利之具,不但流为 “聚敛 ”,甚至不惜严刑以求利,斫丧国本,为害甚烈。


苏轼坚决反对新法,他的语言文字,又那么愤激,含有非常强大的煽动力量,足以风动四方,元老重臣们或多或少会受他言论的影响。于是,在王安石眼中,苏轼成了一个可恶的游说之士,是反对派领袖司马光幕后的智囊人物。


熙宁二年(1069)九月,实施青苗法,引起朝廷内外一片反对的浪潮。


青苗法是用政府籴常平米的本钱,春散秋敛,借与农户,出息二分,本意在于青黄不接时,救济农民的困乏。不料付诸执行,官吏竟将此一优良的社会融资政策,变作政府放债取息,增加库收的工具。政府竟自成了盘剥重利的高利贷,难怪范镇要说:


“物议纷纷,皆云自古来未有天子开课场者。”


宋代老百姓的租税负担,已经非常沉重。青苗法不但重利盘剥,实行后,产生一个最大的流弊,就是 “抑配 ”,即强迫摊配。原来诏令规定青苗钱的贷放是 “取民情愿 ”则与之,不许追呼、均配和抑勒。而提举使务以多散(放)为功,订立各郡的定额,州郡要达到定额,只能不分贫富,像配给一样强迫借与,又使贫富相保,终于致使贫者还不出钱流散逃亡,富者为之破产。所以苏轼批评说:


“青苗不许抑配之说,亦是空文。果不抑配,其间愿请人户,必皆孤贫不济之人。家若自有赢余,何至与官交易?此等鞭挞已急,则继之逃亡,逃亡之余,则均之邻保。”


从此以后,全国各地的地方政府,每日忙于逮捕积欠官钱的贫户,官厅里则日夜鞭打这些穷人,很多人 “因欠青苗,至卖田产、鬻妻女,投水自缢者,不可胜数 ”。


顾名思义,贷放青苗钱,当然只以农户为限,但官吏为了邀功,城市里本无青苗,也强迫城市人接受放款。神宗知道后,便问王安石:“坊郭哪里有什么青苗,为何使者要强迫他们贷款?”王安石勃然回答:“如果能满足他们的贷款需求,即便是没有青苗的坊郭,又有什么关系呢?”其性情的固执,不惜强辞夺理来维护自己的见解,实已到了不讲道理的程度。


26.jpg

图:元赵孟𫖯绘苏轼像


苏轼是个最不能忍事的人,面对如此的政事,不堪满怀失望,但也无处诉说,就又常常怀念故乡的祖宗坟墓,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实现还乡之梦。


熙宁三年(1070),改诸路更戍法,立保甲法、募役法。


保甲法的目的,是为解决兵制问题,实施兵农合一的制度,籍乡村之民,二丁取一,十家为保,保丁授以弓弩,教以战阵,是即改 “募 ”为 “征 ”,恢复唐代的府兵旧制而已。


但是宋至仁宗朝时,国家承平已久,势官富户,占地无限,土地渐次集中。失去土地的农民,变成大量的游民。政府将这些游民,收编为军队,资以衣食,才不致扰乱社会。所以宋代的佣兵,国防意义少,救济意义多


保甲法放弃了这许多过剩的劳动力,使到处充斥的游民,失掉出路,饥寒所迫,必然流为盗贼。河东、陕西、京西一带,寇贼成群,白昼行劫,是实施保甲以后不久,就发生的现象。另一方面,征召有业的农民,训练为兵,不得尽力田地,妨碍生产,甚至有不能维持生计弃家逃亡者。更不应该的是,保甲需要武器(弓弩),政府也不供给,责成他们自购。百姓买一弓,要花千五百钱,买十支箭,要六七百钱,城里有人典当了衣物买弓箭的。保甲五日一教,实在也教不出什么战阵能力来,后来又改为一月教练三天,更是有名无实了。


宋人徭役的负担非常沉重。募役法又称免役,可以按家产的高下,出钱雇人代役,合于 “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的原则,在熙宁新法中,算是最适合社会需要的便民良法。可惜执行的官吏,务求役钱,将之变成了聚敛的工具。单丁女户,原本没有力役义务,现在也要担负助役钱,另又在役钱上平添百分之二十的“免役宽剩钱”,说是备用应付水旱之灾,实是分外的搜括。


还有一个最大的漏洞,每人出钱多寡,既随家产的高下而定,而家产的高下,又由官吏审定,漫无标准,不但人民巧避失实,而吏缘为奸,或指富为贫,或指贫为富,颠倒混淆,任意敲榨,老百姓真是没有命了


神宗胸怀隐痛,亟求富国强兵。一法尚未成功,另一法已经颁布,使奉行的官吏茫然无措,老百姓在新政暴风下,只有惶惑或恐惧的份儿,人心浮动,谣言四起。更糟糕的是王安石用刑赏来压迫地方官,促令积极推行新政,地方官怕推行的成绩不好,时间落后,自身要遭罪谴,只好不择手段,加倍压迫到老百姓身上去,如再加上胥吏的浑水摸鱼,从中舞弊,则纷扰苛刻,任何良法美意,都会变成残民之具。


新政之来,势如暴风,老臣的反对无用,言官的诤谏不听,他们只好纷纷求退,朝中就换了一批新人进来。苏轼自知位微言轻,不足挽救危机,去求见宰相曾公亮,希望他能挺身出来,救国救民。苏轼对他满腔热望,只得到一句话:


“上与安石如一人,此乃天也。”


苏轼满腹牢骚,无法克制。自服满还朝,适逢王安石推行新政,这短短的两年间,政局扰攘,人事剧变,不仅朝局如今面目全非,而雷厉风行的新政,又尽是峻刻的剥削和聚敛,谁都可以预见生民即将遭逢空前的苦难。倘如老百姓的生存权利受到威胁,则后果就不堪设想。西蜀王小波、李顺叛乱的阴影,时时从尘封的记忆中袭上心头,作为一个有良知、有血性的知识分子,怎能不挺身而起、为民请命?


他并非不知道王安石得君之专,以及新政派垄断一切的作风,多少元老重臣,都被迫得相率走避。宋自立国以来,言官向被尊重的传统,也不惜因此破坏。今已台谏一空,苏轼,他只是一个区区八品闲官,怎能拂逆巨龙的鳞甲?倘如不自量力,他将付出何等重大的代价,也是谁都明白的后果。


然而,老百姓自己没有讲话的机会。神宗求治之心过分激切,不暇冷静思考,九重之内,听不到千家万户的号哭,也看不到老百姓咬牙切齿的冤苦。苏轼则来自田间,原是老百姓中的一分子,彼此血肉相连,痛痒关切,有一种单纯而强烈的感情,对受苦受难的老百姓抱持着情不自禁的同情心,逼得他要挺身出来, “为民请命 ”。


于是,熙宁四年(1071)二月,苏轼撰进长达三千四百余字的 《上神宗皇帝书》 。直言“不愿陛下急于有功而贪富强”,青苗法种种祸害百姓,结果必是“异日天下恨之”……


三月,朝廷诏令各路监司实地考察 “青苗抑配 ”情形。苏轼续有 《再上皇帝书》 ,他将立条例司、遣青苗使、敛助役钱、行均输法,四海骚动,行路怨咨的情况,譬喻为医生用人的性命来试验毒药,断言道:


“今日之政,小用则小败,大用则大败,若力行不已,则乱亡随之。”


他还说,自古以来,国家存亡寄托在四种人的身上:民、军、吏、士。这四种人的人心一失,足以生变,“今陛下一举而兼犯之”,实在是危险至极。最后,他竟直指神宗 “人皆谓陛下圣明神武,……而近日之事,乃有文过遂非之风 ”。这样的话,在那个时代,杀头尚有余辜,苏轼之奋不顾身,固然可惊,而神宗的宽容,尤不可及。


在王安石看来,当时反对新政的人太多,很担忧皇帝会被众口动摇,所以竭力劝说神宗,为人主者必须 “独断 ”。有一个独断的君主于上,必然连带产生 “专任 ”的大臣于下,这是王安石巩固新政及其领导地位的一策。而在苏轼看来,开放言论,众谋国是,是比什么问题都重要的先决条件。


于是,当宋神宗下诏命人推举谏官,翰林学士范镇推荐苏轼时,王安石的姻亲谢景温深恐苏轼这个劲敌,一旦当上谏官,必攻新政和新政派的人,遂先发制人,奏劾苏轼前于英宗治平三年丁父忧,扶丧归蜀时,沿途妄冒差借兵卒,并于所乘舟中,贩运私盐、苏木和瓷器。


谢景温劾奏苏轼一案,是当时政争中的一件大事。付查之初,声势严厉,似有将兴大狱的模样。其中,御史风闻言事,可以不负责任,而横遭诬陷的苏轼,无反证足以自明,只好静待侦查,待到查无实据,他就乞请外调。神宗批出:“与知州差遣。”中书认为不可,拟令通判颍州。神宗又再改批:“通判杭州。”


苏轼自签判凤翔至今,已足够知州的资格。何况他又望重士林,名满天下,但是中书硬要压抑,神宗也只好指个东南第一大都会的美缺给他。


这一两年来,朝中耆老和反对新法的朋友,一个一个地离京远去,失意京华的苏轼觉得送行者比远行人还要难堪。如今逃过谢景温诬告这一关,出为杭州通判,轮到自己离京,回首从政以来,忽已十年,当初一心以为参加了匡时济世的大事业,不料自少至长,努力追求的政治生活,竟如儿戏一般荒谬,幻灭的悲哀,令他惘然若失。


熙宁四年(1071)七月,苏轼挈带一家大小乘舟出都。船中无事,做了八首小诗,其中有一首说:


鸟乐忘罝罦,鱼乐忘钩饵。

何必择所安,滔滔天下是。


刚从政治罗网里脱逃出来的苏轼,一出都城便觉天地辽阔,觉得实在没有违心背性,非要做官不可的道理。




27.jpg

本文节选自《苏东坡新传》,李一冰著,后浪 | 四川人民出版社2020年出版,已获授权。原文较长有删节。为便于阅读,部分过于文言化的词句略有调整


作者简介:李一冰(1912—1991),原名李振华。浙江杭州人,毕业于浙江私立之江大学经济系,后留学日本明治大学经济系。抗战胜利后去台,撰有《苏东坡新传》《明末孤臣张苍水传》等著作。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手机版|小黑屋|www.hutong9.net

GMT-5, 2024-4-19 09:11 AM , Processed in 0.133180 second(s), 17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5

© 2001-2024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