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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分享] 最佳离婚实战指南|戏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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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4-17 09:43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最佳离婚实战指南(上)

 饭大 戏局onStage  2021-0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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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场

与第三任老公离婚了以后,她跑到酒吧独自喝酒。

酒过半饷,她手机没电了,于是只能败兴而归。

几场秋雨后,这座江南城市的午夜变得有些萧索。

她裹紧羊绒大衣,站在街边红绿灯下拦出租车。

一个中年男人骑着共享单车,从黑夜深处冒了出来。他骑车从她身边经过时,她面前的水坑没有激起一点水花。

不知道为什么,她那天等了许久都打不到车。她从大衣兜里摸索出一支烟,烟因为长期蜷缩在衣兜里,和她的眼角一样微微泛起了皱。

她又忘记了带火儿。烟瘾本来不重的她像高中女生一样满街找一只打火机。

她折回酒吧,发现刚才还都是人的酒吧街,忽然全部熄了灯关了门。她在几个酒吧门口低头寻觅着,企图发现一只被遗忘的打火机。她找到了。

一只粉红色的打火机。在这个没有人的街区里,有一只粉色的打火机躺在那里,她微笑着捡起它。点燃烟,然后蹲在酒吧门口,看着自己的影子发呆。

“有火吗?”一个中年男人问她。

哦,是那个刚才骑着共享单车的男人,她礼貌地冲他笑了一下,把打火机递过去。

他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细长的银制烟盒,从里面拿出一支烟。

她眼睛亮了一下:“你的设备这么全,怎么没有火?”

“哦,打火机掉了,刚才一直在骑车找来着。”

“看来很名贵嘛。”她说。

“算是吧,可惜没找到。谢谢,晚安。”他把打火机扔还给她,骑车走了。

她有些丧气地回到家,立刻脱光了衣服,在镜子前仔细审视自己的裸体。正在充电的手机响个不停。

“到底怎么样才能离掉婚啊?”她的闺蜜WeChat她,“我已经受够了我家那位大爷了,你老公怎么和你离婚的!”

她笑了,以前她的朋友都来问她怎么结婚,如今大家经过生活的折磨后,忽然又开始纷纷向她请教怎么离婚了。

不管结婚还是离婚,她总是能走在大家的前面。

第2场

长得稍微好看些的女生,结婚不是那么难,只要自己不太挑剔。

她第一段婚姻对象是一个大她两岁的土老板,那个男人长得丑,但是人有钱又疼她。她想想自己除了长相,其他一无所长,闭着眼睛嫁给了他。

婚后的日子还算过得去,老公每个月给她家用几万块,每次出差回来都会给她带礼物。但是她每晚都盼着她老公晚点回家。

不论她在家再怎么冷淡,她老公还是回到家就扑到她床上。

她有点恶心,但是想想自己是在被钱强奸,也就笑脸相迎了。

日子久了,老公那丑脸,倒也生出几分可爱来。

“或者就这么给他生个孩子吧。”某次云雨后,她想。

那天她像往常一样在街上购物,看到一款机器,只要输入自己和配偶的照片,就可以看到未来孩子的模样,她一时兴起去玩这个游戏,半个小时以后,她决定回家和他离婚。

第一次离婚时,她还不熟练,先是和老公分居半年,又是去法院起诉,拖拖拉拉,将近一年才离掉。

开庭的那天,她老公去开庭,眼圈红红看着她:真的不想回去吗?

她说:不想。

她当然不想,离开家这段时间,她家用也没断过。她自己用这几年婚姻里攒的钱在市区买了一套小公寓。她在住处附近一家医药公司找了个闲职,白日上班划水,下班去健身。晚上一个人猫在沙发里看剧,深夜失眠时在陌陌上撩撩家附近的大学生。有时被情欲包围得难以忍受时,她用小兔子自己解决。

他看着她,眼里有泪,说到底,他还是爱她的,婚后买的登记在他名下的房子他同意补偿她市价一半,家里她管理的账户钱都归她,他只保留了自己婚前的财产。

“没事的。”他对他的律师说,“算是一点点对她青春的补偿吧。”

她看着他,觉得他又可怜又可笑,她现在25岁,年华大好,离了这次婚,身家已经七位数,一点点被浪费的青春算什么呢?

离婚后两个月,她过了段逍遥的日子,偶尔前夫午夜会给她发微信,然后又立刻撤回。

她永远都不知道他想要说些什么,她也不想知道。偶尔她回想起他在法庭里的泪眼,心里没有愧疚,倒是觉得恶心:丑陋的人,即使难过也没办法打动别人啊。

两个月后她去银行清点自己的存款,想要买点理财,她才发现自己这段时间消耗了一大笔存款。

她在医药公司微薄的薪水是不足以抵掉她的开销的,和前夫生活那段时间,她吃穿用度都是极其讲究的,一两千块的衣服她是看不上眼的,每个月她刷卡金额至少都是2万起。

这样早晚会坐吃山空的。她有些焦虑。她从第一段婚姻里得了些好处,因此自然又想到用婚姻来拯救自己、摆脱困境。

这时的她有了一些资本,前夫那种土老板她自然是看不上,但是一个有过婚史、学历不济、能力一般的女生嫁进豪门,她也知道自己是痴心妄想。何况富豪们,八卦杂志上不都写了嘛,特别喜欢写婚前协议。她在寻找为自己未来埋单的人,这个人需要好看,在她以后的日子里可以助她一臂之力,至于用完呢,大可以把他和前夫一样处理掉,她想。

她26岁了,在婚嫁这个市场上,她的年纪或许卖不上什么高的价钱了。不过还好,她想,我还有些钱。

她花了几万块报了一个瑜伽班,师傅是从印度来的大师。和她一个班的同学,都是在家赋闲的富太太,她们都是下午来上课。她想把自己的上课时间调到晚上,但是师傅晚上要去给在公司的大佬们上一对一的瑜伽课。她也问过一对一的学费,学费太贵,以她目前的水准还负担不起。

索性跷班去上课,她想,刚好也可以和富太太们聊聊天,了解下富人们到底在想些什么。她一周去上三次课,每周需要跷班两次。一个月后,她的主管发现她跷班的事情,找她到办公室谈话。她的主管是一个三十岁的已婚女性,走路带风,平时总穿着Theory的套装,说起话来中英文夹杂。

虽然主管只有三十岁,但是脸上却已经有了深深浅浅的皱纹。

主管的办公室小小的,以前是一个杂物间,因此也没有窗户。主管和她谈话时,她的眼神无处安置,只好微笑地看着她。

“你这些天下午不在,是要跳槽吗?还是在做自己的兼职?”主管笑盈盈地问她。

她一时没想好什么借口,脸涨得通红。

“是出去约会吗?”

她不置可否。

“我知道你们这些刚毕业的女生心思不定,总是想花时间去和男朋友谈恋爱。但是你知道,感情这种事情总是靠不住的……"

主管的话,她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她只是微笑看着她,她觉得这个女人有些可怜,每天蜷缩在没有窗户的办公室里抱着一堆文件,埋头工作。据说她老公是她大学老师,因为在课堂上讲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年过四十,还只是个二流大学的副讲师。主管的工资虽然不高,但是怎么也比她那不争气的老公高一倍。她每天在朋友圈Po一家三口的幸福照片,或许只是为了安慰麻醉自己吧。否则她怎么会说出“感情不可靠”这种话呢?

想着想着,她脸上的微笑渐渐流露出了一丝轻蔑。主管很敏锐地捕捉到了:“你还年轻,可能觉得我说的话不值得相信,但是你吃了亏以后,会后悔的。”

她想和她说:不,我就是太相信了。但是她什么都没说,低下头,掩盖自己嘴角挂不住的得意。

主管说:“关于你跷班的事情,我不会去追究。如果你一定要提前走,我希望你尽量在提前走之前把工作做完。HR那边,我会和她们说你在读研。”

她抬头看着她,有些惊讶。

“有些人想着在职场上努力拼搏,有的人只想混混日子图个清闲。你选择什么样的路是你的自由,但是你记住,你年底的考核是我来做。”

她出去了,轻轻帮主管带上了门,心里默默想:真是个蠢女人。

她回到座位上,平时和她要好的几个女同事围过来:“诶,没事吧。”

她想自己眼圈应该适当红一下,真也就掉了一点眼泪:“没事,是我不对。”

同事拍拍她肩膀:“那个老女人,仗着自己级别高一点压着我们,有什么了不起。三十岁哦,老成那个样子。”

她默默不做声。

------

年末到了,部门其他人考核都是A和B,她得了一个C。年会上,主管的位置在她前排,她盯着她的后脑勺上隐约可见的斑秃,心里感到不屑。

年会结束后是大部门的聚餐,她和同事们坐在角落里。主管和其他部门主管坐在一起。

大部门总监来向主管那桌敬酒时,她发现了自己的猎物:他们的总监。

总监看上去三十岁出头,带着金丝边眼镜,穿着登喜路的高定,身材匀称。

同事都在喝酒,她在座位上盘算着:部门主管的年薪她是知道的,税后二十万。总监的band比部门主管高4级,他在的又是公司的核心部门,年薪百万总该是有的。据传公司董事会明年有意将研发部门独立出去作为公司的一个子公司,到时候总监作为现任公司部门的负责人,肯定会是新设公司的高层。大家一直都说总监是书香门第出来的留洋归来的学霸,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公司研发的骨干,而且还是公司专家委员会的成员。她一直以为他会是一个秃顶的PhD,没想到模样长得居然这么好。

这也是难怪的,他们信息情报部在公司总部,收集的数据都是由主管一个人整理后定期亲自交给研发部门。研发部门和她的部门并不在一起办公,她的部门很多入职整整一年的同事都没有见到过总监。她一个经常跷班的人就更别提了。

她恼火地想,以后还是要多上班啊,否则怎么和他见面呢。

她理了理头发,起身去卫生间补妆。

今天她穿的是一件Miu Miu的粉红色大衣,里面套着一件白色Chanel打底衫,妆容干净,看上去还像是未经世事的大学生。她把有些散乱的头发扎了起来,露出她小巧的耳朵。

可惜没戴耳环,她有些失落。算了,反正来日方长。

总监举着酒杯来到他们这桌时,她回到自己的桌位上,总监坐在她位置上和大家聊天,她呆呆地站在他身后,别人提示他,他才回头看到她,连忙起身:“不好意思,你坐。”

她把有些调皮的碎发理到耳朵后:“没事的,领导你坐。”

大家揶揄她:“哈哈你是喝醉了吗,怎么脸红了。”

她只是低头,总监起身,闻到她身上的古龙水味:“第一次见到和我用同款男香的姑娘。”

大家起哄:“这种缘分也应该喝一杯。”

她仰头一口把红酒干掉,从脖子红到了耳朵。她想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应该很美,心里有些得意,这应该算是一次成功捕猎的开始。

她把生活想得太顺遂了。年会过后,热闹也就散了,她和总监连风言风语都没有。

不过她也不曾灰心,这几天她收集了更多关于他的信息:总监比她长八岁,父母都是高校教授。总监硕士毕业后没有去美国留学,而是以公派博士的身份去了法国巴黎学习医药研究。别人在法国忙着找女朋友,他每日却以泡实验室为乐,发满了论文,准备留欧时,父母以自己年迈为由,把他从欧洲叫了回来报效祖国。

她想,没事,反正他还是单身。来日方长。她正好利用这段时间去学习法语。

但没有什么来日方长了。

她下午跷班去学瑜伽的事情不知怎样传到了HRD的耳朵里。她的主管护不住她,她被叫去谈话,等着她的是公司的处分——离职。

她从HRD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晃的,她倒不是在乎这份工作,只是才发现了猎物,自己就这样被踢出局,她不甘心。

她决定拼一把。她开着她的Z4去了研究院。

研究院在城东艾山下,她去的时候接近春节,沿途一些早梅开了,她想以后能在这边工作,和总监看山看水,也是不错。

她总是幸运的,总监被她红肿的眼睛打动了,把她接收过来做了助理。

她回办公室收拾东西的时候,心里冷笑:说到底,也不过是个男人。

到了研究院那边,她几乎变了一个人,每晚在办公室帮总监订票整理行程,贴心地把他要去的城市天气预报用便利贴画好。偶尔她会用法语来标注城市的天气。瑜伽班是不去了,她空闲的时间都在学法语。

一直在实验室里的他,偶尔出来也会和她聊聊天:“也喜欢法国吗?”

“嗯,学了很久法语呢。”她笑。

“明年我们计划去法国和一家医药公司谈合作的事情,你可以一起去吗?”

她知道鱼快到了上钩的时候了。

第3场

婚姻临近的时候,她却犯了难,生怕自己离婚的事情会被总监知道。

她跑到民政局去咨询:怎么才能不被人知道自己的婚史?没人告诉她。

她有些灰心。回到自己的小公寓,她给自己在法语班认识的女律师朋友打了电话。

“你上次婚姻登记是在哪个城市?”

“在我老家。”她想了想。前夫那时为了讨好她,跑到她老家去见她父母,父母点头后,他立刻领她去民政局领了证。她的户口后来也随着前夫一起从老家迁到了现在的城市。

女律师长舒一口气:“那还好,我帮你在民政局打个招呼。”

她算放了心。

“不过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一直没和我说。”

“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啊。”

领证那天,她在表格上用力写下“未婚”两个字,站在民政局窗口前,她腿是有些软的。

到底还是如愿拿到了证。

她再次结婚了,照片里的她眼神清澈,笑起来没有内容,也没有埋藏什么故事。

两人领证以后,总监忙着设立新公司的事情,两个人举办婚礼的日期一拖再拖。

“要不就别办了吧。”她说,“反正我父母双亡,没有什么亲戚,也没那么多朋友。”

她的确没什么朋友,但是父母却还是健在的。

她的父亲是科研机构的研究员,退休了以后在家醉心民科。母亲在高中教英语,退休以后在家开了个辅导班。

她父母彼此非常客气,一个人今天做家务活,另外一个人第二天一定会主动去承担家务劳动。如果是母亲做饭,父亲自觉去刷碗,两个人对彼此在生活中的付出道谢。

“谢谢。”

一家三口在家里说得最多的就是谢谢。每个人都是各忙各的。在她记忆开端里,她独自睡在一个大房间,父母在小房间睡觉。

有人偶尔来她家做客:“你们孩子这么小,自己睡这么大的房间?”

他父亲说:“因为我们爱她才让她睡大房间啊。”

那年,她三岁。

五岁以后她自己开始在不同人家寄宿。她对家庭概念很模糊,心里最在乎的只有钱。男人、朋友对她来说算得上什么呢?

她是个连父母都不在乎的人。

上大学以后,她从来不给父母打电话,而他们也只是每个月给她汇生活费时才会给她打一个电话:钱收到了吗?

后来,他们连这个也懒得做了。大二那年,她父母一次性把一学期学费生活费都汇到了她账户里。舍友每晚给家人打电话,她觉得不可理解:她们每天哪有那么多废话可说?

她第一次结婚时,土老板去见她父母,她领着他回去,父母看了他一眼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土老板茶都没喝上一杯。

这样的父母,她想,和死也没什么区别。

在和总监开始交往的时候,她就没打算把他介绍给自己的父母。她谎称自己父亲是做小生意的,母亲是高中老师,但两个人前年已经因为车祸去世了,她从父亲那继承了一小笔钱。

总监父母对她很欣赏,一个漂亮的女生,父母双亡,继承了一笔家产后依旧在职场上打拼。总监挑剔的母亲想起了自己的身世,泪眼婆娑:“我的父母死于文革……”

后面的话她都没有听,她在努力让自己泪目。她习惯在生活里进行一些角色的扮演,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耻的地方。

大家不都是在角色扮演吗?只不过有些人演戏给自己看,而她只演戏给别人看。

婚礼总是要办的。办事之前,她和总监回了一趟她父亲祖籍所在的小镇。她新买了一块墓地,墓穴下是空的,墓碑上刻了她父母的名字。总监带着一堆水果对着空的墓穴祭拜,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她是个好的演员,但是不是一个好的编剧。她没编好台词的时候索性什么都不说,正如此刻这样:表情哀伤,而心里却盘算着过几年离婚后把墓地转掉。

婚礼当天她有些晕眩,总监虽然只是一个高级打工仔,父母也不过是大学老师,但是他家祖荫深厚,他的伯父、舅舅算得上是本地商界政界有名的人物。

她脑子里嗡嗡作响:如果下一次离婚,自己可能要换个城市重新开始了。

她心里暗自责怪自己,怎么没有把他家其他亲戚的背景调查一下,如果自己想要离婚的话,如何脱身呢?

本来她想在戏演烦了的那天,直接告诉总监实情:她不爱他,结过一次婚,父母健在。这样,她怎么愁离不了婚。

但是她没想到他们家比她想象的有势力,这种事情要是被他们家里人宣扬出去,她恐怕再也找不到下一个助力器了。

不过,她微笑着看着她现在的丈夫,或许他能成为我的终点呢?

----

婚礼过后,她申请调到和法国公司合作的项目组。她是想有机会去巴黎出差购物,再次参与个国际项目,能给她不那么出彩的简历添点颜色。

何况她现在白天做总监的助理,晚上陪总监睡觉,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卖给了他。她不甘心被掌控。

项目组刚好缺一个翻译,于是,她就被安插到了那,每天用她蹩脚的法语与法国人在电话里调情。

她在这一年期间去了几次法国,巴黎除了奢侈品店之外,都让她有些厌倦。

她讨厌巴黎的女人,那些女性穿着白蓝灰依旧风情万种,而穿着碎花连衣裙的她站在人群里面像是从玩具店橱窗里溜走的布娃娃。

习惯了被男人瞩目的她,在巴黎没有赢得太多男人的青睐。她独自撇开项目组去花神咖啡馆呆坐了一个晚上,居然没人来和她搭讪。

“什么狗屁城市。”她忿忿不平。难道自己不够优雅吗?自己花了几万块练习瑜伽,她不相信自己会比这些女人体态差。

项目持续的时间比她想象得短。公司没有获得合作公司的目标专利授权,他们拿了两个药品代理权就心满意足地回国了。

而她的第二段婚姻却比她想象得长,也比她想象中的生活差多了。

结婚第一年她就发现总监虽然账上是年收入百万,实际上他还要缴税交社保,零零散散扣完,每个月的收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到手的收入大概也就只是前夫给她的零用那么多。

拿他的收入还卡债是不成问题,但是自己要从中攒下一笔钱却是太难了。

她只能在自己的工作收入上下脑筋。

她这期间申请了两次升职,第一次申请没有被批准,她没有大吵大闹,回家照常和总监一起吃饭。

她知道自己学历在那边,硬性指标上不去,所以她默默去读了一个专升本的课程。

读书期间她也没放弃申请升职,意料之中的是,她升职申请一次都没有成功,意料之外的是,HR帮她调了两次工资。

她第一次拿到五位数的工资单时,心里充满了对自己的轻蔑。

她第三次升职申请没通过,回到家,看到总监坐在沙发上等她。

她预感到他要和她聊聊工作了。

果然,他面有愧色:“真是对不住你。”

她笑了:“没什么的,我学历不行嘛,不升职也没关系的。否则让你落人话柄。”

他说:“就算你学历够了,留在这儿可能没什么升职机会,你要不要回集团那边?”

她有些恼火:“怎么,连看都不想看到我了吗?”

总监连忙否认:“没有没有。”

研究院在成立伊始就注定是个赔钱的部门,一项新药往往要历经多年研发才能有所突破。总监刚进公司那几年,参与研发的项目都到了收割的时候,因此他也成了公司研发部门的神话。

总监和她结婚以后,研发还算顺利的新药忽然没有了进展。他和她结婚快两年了,新药品种迟迟无法推出,公司二股东对他颇有微词。公司不能砍研发的预算,于是只能卡住研究院所有人的升职申请。

她看着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除了在年会那次仔细看过他之外,再就没好好看过他的脸。这张她几乎每天都看到的脸对她来说是这么陌生。

她一边暗暗骂自己蠢——这些事情怎么早没发现,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没事的,好事多磨嘛。”

第二天她申请调回集团,下班时联系了一个办理假证的,办了假的学士学位证书。

她等不及规规矩矩拿到学士证书再去申请升职了。她要加快速度榨干总监身上的剩余价值,她想,这次婚姻真的太失败了,钱嘛,没赚到多少,职务也没升上去,除了借着考察项目的光去了几次巴黎,这次婚姻简直没有一点可取的地方。

最让她感到不值的是,由于她在当地民政局进行了结婚登记,她下次结婚时必须要向民政部门出具离婚证了。

也就是说,她再也没法以初婚的身份嫁给别人了。

一个离异的二十八九岁的女人,再漂亮,也是婚恋市场上的残次品。而她的老公,虽然目前事业陷入了瓶颈期,但是他作为一个三十六岁的本地人,年薪百万,颜值尚可,一旦被推向市场,大把年轻姑娘等着他去挑选。她想到这就更觉得沮丧。

和总监离婚后再找下一个结婚对象太冒险了,现在最好的办法应该是骑驴找马,伺机而动。她想。

她本来申请去集团的人事部门,但是人事部门没有空缺。

她又调回了以前的部门,同事还是以前的同事,主管还是以前的主管。

好像一切都没变。兜兜转转的,她好像一切又回到了两年前。

然而一切又都不太一样了。

信息情报部被划到了战略发展部,尽管总监和专家委员会的人都反对这种架构的调整,但是公司董事会已经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医药公司的日子近来不好过,公司的重头从新药研发转向了市场拓展。信息情报部不但要收集产品信息,还要收集市场数据,每个人工作量都加大了。

她虽然对公司业务不算精通,但也明白,研发部在公司地位下降了。如今最牛的是公司的销售部门。

总监又怎么样呢?她想,还不是一个打工仔。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一步到位找个公司董事呢?当时自己可能是被第一任老公的长相恶心了太久,急着找一个俊俏的人结婚。然而长得好又怎样呢?他们在一起这两年,她几乎都没怎么仔细看过他的脸。

她后悔极了,她在一个女人最后的可以钓到金龟婿的年纪里没有把握好机会,真是太可惜了。

唯一让她觉得开心的是,她主管的日子好像比两年前更难过了。

主管又怀孕了。她每天挺着大肚子奔波在总部和研究院之间。

她有点担心,不知道这个女人以后会不会成为总监监视她的眼线。

主管肚子越来越大,她主动去了主管办公室:这段时间让我和研究院交接材料吧。

主管表示感谢后拒绝了。

虽然主管向总监交接的材料只是第三方提供的可以查询的数据,但是数据分析报告依旧被看做是公司的机密。公司保密制度严禁非涉密人员对机密进行交接。

而她并不知道,因为公司的保密制度也是公司的机密之一,只有涉密人员才会知道。

但孕妇终究是要休产假的。

在主管临休假的前一个星期,她被叫到办公室去。

“你从下周开始负责产品数据分析报告交接吧。”主管看着她,“你和总监,交接材料比较方便。负责产品数据分析的三个组会定期提交纸质文件,你记得汇总后出具分析报告一并交接给总监。废弃资料务必销毁。”

“市场部的数据呢?”

“有其他人负责了。”

她点了点头,开心极了,虽然没有和市场部负责人进行交接的机会,但至少未来的几个月内,她没有被人监视的忧虑了。

她起身准备走时,主管忽然脸色苍白:胎动太厉害了。

然后主管就像电视里的那些孕妇一样忽然坐在地上,羊水顺着主管的大腿流了下来。她虽然没有怀孕过,也知道这应该是要生了,她尖叫起来。

主管被人搀走之前,让她把桌上文件收好。她面如纸色,抱着一叠页码上标着机密的文件在座位上发抖。

她负责接受主管指派任务的第二周,人事经理找她谈话。

“我们早就想给你升职了。”人事经理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她,“但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你知道的,公司每年可以升职加薪的名额只有那么几个。”

她说:“我知道,今年我会继续申请的。”

人事经理笑了:“不用今年,如果你主管的位置空出来,这个位置就是你的。”

她心里一喜:难道主管辞职了?

“其实公司早就对她很不满了,在部门任务量加重的时候,她居然回家生孩子。他们老大在她孕期就想开除她。现在她休了产假,却占着公司部门的high count,你知道现在公司人手有多紧。他们部门老大嘛,对下属抓得又不是很紧,下属有什么违纪的事情,他是不可能知道的。所以现在想和你们了解下你们主管日常工作里有没有什么违纪或者刁难下属的情况。”

她愣了很久:“暂时想不起来呢。”

“没事,你回去自己再去好好想想。”

几天以后,公司员工邮箱收到了人事部门群发邮件,她的主管辞职了。而她成了新的部门主管。

她打电话给总监,准备和他晚上出去庆祝一下。

晚上吃饭时,他兴致并不好。她打趣问他:“怎么,你害怕我以后赚得比你多吗?”

他想,不是不可能啊。

董事会向他的部门安插了新的负责人,他一直在推进的几个项目也被分流了过去。他觉得,她这次升职,不过是公司扇了他几个耳光后给的一颗糖豆罢了。何况,主管和他搭档了多年,两人配合得非常默契。而他的妻子,分析报告写得乱七八糟。他情愿他妻子不要升职。

他近来感到中年危机越来越近了,不,应该是他已经陷入了中年危机了。自己年少时,春风得意,升学求职恋爱,没有一样不是顺着他意思来的。人到中年以后,什么事情都逆着他。董事会催着他尽快交新药,父母那边催着他交孩子。眼下除了一个对他百依百顺的老婆,他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他感到沮丧,却对她笑笑:“没事,一会儿去商场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你的职业装。你啊,平时穿得太粉嫩,看上去还像个大学生。”

她去PAULE KA买了几条裙子,试衣服的时候,她看着他全程在漫游的脸,心里隐隐有些担忧,不过她看着镜子里穿着新衣服的自己,很快就忘记了这种不快。

她才27岁,明天即将有自己的办公室,有自己的下属,还有一柜子漂亮的衣服,生活没变得太好,但是至少还不坏,不是吗?

第4场

公司董事会开完后,总监感到自己三十多年的人生触到了谷底。

公司大股东高层换血,大股东委派了新董事。而一直支持他的三股东因为输了对赌协议,只好把自己的股份和董事会董事席位卖给了二股东。

二股东是一家投资公司,以前专注于医疗器械市场,近期才进入医药开发这个领域。二股东无法容忍公司投入上千万去开发原研药。上次砍掉研究院研究经费的提案就是二股东提出的。彼时,大股东委派的代表浸淫医药行业多年,代表大股东否决掉了二股东提案。但这次,本着原来的人不要干什么我们偏偏要去试试的态度,大股东与二股东达成决议:大幅度缩减公司研发费用,所有研发项目周期不得长于2年,否则相关负责人应当承担责任。公司砍掉今年所有的原研药项目,公司接下来的时间只进行仿制药研究。

董事会宣布了股东会决议。董事会成员除了二股东委派的董事外,全部进行更换。他和公司的另外一位专家委员的董事职务被解除。他还好,还保留了公司的职务,而他的同事连公司职务也一并被解除了。

他同事在公司工作了15年,回到办公室收拾自己的东西,却被告知一片纸都不能带走。总监送他到楼下。

“你还继续留在这儿吗?”他的同事倚着车门抽烟看着他。

总监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他知道自己走已是必然。自己当初选择这家公司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公司是国内为数不多的有能力研发原研药的公司。而如今公司这种战略布局调整已经离他选择这里的初衷越来越远了。何况,新规定要求研发项目周期不得长于2年。2年?呵呵,就算是仿制药临床试验也要3年到4年时间。公司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走人吧。

他踉跄着回到家,发现父母都在家。他老婆在客厅沙发坐着,一言不发。

“你们怎么来了?”他心里掠过一丝不安。

“你们最近生个孩子好吧。”他妈看着他,“你快四十了,我也快七十了,再过几年,我也没有办法给你带孩子了。”

他还没有考虑过生育的问题,他有自己的项目要做,有工作要忙,没事的时候还要练琴画画陪老婆逛街。孩子,自己已经很忙了,为什么要生个孩子呢。

他有些茫然,看着他老婆,希望从她那寻找一些支撑。

可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他妈笑了:“你不想生,你也要考虑一下你老婆啊。她快三十了吧,过几年成了大龄产妇,到时候想生都难啊。”

她看着她婆婆的笑,忽然发现这个女人的笑容里隐藏着些狰狞。她想如果自己不想生孩子,婆婆一定会逼他和她离婚的。

可是她不能就这样表态说不生。因为她还没想好要不要和总监离婚。毕竟他条件不差,而她条件也没有那么好。

总监和婆婆都等着她表态时,她死死盯着墙上一块光斑:“这种事情,总要先准备一下再说。他啊总加班。”

婆婆觉得她这是给了自己肯定的答复,兴致高了起来:“我们今天出去吃饭吧。”

她的公公全程一言不发,像一块阴影跟在他们三个人后面。她虽然对两个老公都没有爱情,但是她总觉得婚姻这种事情,只是女人一个人的事情,不论她和男人之间有没有爱情。男人更像家里的过客,或者说更像是陪女人演家庭大戏的配角。婚礼上的主角是女人,厨房里的主角是女人,想要生孩子的是女人,生孩子的是女人,养孩子的是女人,想要别人生孩子帮别人养孩子的也是女人。

婚姻对于男人来说可能是坟墓,他们进了坟也就安心了。可对于女人来说,婚姻更像是枷锁。她想,如果不是为了钱,她是绝对绝对不会结婚的,至于生孩子,那更不可能。

第二天,她到公司以后听说了公司的变动。公司里的人风言风语,说是总监总是袒护她,上层看不下去,才解除了他董事的职务。

他即将失业了吗?她有点担心。如果他失业了,她也必将会失去自己现在这一间小小的办公室,甚至更惨些,自己可能连工位都不会再有了。

当然工作并不是她担心的重点。工作对于她而言只是生活可有可无的点缀,她更担忧的是从小养尊处优的老公会一时意气用事,裸辞回家。

下午是她和总监工作交接的时间。她买了栗子蛋糕,带着文件,到他办公室。

“我打算辞职了。”她对他说,“公司里的人说你这次是因为我才失了势。我不想让你因为这种事承担不必要的压力和麻烦,不想让你因为这种事离开公司。”

他有些吃惊,觉得自己的同事和他的老婆都可笑极了。

他抱着她:“不会,我暂时不会离开公司,你放心。要不你真的要生孩子,我们怎么养他呢?”

她心里一沉,但是脸上还是微笑的:“你想好了吗?”

他说:“你不是想生吗?我尊重你的决定,虽然我还没有准备好。”

她本来想着是他坚持不生,而她在找到下家后,最后以自己年纪大等不及生孩子为由与他一拍两散,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尊重她的决定,也就是说不论她生还是不生,她最后都没法利用自己的子宫去和他离婚了。

她想这个男人啊,除了有点傻,其他的真不错,他善良到有点虚假。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表面磊落,其实内心有个角落藏满了阴暗和不堪?

回到家,她躺在床上,给女律师发微信:明天周末出来逛逛吧。

------

自从女律师帮了她民政局婚姻登记的忙以后,她总是有意约着她出来玩,两个人倒是没有什么共同的兴趣,但是她比较喜欢听女律师给她讲的各种离婚的案件,她听笑话一样听着。

“我说你啊,完全不要听这种事情,你婚姻这么幸福,是没法理解这些深陷泥沼里的人的痛苦的。”女律师弹着烟灰,“不论是曾经多恩爱的夫妻,一旦谈到钱,一个个都激动得不能自已。”

她想,是吗?可是为什么自己第一任老公给了她那么多钱,好像那钱是他捡来的一样。

“我知道你想什么呢。我告诉你,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

喝完下午茶,她准备回家了,临行之前她买了单,给女律师塞了几张购物卡。

女律师看也没看就塞进包了:“谢了。你啊,生活真是太让人艳羡了。”

回到家里,她准备做晚饭,结果发现总监还有公公婆婆都在客厅沙发上坐着,三人脸色有些严肃。

“我可能要辞职了。”他说。

这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她不知道这决定会来得这么快。

她想问他为什么不等着公司找他谈话再走人,自己主动辞职能拿到公司补偿吗?但她这话却一直没说出口。他太骄傲了,他从小就是活在聚光灯下的人,被裁掉公司会高价回收他的股权,他会拿到补偿金,这金额可能会有几十万甚至几百万,但是这些钱在他的骄傲面前不值一提。

可是他辞职了以后干吗去?

大家都说35岁以后还没混到管理层,这人就很容易在职场里被淘汰。然而35岁以上的高层被淘汰后可能比基层员工还惨:基层岗位比管理层岗位多多了,医药行业圈子就那么小,而同行业高管的圈子就更小了。辞职,当然可以辞,可是辞完以后去干吗?去要饭吗?

“也好的。”她在他身边坐下,看着窗外,她害怕与他对视,他会发现她眼底的怒气,“可一周前,你还说为了我和孩子也要在公司奋战到最后一刻呢。”

他说:“本来是这样想的,但我爸学校这边有个青高申请,我在巴黎那边的研究所还有个虚职,刚好符合了申请青高的条件。归国这几年我原研药虽然没做出,但自己也一直在做研究发论文,我爸前阵子帮我看了下我一作二作数量还行,前阵子去北京面完,这事差不多成了。青高奖金不说,如果以后我拿到国家基金,我还能继续再做项目。我以后去学校教书可能也忙,但是不会有现在这么忙了,如果我能做访问学者,以后你去国外陪读再生二胎,我们的孩子可能还会有外籍,你觉得怎么样?”

她低下头,像她往常一样温顺,低声说:“也好呀。”

她不敢抬头,她知道自己此刻表情定是狞狰的。她想笑,她差点在客厅笑出声来,她对自己充满了鄙夷:她怎么找了这样一个男人。在学校做讲师?他以后一个月的薪水可能都不够还她的信用卡,这个男人,为了逃避中年危机可以一直逃一直逃,逃到学校里。这样的男人她要来干吗?

他还在兴奋地说:“三十多岁,在学术界还算是年轻的……”

她听着头疼,起身默默用胳膊挽住他的脖子:“想做就做吧,时不我待。”

平时一言不发的公公面露喜色:“今晚出去吃饭庆祝一下吧。”

她说:“好的,我去补个妆。”

她回到房间里,把自己重重甩在床上,闭上眼睛,脑海里一直浮现的是她前任主管脑袋上那块斑秃。

“我不可能就这么过下去了。”她想。

她看不到她自己此刻的表情,她知道那肯定很丑。

要离婚了,要离婚了,可惜下一任猎物还没找到。

周一早上,总监就提了辞呈。

董事会与她一样早已预料到了他的辞职,但是没想到他会辞职得这么突然。他们尚未找到合适人选。

国家政策收紧,药企日子难过,研发预算的确是一泻千里,但是这不代表研发部门地位不重要。总监如果辞职,整个公司研发可能都会陷入僵局。

何况公司还用总监报名了一个高新人才引进奖励,奖金下来估计是十二月份的事情,一旦他十月离职,公司这百万奖金也要泡汤了。

公司大股东委派董事希望他在他们找到能代替的人以后再离职;公司的CHO希望他至少在拿到公司奖励以后再离职,公司愿意把三分之一的奖金分给他。

总监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正在网上看夫妻共同财产分割的贴子,接到他电话,她整个人吓了一跳:“干吗?”

“你还想在公司继续做吗?”

最后总监和公司达成了协议:公司溢价1.2倍回收他手里的股份;引进人才奖励奖金到后,给他三十万;公司与她续签无固定期限劳动合同,薪资上调20%;在公司找到首席研发之前,他作为公司的技术专家顾问,与公司签订技术顾问合同,按月领取顾问费。

她听着他说完了公司给他的补偿条件,心里居然冒出了一丝妒意:为什么有些人总是这么幸运?他这主动请辞得到的赔偿条件比其他被公司辞退的人得到的赔偿条件还要多?

她不知道什么是青高。她也不知道公司溢价收购总监手里的股权是当时合同里写好的,不论他主动离职还是被动离职,公司都要溢价回收的。她更不知道她当时居然也成为了公司谈判的筹码。

她不关心也不在乎,她现在只关心自己在公司新首席研发到岗之前能不能换到其他的船上。

------

筹划离婚是件麻烦的事情。

尤其是在她不确定对方软肋的情况下。

前夫嘛,她把他吃得死死的。他喜欢她,迷恋她,舍不得让她做家务,她如果让他跪下,他就会跪下。

可她不知道总监有没有那么在乎她。他娶她也许只因为她年轻美貌又听话。她结婚快两年了,上一天班回家也是要做饭的,晚上也是要给他洗袜子的。有阵子她尝试晚上不做饭,他回到家里虽然没有怨言,但是脸色不悦。

此后只要她在家,没有少做过一顿饭。其实她是喜欢做饭的,想想多么奇怪:不论什么样的食物,只要你好好搭配,用心烹饪,总是能收获美味。而婚姻,婚姻比这难多了——不论多美好的一对璧人,两个人结婚后多多少少要面对一地鸡毛,好好的生活总是要变成一堆废墟的。

此刻的她在厨房洗菜,他窝在沙发里一脸倦意地看着她:“今天太累了,晚点去帮你。”

她看着他一脸宠溺:“不用,你好好休息。”

说他不在乎她,好像又不太准确:虽然他给她的钱没有前夫那么多,但是他给她买起东西来也是毫不含糊的。

当然自从和他结婚以后,她渐渐不再买奢侈品,和他逛街的时候,她最多就是去所谓的轻奢店里转一圈,然后笑着看着他:找代购算了。

何必花这么多呢,反正他收入剩下的钱都是夫妻共同财产,存下的一分钱里就有五厘是她的。

她盘算着离婚她能分多少钱:他的股权,变现后有300w左右,然而因为还没上市,所以就只有300w;他的工资是蛮高的,但是两个人大手大脚习惯了,两年也就攒下三十多万;这么算一下,自己这次花了两年的时间只得到了一百多万,这个收益率的确比上段婚姻收益率低一点,不过——不过自己也不是初婚了,自己也不是处女了,自己也不是二十岁出头的年纪了,这个收益——也算值吧。

倘若自己离婚时想多分一点,肯定要站在道德高地。如果配偶声名狼藉,或者是他有了潜在声名狼藉的危险,那么这件事对她来说就好办多了。

嗯,他家亲戚都是市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也正是因为有头有脸才丢不起他们的颜面吧。

自己到时候拿着证据去和他聊聊,事情也就容易多了。

男人嘛,拿到出轨的证据是最容易的,但是这个年头,男人出轨太正常了,一个事业有成春风得意的男人不出轨反而更像是一种丑闻。男人只有在出轨男人的情况下,才可能成为丑闻。别人才可能会一边捂嘴笑着一边用同情的眼光打量你:哎呀,没想到啊,这婚姻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

她想着居然笑了起来。总监此刻跑到厨房准备给她打下手,与她的笑容撞了个满怀,他愣了下神:真好看。

她耳朵涨得红红的,粉拳乱锤:神经病。

她这几天看了不少离婚的贴子,她发现离婚这件事对女性来说不占什么优势的:房子是男方婚前财产,可是结婚后贷款却要一起还;青春虽然是损失了,但是法院也从来没有青春损失费这种事情;女性一般收入比男性低,可是你不要指望男方给你抚养费。

总监名下是有房的,可是那几套房子都是他的婚前财产,而且几套房子都没有贷款——也就是说她连共同还贷升值部分都分不了。

婚前财产不参与分割——她忽然想到这条,勺子掉在了地上。

“没事吧,烫到了没?”

她抹掉眼泪:“没事,被热气熏到了眼睛。晚上出去吃吧。”

------

从前每次和女律师聊天的时候,她总是很开心的。

女人的幸福和美貌总是比较出来的。她年轻明媚,像一颗珍珠。而女律师因为天天加班,脸色晦暗,还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嘴角就有了皱纹。

还时常向她哭穷:“诶呀,Theory可太贵了。”

有时她讨厌了和女律师喝咖啡,想约个Spa,她都哭穷:我这种手停口停的无产阶级哪里做得起。

但是这次她和女律师聊天时发现女律师明显变了。

首先,这个女人变好看了,脸色虽然还是晦暗着的,嘴角的皱纹也在,但是她眼睛里有了不一样的神采:一口枯井忽然变成了泉眼。她整个人明亮了。虽然她身上还穿着优衣库的套装,但是包却是一只真的Celine。

“哎呀,你也不能免俗买名牌了嘛。”

一向做派豪爽的女律师脸一直红到了耳根:当事人送的。

当事人送的?呵呵,看到她这个样子也知道是男人送的了。

她心里忿忿不平起来:看来有钱的男人并不是漂亮女人的专利,不漂亮的女人要是手段够用,也不是不能搭上有钱男人的顺风车。

然而她脸上还是保持微笑,和她说:“我有个朋友要离婚,今天刚好想问问你……”

“你朋友?还是你?”

“朋友,朋友啊。才结婚没多久,说起来可怜,才刚刚怀孕,老公就出轨,婚前她彩礼也没要,她老公婚前的房子也没加她名字,你说婚姻一场她能得到什么啊?”

女律师笑着看着她:“还以为是你,不过帮人咨询离婚这种事真的要少做,好多人替自己朋友咨询离婚,没多久自己也离了。”

“我是不会离的——”

“别这么说。”女律师打断她,“和我说过这话的当事人没多久也都离了。”

她仔仔细细把家里的财产情况和女律师描述了一遍,听完女律师的回复,她心情更坏了。

房子是婚前财产她分不到,股权是他老公婚前就获得的,离婚时如果可以变现,她也只能主张婚姻存续期间对应的股权升值部分。而股权升值了多少要看他们公司估值涨了多少,他们结婚两年不到,公司估值涨了多少?她哪里知道。

就算一方有过错,又怎么样呢?出轨、家暴、吸毒、赌博也不过是法院判断双方是否离婚的标准,在分割共同财产时,法院也不会少分过错方一分,最多让有过错的那方给无过错方几万块钱的赔偿。

几万块,几万块有什么用——猪肉都涨到四十多块了。

“今天去做Spa吗?我请。”女律师说。

她以头疼为理由推辞了:“回去了,今天还要早点回家做饭。”

她的确头疼,她贩卖自己,以获取利润,但是眼前这桩生意是赔了。

回到家,家里婆婆居然把饭做好了。

她心里一沉:准没好事。

果然是催她生孩子。

“你也不小了,再过两年生孩子就是高危产妇。我儿子呢,前阵子是工作太忙,现在终于得闲喘口气,你们也可以赶紧把备孕事宜提上日程了。我这周给你们约了二院王主任的号,你们两个都去做一下。尤其我儿子,天天加班,头发没秃,我看他里面也要秃了。”

周一她和公司请了假,去医院做孕前检查。

她和总监的身体都没什么太大问题。

医生只给她开了一点叶酸:“还是年轻的好啊。我这边好多女性不要说过了三十五岁,过了三十岁生不出来的都大有人在。回去好好备孕吧。”

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高兴还是难过。

从医院出来时,看到一家人抬着担架在医院门口哭,原来上周一个孕妇因为羊水栓塞生产时死在了医院,一夜之间一尸两命,家属在医院门口大闹。

她回家路上脑海里回荡的都是那家人凄厉的哭声。

一向话多的总监一路也沉默无言,车开到车库里的时候,他看着她的眼睛:“要不我和爸妈商量一下,把我名下一套房产加上你的名字吧。”

她抑制住抽搐的脸部肌肉:“这样好吗?”

“没事,我去和父母说。”

------

女人的友情到底是靠什么维系的呢?

她不知道。但是她明显感到自己对女律师的感情出现了变化。

这几次约女律师出来明显感觉到这个女人的吃穿用度不一样了。

她想,两个表面上同样幸福的女人是没法做朋友的。

但在总监要把她名字加到房产证上的前夕,她还是把女律师约出来喝咖啡了。

“我老公打算把我名字加到他自己那套房子房产证上……”

女律师眼睛发光:“天啊,真的有这么好的男人啊,你也太幸运了吧。加名字就是共有了。房子有贷款吗?有贷款加名字可能会麻烦一点。”

她得意:“是吧,我也没想到。那套房就是他婚前的,没贷款。”

女律师笑了:“加名字之前你们可能还得写个协议去公证,到时候记得去我们所找我。话说我们认识这么久你还没去过我们所吧。”

她心里有些怨怼:律师也真是鸡贼,今天就帮她把协议写了算了,写个协议这么小的事情也要去她们所,就麻烦她这点事情还要收费吗?她这些天送女律师的卡还不够付这一份房产赠与协议的钱吗?算了,反正加了名字就是共有,她也不打算找律师写协议了。

此行她约律师出来,一个目的是咨询加名字的事情,还有一个更主要的目的:问清楚她现在男朋友在哪认识的。

这几次女律师出来玩都背着不同的新名牌包,包明显是新的,也是真的,整个包安静地在咖啡店座位上散发着有钱的气息。

“先别说去你们所的事,你男朋友什么时候领出来看看?”

女律师一愣,脸又从脖子红到耳根:“你怎么知道我恋爱了?哈哈哈,本来打算结婚以后再官宣的。”

“怎么认识的?”

“去大学上自习。”

“上自习?”

女律师和她男朋友相遇的故事就这么不可思议:她最近在备考注会,周末都在南大泡着。偶尔累了的时候会去蹭同楼层EMBA班茶歇,结果那天蹭着茶歇呢,接到一个当事人咨询电话。她竹筒爆豆子一样回复完当事人咨询后,一个大哥说:“嘿你是律师吗?我有个问题想有偿咨询。”

“最后他就肉偿了。本来我以为自己只是找到了一个帅哥,没想到这帅哥家里还挺阔的。后来他和我说,他们这个班是什么总裁班,大家都是周末没事过来交友扩大自己人际圈的。我说他们恶臭,有了钱还要给自己贴上点知识分子的金粉。他说这总比周末麻将酒桌交友强,不伤身不伤财,只伤脑。”

她的妒火一下子就被点燃了,她处心积虑编织谎言、陷阱,像贩卖商品一样贩卖自己的青春和肉体,结果别人随手就能摘到她一直望而不得的东西。如果那个幸运儿是别人也就算了——坐在她对面的那个女人美貌青春财富统统没有,那个又帅又有钱的男人看上她哪点?男人脑子里在想什么?

她回到家,总监在客厅打任天堂,看到她回来,一溜小跑过去抱住她:“今天饿死我了,老婆你总算回来了,我们吃什么?”

她现在看见他就感到厌恶——吃什么?吃什么?你自己在家里呆一天什么都不会做吗?要是我和你离婚是不是你只能饿死?之前这个人还能赚钱,以后钱都赚不到了,家里要他有什么用?她要他有什么用?

她微笑看着他:“吃狗屎怎么样?”

这话说出来她就后悔了:房子还没加名字,她的猎物还没找好,她还没想到脱身之计,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今天大概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她懊丧地想着怎么和他解释,结果总监却哈哈哈大笑起来:“好的,我现在就叫一份肯德基。”

啊,男人的脑子到底有什么问题?

她要跟这个脑子有问题的男人离婚,她真是一天都不能忍了。

可是,房子还没加名字,她也还没找到下家。她还是必须忍。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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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方悄悄

出品  网易文创丨戏局

 楼主| 发表于 2021-4-17 09:4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最佳离婚实战指南(下)

 饭大 戏局onStage  2021-0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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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回顾

最佳离婚实战指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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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场

男人中年三大喜:升官发财死老婆。

教授一年之间就集满了。

教授前年从副教授评上了教授,晚上准备和妻子出去庆祝,结果身怀六甲的妻子出了车祸,死了。

教授还没来得及悲伤,就被保险经纪找上门:哎呀,你老婆在怀孕之前找我买了500万的人寿险,受益人写的是你。

500万。教授一时不知道自己是一尸两命还是双喜临门。

他有两个项目在申请国家自然科学项目基金,其中有一个已经到了后期应用阶段,但是评审认为这个项目已经算结题了,而且项目偏实用性而不是理论性,结果项目没有获得国基金。

学校打算把这个项目卖掉,教授找不到买家,系主任每天看到教授都要嘲讽一番:虽然升了正职,但也没做出什么东西来嘛。

妻子保险理赔下来,教授立刻自己买下来了。

他当然也可以不买的,反正项目的生产工艺和核心技术他已经了然于心,只是他们系前阵子刚有个同事被带走:把自己带的课题组研发成果做了股入股公司,研发成果作价300万,最后学校派系斗争,同事被举报,他那个作价的300万被当成了他职务侵占的金额。在庭上,同事的代理律师抗辩:这个成果不值300万,这是为了提高公司注册资本做了高的估值,这个项目最多值10万。

同事辩护律师拿出了国外同期类似项目的研发估值报告和第三方评估机构的报告。

然而这个意见没有被法院采纳:学校花了200万的经费就做出了价值10万的科研成果?天方夜谭。法院最后依旧认定同事职务侵占了学校300万的资产,理由是即使该项目估值不值300万,但是同事依旧从该项目中获益了300万。

这件事在A市科研界掀起大波,一时间青高界抗议不断:我们回国到底是为了走进高校还是为了走进监狱?个人作品和职务作品哪有那么好区别?

抗议归抗议,知识分子的嘴是硬的,膝盖却是软的。这事出了以后,A市各高校的项目负责人纷纷要求学校出台一个科研成果转化办法:把国家不爱学校不喜欢的课题卖出去——项目负责人有权优先购买。

最后教育厅出了一个科研成果转化办法:如学校同意,项目负责人可以以其所花费的科研经费金额购买项目的全部知识产权及科研成果。

教授吃到了这个红利——他花了100万把自己的项目买到自己名下了。

事后一切都变得很顺利:教授以知识产权出资占70%股权份额,和一个土老板设立了科技公司,刚设立就赶上国家高新企业补贴热潮和行业风口,他就这样摇身一变成了著名企业家。

他研究生是没时间带了,专业课可能都没时间上了,他成了学校的明星教授:他的选修课总是第一时间被抢光。

大家都在他课上踊跃发言,下课教授就被围住,有要去他公司实习的,有要加他微信聊聊人生的。

他来者不拒。

虽然教授在学生里很受欢迎,但是学校同事却非常不喜欢他:一个教授不做课题不带研究生不带本科生,教教选修课就可以做教授吗?那大学里所有的讲师都可以做教授了。

学校领导和教授商量了一下,让教授去教MBA了。

虽然教授本专业是工科,但是因为他现在是A市的明星商人,所以教MBA也勉强算是专业对口。

就这样,教授就这么和她在课堂相遇了。

虽然MBA班里的同学大部分都是参加工作的人,但是第一节课内容依旧是自我介绍。

或者这么说,MBA课最重要的也就是这堂自我介绍了。

有的人是来认识土老板的,有的人是来结识同行的,有的人是来扩大人脉的,当然也有人——比如她,是来找对象的。

结果让她大失所望。

这几年各种学历都注水得厉害,MBA也不例外。一班MBA,大部分同学都是来钓金主爸爸的创业者,这些人不要说身家千万,长得稍微能看得过去眼的、身家超过她现任老公的都没有几个。

台下几个大叔,身家可能和她现任老公差不多,但是头发基本没了,肚子却和孕妇差不多。

倒是台上的班主任,长得斯斯文文的,据说还是本市有名的儒商,先在学校做科研,再然后经商,几年时间就成了明星企业家。

她听着班主任自我介绍的时候,忽然晃了神:自己现任老公以后会有这般光景吗?

怕是不会了。

他出身太好了。或者说他格局就在那儿了。他在药企时也有其他公司来挖他,给他高额股份,他入伙前提是入伙后,公司必须把原研药开发放第一。

到底是什么在吸引他做自主研发呢?难道现在这个世道了,还有人不想着赚钱而总想着精忠报国吗?

如今他回到高校倒是真的可以做研发了,而且可以一心一意写他的论文,发他的Paper,赚他觉得干干净净的钱。

只是他选的这条路,她不太想奉陪了。

她回想起她的前任主管,那个女人每天晚上去蹭她老公大学的食堂和图书馆空调,三十岁出头就累出了斑秃。这可不是她结婚的目的。

想到这她轻蔑地笑了。

教授看到了她在冲他笑,他愣住了。

显然他误会了,但是男人就是会经常误会女人的微笑。你和一个男生聊得稍微热络一点,他就会认为你好像喜欢他。你如果多看了他一眼,他就会觉得你已经爱上了他。普通男人都喜欢这么自作多情,何况是教授这种成功的男性。

自从教授发了财以后,对教授投怀送抱的女性太多了。还在上大三的女生给他送自己织的毛衣。他带的研究生发SCI坚持要把他的名字写成第一作者,尽管他什么都没做。

同事常常揶揄他:找个女大学生不好吗?

他很多同行都找了自己的学生。他对此感到不齿。他进入商场几年了,也玩了各种类型的女人,但是他是不玩学生妹的。

“老师玩学生算什么?我*他妈的。我管他是自由恋爱还是潜规则,这统统都是利用权势利用不对等地位的强奸。”

他偶尔和密友喝醉了也会发发这样的牢骚。

当然他还是喜欢女大学生的,谁不爱呢?这些刚刚成熟的女生,带着没褪却的青涩和眼角那刚学来的一点风情,沉默地站在那,就站在那,就让他感到头昏。

学校让他来教MBA班,他很快就同意了。一方面是他生意着实太忙,另一方面,他想如果向他示好的女学生再漂亮一点再漂亮一点点,他可能就真的控制不住了。

他对清纯的女孩没有免疫力,那些女孩让他想起自己和亡妻还在恋爱的日子。妻子是个美人,从恋爱到结婚,她从没有染过头发,每天都穿着白衬衫牛仔裤,她身上总有青草的香气。

虽然结了婚美人也祛了魅,但是教授没出轨过,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教授只要看到她,就总能回到青春。

就像他今天看到她一样。

------

茶歇的时候,其他同学都互相寒暄着,只有她独自坐在教室里。

教授走过去问她觉得有什么意见要提。

“我这个人做科研出身的,所以有时候讲课难免死板。有时让人听着有点……”话到嘴边,他顿住了,到底用什么词来形容呢。

她还没从课堂的失落中挣脱出来,没有兴致和教授搭话,索性接着教授的话往下讲:“是,讲得了无生趣,没劲极了。”

他愣住了,想不到自己会得到这样的评价。

他平日被宠坏了,以为自己是地球的肚脐——谁想到今天会被一个女学生折了面子,何况这学生还是这样一个明艳的美人。

他给她发了一张自己的名片:“我这周日晚上要在我市高新企业的CEO酒会上发表一个演讲,你到时候有空来看看啊。我保证你会看到风格不太一样的我。”

听到有酒会,她兴趣提起来三分,去酒会上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下家也好。

回到家里,她拿出名片,搜了下教授的名字,才发现他的身家比他在课堂上介绍的高得多,而且经常在媒体上说自己妻子早亡带给他的遗憾。

一个单身的人频频在媒体上给自己塑造痴情的人设,要不他是靠人设吃饭,要不就是他在发出求偶的信号,要不就是为了方便自己做个情感骗子。

这就有意思了。她想,这个男人是守不住寂寞的。

她把他就这样放进了猎物名单。

教授还浑然不知她对自己做了尽调。他恍恍惚惚地回到家,开了一瓶威士忌,坐在窗边喝酒,回想她冷冷的眼神:那可真是个美人啊!

周日上午,教授吹了头发,修剪了鼻毛,喷着檀香味道的香水,把衬衫上的袖扣都换成了钻石的,又特意安排了公司的司机开着幻影送他去会场。

他坐在车里的时候忍不住嘲笑自己:何至于这么隆重?他们这些所谓的儒商最瞧不起的就是出席酒会搞排场的老板。大家都认为这是只有暴发户做的事情,何况今天出席酒会的很多人并不是公司的股东,只是公司的高级打工仔而已,他为了讨好一个女人在这种场合打扮成这样,一定会成为同行的笑柄的。

他左右思量,半路上让司机把车开回公司,自己叫了专车去会场。路走到一半的时候又觉得不妥,跑到神州租车门店租了一辆奔驰开到了会场。

结果他到的时候,酒会还没开始,主办方的几个工作人员在场地聊天,他和他的钻石袖扣站在灯光下像一幅不合时宜的插画。

“我可去他妈的吧。”

教授辱骂自己是应该的。

老年人恋爱是老房子着火,他一个青椒居然也把自己烧糊了。

何况他这还不是恋爱只是单恋而已。

酒会那晚,他喝了点酒,租的车是没法开了,只好叫司机再来接他。

“坐我的车回去吧。”

她没拒绝,两个人坐在车后排,他准备去拉她手的时候,她别过头,声音哽咽:“我准备和我老公离婚了。”

教授心里一惊,原来她竟是已婚的,更想不到的是她已经要离婚了。

教授虽然颇有些浪荡的名声,但是他是不屑于破坏别人家庭的:我找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啥非要找别人的老婆?

他准备把自己的心收一收,寻找下一个目标。

结果心越收越痒,很多时候男人喜欢一个女人仅仅是因为得不到。

教授渐渐开始约她出去:他们开始是咖啡馆聊聊课程,后来是饭馆聊聊工作,再后来是酒吧聊聊感情生活。

班里关于他们俩的风言风语多了起来,然而这两个人的确什么都没发生。

离越线最近的一次也不过是她哭的时候,他用手帮她理了一下头发。

说到底他还是个相当老派的人:虽然过年也会给政府各个领导行贿,但是在男女私德上他自认为是无亏的。

“虽然我分手是快了点,但是我一不找学生妹,二不破坏别人家庭,三不包养情人,四不约炮。我哪段恋情不是痛痛快快恋爱干干脆脆分手。我哪段恋爱没舍得给女人花钱?”

他时常在酒桌上这么说,众人也应和着,他也就自然以为自己是情场上的道德模范了。

道德模范怎么能爱别人老婆偷看别人老婆偷摸别人老婆的手,他在耻辱感里高潮,然后把一切在黑暗里按灭。

教授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她的猎物。

她知道自己到了要收网的时候了,但是还差一点:利用男人的同情心利用男人的征服欲利用男人的负罪感。

教授前两个可能够了,后面一个负罪感还不够。

她决定再加把火儿。

在决定收网前,她又找女律师出来咨询了。

两人还没在饭馆坐定,女律师就把请帖给了她:“我要结婚了。”

她看了下请帖上的名字:“这名字好熟啊。”

女律师有点羞涩:“他也算是经常上电视的人呢。”

她又感觉到了自己心中的忿恨,脸上依旧笑着:“真是好运气。对了,今天想和你咨询一个关于出轨的法律问题。”

得知出轨并不能少分财产后,她舒了口气:虽然自己出轨未必会被丈夫和他一家知道,但是万一被发现呢——她可不想因为任何事情影响到自己离婚时的财产分割,在这种节骨眼上做事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她又叫了一瓶酒,还没开的时候,女律师接到了电话:“都说非容非容了,还有什么好讲的。”

女律师挂了电话向她解释:“我一个当事人,他也是够倒霉的,朋友在他车上抽大麻,也没告诉他。现在他朋友因为吸毒被抓了,为了立功把在他车上抽了几次大麻的事情都说了。本来死无对证的事情,仅凭口供也不能定我当事人的罪,结果居然在他车上搜出来残余的大麻,你说这得多倒霉!”

第6场

孩子是一直没怀上,婆婆是有点急了:之前忙工作,现在天天在忙啥?

婆婆下了死命令:下个月必须怀上。

婆婆也没征询他们意见就给两个人挂了号,周一两个人一起去做检查:一切正常。

她去检查担心自己吃避孕药的事情被检查出来,领到报告那一刻松了一口气。

虽然避免了一些没有必要的纷争,但是她必须想个办法脱身了。

一方面,总监家里这边逼孕越来越紧,另一方面,教授那边已经按捺不住了。

有几次她在家里卸妆的时候,教授给她发视频聊天请求,她按掉了。家里人没发现,但是早晚会发现的。

和总监家里比起来,她在这个城市势单力薄,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美貌。

教授是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吗?

虽然他有钱,但是有钱人并不代表他一定是特权阶层。

甚至可以这么说,有钱人有时比普通人更可怜,他们有太多的软肋:普通人有的不多,能失去的也很少,而有钱人,他们可以失去自己的地位,可以失去自己的名声,可以失去自己的财产。

她要想个办法了。

她也没想到她就是这么好运。总监和一个女学生的桃色传言贴子本来只是在学校的BBS里流传,在这个网站日渐式微的时代,本来这个贴子早早沉在了角落里,没有引起任何水花,结果在今年夏天的时候MeToo忽然兴起了。这样一篇看似信口雌黄的贴子忽然被顶上了BBS置顶头条,然后借着MeToo的热潮,这篇贴子忽然被顶上了新浪热搜。

虽然贴子里没有指明Y大学的学者就是总监,但是留学法国又从跨国药企辞职的背景指向实在太明确了,大家一眼就看出这是总监。

而那个发贴的女同学,大家并不知道是谁。

这篇贴子被顶上热搜的那天,她在客厅里坐着等总监回家。

他并没有回来。

第二天也没有。

第三天,他回来了,样子有些狼狈。

她肿着眼睛拿着手机问他:“你有什么好解释的吗?”

总监红着眼问她:“你相信我吗?”

她说:“我相信你。”

她并没有问总监这几天去了哪,她也没有必要去问。

婆婆这几天近乎谄媚地讨好她,开始下厨为她做饭,没事给她发晚安:你要相信你老公的呀,他真的除了科研什么都不懂,你知道的吧。

“嗯。”

没多久,总监再次夜不归宿。

次日,她接到了女律师的电话:“你老公被抓了你知道吗?”

她说:“我知道。”

她当然知道,这还要感谢女律师,要不是女律师在她面前提起非法容留他人吸毒的事情,她也想不到这样的办法:在总监车里放大麻,然后打公用电话报警举报他吸毒。

第一次他应该是叫了家里人脱身了,没关系,这种事情难道不能再发生一次吗?

“婆婆和我说了。我们在想办法。”

是不是离自由更近一点了?是不是可以去教授那哭诉一下了?

还是再等等,还需要再等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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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监刚从看守所出来,就收到了她发来的要求离婚的微信消息。

“我没法再相信你。”她发完这条消息以后,就收拾好行李搬回了自己的公寓。

总监开始是不肯离的,毕竟他觉得他们两个人还是有爱的。

总有那么一点点感情吧,何况这件事他是被冤枉的。他想。

他去她住处找她。

她让他进门,给他做咖啡,放他喜欢的音乐做背音。他陷在松软的沙发里晃了神,一切好像都没有变:她还是爱他的,咖啡是他喜欢的浅烘,音乐也是他爱的乐队。

直到她拿出离婚协议,他才回过神。

她说:“签了吧。”

“你要相信我。”他说。

“要相信你几次?77次才够吗?”她面露讥诮,“在一起也几年了,你知道我不是一个轻易做出决定的人,也不是和人轻易决裂的人,这次的离婚不是冲动。你吸毒,这种事我没法原谅。”

他拿着离婚协议,脑子像炸开了一样:“我真的没有,我没有,我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应该是前公司整我的,这是他们的警告吧。我明天去公司里说放弃我的股票,放弃我的赔偿金,他们会承认这些就是阴谋……”

这个男人怎么这么蠢?她看着他甚至有点可怜他。但是让他放弃股票和赔偿金可不是她的目的。

“公司如果想搞你的话,为什么不找媒体去报道呢?吸大麻这种事你也不敢承认吗?我瞧不起你。”

总监脑海里一片乱哄哄,他拿着协议说:“好的,我拿回去看看。”

他只是想拖时间而已,可是她却一刻都不想拖了:“这协议我都没找律师看,随便从网上下了一版,结果我不算计你,你还要另外找律师去把关吗?如果这样我们干脆以后不要见面,所有的条件都让律师谈好算了。”

他错愕地看着她,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女人翻脸可以比翻书还快。他看到协议书湿了卷了边,才发现自己在哭。

哭什么呢?其实也没什么好哭的。这个女人,他爱过吗?爱过她漂亮纯洁温柔善良,爱她宜家宜室。然后呢?

如果她不再温柔美貌,他还爱她吗?

他不知道。

他很晚的时候才开始恋爱。第一任女友是大学系里最好看的女孩,他和她恋爱也是因为大家觉得最美的女生应该和最帅的男生在一起,仅此而已。

他出国以后每天泡在实验室,都说巴黎女人貌美,他却一个都不曾侧目过。

回国以后,他除了面前这个假装温柔的女人以外,他还爱过别人吗?

他回想着,大脑里一片空白。

签离婚协议之前她想要不要把协议给女律师看下,算了,她最近不太想见那个女人,两个差不多幸福的女人是没办法变成朋友的,差不多不幸的女人反而更容易些。自己在网上下的协议,总监一个字也没改,她是否咨询律师已经不重要了。

去民政局签字那天A城天光明媚,她心情不错以至于她实在没办法在总监面前表演沮丧。

总监和她拿到离婚证的时候,他低着头在离婚协议上签字的时候低声问她:“你有爱过我吗?哪怕曾经只爱过一点点?”

她笑了:“你觉得现在还纠结这事有意义吗?”

他签过字把协议递给她:“我后来想了下,我可能从没爱过你,我没爱过你,你漂亮你年轻你温柔,我爱上的只是这些标签,我从来没有关注过真正的你,你是不是有灵魂,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呢。”

她已经获胜了,但是此刻听到他这样说,她偏较上劲儿不肯认输:“你不爱我,也没关系,你也没爱过其他女人吧。你眼里除了工作还有什么?”

“不是的,我爱过一个女人的,后来在和你拉锯离婚的那些日子里我想我是爱过一个女人的,只是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开窍,我觉得欣赏尊重不是爱。但不是的,那就是爱。我对她一直有非常强烈的共情。我们一起为一个项目加班到深夜,我们一起做报告,在公司小小的茶水间里一起看过日落。那时的crush就是爱情,只是当时的我不愿意相信罢了。毕竟她那时已经结婚了。”

她气得要死,她已经猜出那个女人是谁了,她不相信年轻美貌的自己会输给一个已经有斑秃的老女人。

总监拿着离婚证准备走了:“该给的钱我这周就打给你,如无意外,这辈子不会再见。“

她想:最好别见,再见估计是在法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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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结束了。她可以准备和教授结婚了。

自己和总监结婚之前名下存款大概有300多万,这次离婚虽然股票没拿走,但是因为家里的房子加了她的名字,所以房款200万他还是要补给她的。虽然两个人婚后没什么太多存款,但是她结婚这几年奢侈品也买了不少,少说价值也一两百万了,这么算算,自己以后也是身价500万的人,这还没算上她在市中心那套公寓的市价。

她离过两次婚了,那又怎样呢?

她才29岁,在一家集团担任核心部门的主管,名下存款500多万,有用不完的奢侈品,她有自己的房子,还有非常有钱的追求者。

还想怎样呢?

她和总监的离婚证领了有阵子了,可是她的账户只收到了总监打过来的一百万。

她本想在总监来公司的时候当面问他,结果他自从和她离婚后也很少来公司了。

她晚上辗转难眠,半夜三点坐起来给他发微信:一百多万而已,你至于逃避成这个样子吗?

早上她醒来的时候,看到他的回复:一百多万而已,你别要了。

她气得手抖:要不你按协议约定给钱,要不你等着被起诉吧。

她把手机摔在床上,大脑里一片空白:真是没想到总监连自己暴发户的前夫都不如,什么书香门第什么高级知识分子,在钱面前都是狗屎。

还好自己抓住了他吸毒的把柄,他到底是在乎钱还是在乎行业名声?一个因为吸毒被拘留两次的人,怎么也无法再在行业立足了吧。

她正谋划着怎么用这件事威胁总监把离婚协议履行到位时,电话响了——是她前婆婆打过来的。

“讲道理,我儿子没亏待过你。我们家本来是一百多万都不想给你的。你上个月在地库干了什么你自己最清楚。”

她听得胆战心惊,想把录音键按下暂停,但是又担心被暂停过的录音文件无法当作证据使用,只好敷衍过去:“现在我只想说离婚后的事情,当初我也不是看他的钱,现在离婚说好的条件做不到又算什么?”

她看不到前婆婆的神情,但是她明显感受到了前婆婆语气里的得意:“你再好好看看你们的协议,我们家儿子不起诉你已经仁至义尽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她把离婚协议从床头柜里翻了出来,仔细看了四五遍,看不出哪里有问题,她不得不再次把女律师约出来。

女律师到了约的咖啡馆,直接瘫在沙发里:“每次参加婚礼,都感觉自己像是进了动物园,台上的新人就和动物园里的猴子似的。我发誓自己绝不办婚礼,结果现在还不是和大家一样……”话过半响,女律师才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在一个刚离婚的女人面前说婚礼的事情。

“对不起…”

她微笑:“这没什么,离开一个有恶习的配偶总比和他一起沉沦好多了。何况他还这么不守诚信,真是背信弃义,你说得对,负心皆是读书人。”

她把协议拿给女律师看:“这协议上的条件他不同意,他可以和我谈,结果现在签完了,他不履行,还威胁我说要起诉我?起诉我什么?是我吸毒的吗?是我出轨吗?如果他下周还不给履行协议,我打算直接去法院起诉他了。”

女律师看了协议,和她说:“我也很想帮你,但是这个案子我可能没法接。这份协议对你约定不利。”

“怎么可能?你开玩笑的吧,我这次是可以付你律师费的。”

“你看下,财产分割这里,看到了吗?这里写的是双方名下所有存款归男方所有,我不知道这份协议是谁提供给你的,如果这么约定,你的婚前名下存款也有可能被判决为归男方所有。虽然男方要补给你200万的房款,但是你却可能要付给他更多的存款。”

“我们本意不是这样。这里的意思是我们婚后名下存款归男方所有。”

“我知道呀,妹子,那你应该写成‘双方婚后名下存款归男方所有’啊!他们家看来之前是找律师商量过的,否则怎么会给你留这样一个坑。”

她终于明白了婆婆为什么在电话里那么得意。

她如果起诉总监履行离婚协议支付她那未付的一百万,他也将起诉她。她如果准备把他吸毒的事情爆料出去,他也将起诉她。他将分到她婚前三百多万的存款。

这样说起来,他完全可以一分钱都不用付给她。

这一百万,是他对她最后一点爱的表达还是他给的封口费呢?

她后来常常想打电话问问总监这笔钱算什么。

最后还是没拨出去。

一切都不重要了。

第7场

她在上段婚姻里吃了亏,但是很快就爬起来了,遗憾都是在身后,希望全部在前头,人生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向前看。

教授有车有房,父母双亡。这已经算是婚恋市场上的相亲顶配。虽然教授发际线是后移了些,但是在金钱滤镜加持下,他那有些光的脑门也变得金光闪闪起来。

她借着帮女律师筹备婚礼的事情和女律师逐渐熟络了起来。上次犯过的错误,她这次绝对不会再犯,她想不管教授是不是会共度余生的人,她都要给自己做好万全的退路,毕竟以色侍人如投卵问路——她的未来还充满未知和危险。

她有时候看到女律师非常羡慕——感情安定下来的女性,身上会有一种松弛感。女律师因为感情定下来了,整个人都变得温柔起来。当然她在别人眼里也是温柔的,但是她的温柔只是一种扮演。她不论在哪段感情里都是紧绷着的,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给她安全感。

包括教授。

她开始的时候以为自己找到了婚恋市场里的劳斯莱斯,后来发现就算教授是劳斯莱斯,他也是二手的。

每次她谈到婚礼的时候,教授都顾左右而言他。最后一次谈及婚礼,教授说:“我不想办。我们都是二婚,大办婚礼恐怕会被同事和朋友们耻笑。”

她说:“既然怕耻笑,那也别结婚了,我们都是二婚不是吗,还结婚干吗?”

她为这件事和教授冷战了半个月。最后他不得不给她签了一张七位数的支票:不办婚礼,我给彩礼还不行吗?

两个人终于可以坐下来谈结婚的事情了。

她依旧是无父无母的人设,因此和教授连见父母的步骤都省了,双方唯一需要定的可能就是蜜月在哪过了。

去欧洲太俗,去日本太寒酸,要不去非洲?好像MBA班里的同学结婚特别流行去毛里求斯。

她开始兴冲冲看攻略的时候,教授却在忙另外一件事。

市里面今年给各个区下达了打造上市企业的任务,每个区都要推一两家企业IPO。教授所在的区经济不太行,屎里找糖,就这么准备把教授名下的公司推向资本市场。

教授得到消息后有点恍惚。

他不算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几年前最大的人生理想也就是评个正教授,做个博导,和美貌的老婆生两个孩子,扮演一个小赢的人生赢家。

他没想到命运居然要喂他吃这么多饭。

他第一个反应是拒绝,可是拒绝配合政府上市要求,他企业明年的补贴还要不要。

公司另外的股东听到公司有上市的机会摩拳擦掌,他这时候拒绝,断人财路,坏人好事。

就这样,他们公司成立第三年的时候,他们开始准备冲击资本市场了。

得知教授持股的公司可能要上市,她梦里时常笑醒,虽然她不太懂资本市场的事情,但是多多少少也看过一些新闻,持有上市公司原始股的员工尚能通过公司上市后解套股权实现财务自由,教授在这个公司持有这么多股,她熬两年就摇身变成豪门阔太了吧。

她踌躇满志,但是教授这边却情绪低落。中国企业家不是在监狱里就是在去往监狱的路上,这话说得没错。教授虽然进入商界没多久,他认识的老板们已经进去好几个了。

他的公司成立没多久,但是已经不干净了。公司的税务问题就不谈了,公司的销售费用一直居高不下,公司的一些大额采购如向公众披露后被特别关注,那引发的蝴蝶效应他不太敢想。

更让他焦虑的是他还没结婚,律师就把婚前协议发给他了:你结婚前必须要和配偶签订婚前协议,避免一旦离婚夫妻就股权分割产生纠纷导致公司上市受阻。

教授一脸疑惑:“公司股份不是我的婚前财产吗?非要签这个吗?我还没结婚我就签这个,你觉得我能结成婚吗还?”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因为你在公司担任重要职务参与公司实际管理和经营,一旦公司上市成功,您是对公司上市具有重大贡献的。如果您不签婚前协议,您公司一旦上市成功,您持有的股份对应的升值部分及分红部分,您的妻子都有权利分割。其次,现在公司还在准备上市阶段,后期可能会有投资人进入,如果您不想持股比例被稀释,您后期可还要用婚后财产追加投资。”

教授笑了:“我每天要见的人要开的会都是秘书安排的,我的公司是否要上市是别人决定的,我现在结个婚都要轮到别人来指手画脚了。”

“你可以通过其他的方式补偿她。最近我有几个客户也是因为签了婚前协议,因为过意不去,所以写了生子奖励条款,生一个儿子奖励1000万,生一个女儿奖励500万。一般女人看到这种条款也就签了,生得越多拿得越多,只不过……”

“你们资本家还真是恶臭啊。”

“见笑了,我们只是资本家的买办。”

教授把婚前协议和承诺书交给她的时候,顺便给她送了一只KELLY。“协议你可以慢慢看,我这边实在没办法,你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可以再去和投资人的律师谈。觉得没问题,我们再去做公证。”

她协议看都没看,直接扔在一边:“不用看了,明天去公证,后天去领证。我喜欢你不是喜欢你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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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确没看协议,看了又有什么用呢?

她很清楚自己现在没有什么议价能力。对方现在是大金矿,大批女孩在教授后面虎视眈眈。她二婚,年纪也大了些,现在要赶紧结婚把他们的关系加道保险。婚前财产很重要,婚后的身份也很重要。两个人越早结婚,她就越早实现阶层跨越。当然协议还是要看的,领证后找女律师帮忙看看吧。

教授并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以为自己收获了真爱,马上约了公证处公证协议。

然而婚前协议的公证并不如他想得顺利,生子奖励这种条款被多个公证员拒绝公证。

他不得不联系给公司做上市的律师,让他把之前给客户做类似条款公证的公证员介绍给他。

公证结束的下午,他们就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

她排队的时候看到她之前的主管在排队离婚,一年不见,这个女人整个都泄下来了。反倒是她的老公,整个人依旧意气风发的样子。

她过去和主管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你们这是离婚买房吗?”

说出这话以后她又有点后悔了:自己对主管不应该这么刻薄。

虽然总监喜欢过主管,但是这事主管并没有什么错。何况她自己举报主管泄露公司商业机密导致主管被开除,她对主管是有愧疚的。

主管倒是没对她恼火,笑盈盈:“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漂亮。我们离婚是因为这个男人出轨了自己的女学生,搞大了别人的肚子,现在着急和人家领证呢!说起话来满嘴仁义道德普世价值,做起事情下流货色!”

她的老公拽住主管衣领:“你是不是有病?”

工作人员过来制止他,才避免了一场家暴的发生。

她想总监看到自己曾欣赏的下属变成这样,他心里会不太好受吧。

教授过来找她:“到我们了,你怎么哭了?”

她泪眼蒙眬地看着他:“你永远都不会这么对我,对吧?”

“当然不会。你已经让我手忙脚乱了。”

恋爱对于闲人来说是消遣,对于忙人来说却是一场意外。

他有时在想那帮有四五个情人的老板们是怎么管理时间的,他忙这一个就已经分身乏术了。

两个人领完证,他连晚饭都没办法陪她吃:“我马上要去开会,晚上有个饭局。”

她笑盈盈地捏了捏他的手:“没事,晚上喝酒前先喝一点牛奶。我下午也要回公司呢。”

她下午的确有事,她约了女律师出来看那份婚前协议。

“这协议也太恶臭了吧,教授好歹也是个知识分子,还想着拿钱给自己传宗接代呢?这种条款你签了也没用啊,违反公序良俗,到时候真打起官司来,你估计也要不到什么钱。这男人也真是恶心,这家里是有皇位要继承吗?”

“假如公司真上市成功了,他家真是有皇位要继承了。”

“目前看只是他公司的股权增值部分你没份儿分了,但是他婚后在职期间的工资和其他财产性收益你还是能分到一半的。教授这人再不堪,也不至于和刘强东一样给自己开一块钱的年薪吧。”

男人这种东西谁知道呢?

女律师看着她说:“你也真是个傻白甜,什么协议你都签。上次被前夫骗了一次,现在又被现在的老公欺负。”

她低头喝茶:“没办法,我是真的爱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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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领证一周后,两个人就去做了孕前检查。教授做完检查马上回公司:你拿到报告和我说一下结果。

她坐在椅子上看来来往往的人,有些恍惚,自己和总监前阵子刚做过孕前检查。说起来,总监还算是一个好人,模样也俊俏,自己如果和他生个孩子,模样应该挺周正的。

她最近常常回想被自己亲手结束的上段婚姻,后悔是没有的,只是有点惋惜:如果他不辞职,那日子终究也是能过下去的。

她拿到孕前检查报告后,就准备回家做饭了。男人一过四十,性功能就像中国的股指,偶尔坚挺一下,时常一泄千里。

她每天都在研究怎么给教授食补,公司那边去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然而职场就这么势利:你工作干得好未必升职,但是你如果嫁得不错,一定升职。

他们公司的董事给她调了部门和职级,她现在和前夫之前的职务平级,成为了公司最年轻的总监了。

她收到任命通知那天,请女律师吃饭,发现女律师比起之前消沉了很多,又重新开始抽起了戒了很久的烟。她有点好奇:“你不是要备孕吗,怎么又抽起烟了?”

女律师脸色晦暗:“他生意出了点问题,现在别说生孩子了,现在连结婚都打算取消了。但是我想结婚。”

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好的男人吗?自己不牵连爱人,独自承担债务。世界上还有这么好的女人吗?为了爱人,明知道婚后可能会债台高垒依旧往火坑里跳?

“不结婚,恋爱也挺好的。等他熬过这阵子,你们再领证也是一样的。他熬不过去,你们分手,你也没有对不起他。”

女律师按掉烟:“结婚的意义就在于和他共负重担啊。我不觉得资金链断了算什么大事,就算破产了,一文不名,人只要活着就能重新来过。”

她是真没想到这个女人平时训斥别人一套套,本人却是个恋爱脑。都人到中年了,哪有那么多重新来过的机会。别说事业了,中年人连恋爱的机会都没几次了。

不过这件事给她敲了一个警钟:商场如战场,前阵子还是明日之星的企业家,转瞬之间就可能破产。

她叹了口气:凡事还是要靠自己啊。

晚上回到家,教授罕见地在家里。她和教授说了女律师对象的困境后,教授非常有兴趣:“哪天把他们一起约出来吃饭聊一聊啊。我们有个投资人是做产业基金的,最近也正在找项目。我和这家公司老板虽然不认识,但是也对这家公司的情况略有耳闻。怎么说呢,二代做生意就是容易陷入理想主义。这家公司情况还是不错的,企业转型之痛,谁都会经历。”

她晚上在床上辗转反侧,最后还是没有把女律师的微信推给教授。

她忽然发现这个女人几乎参与了她所有的婚姻。她想她们两个人以后还是保持距离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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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教授结婚半年了,她依旧没有怀孕。

教授有些急了:“要不我们春节后去拜一拜吧。”

“干嘛等到春节后?我们明天就去拜一拜吧。”

春节前是教授饭局最多、应酬最多、送礼最多的日子。这世界上很多事情都可以找人花钱去办,但是拜佛不行,饭局不行,送礼也不行。

拜佛心诚即可,饭局能喝就行,唯独送礼,真是太麻烦了。

教授刚做生意的时候,什么规矩都不懂。中秋的时候别人给区里的领导送烟酒,他自己开车给区里各个部门领导送了一堆刻着企业logo的笔筒。

第一年春节,他采购了一批茅台,准备让公司的行政部门每个人都去给领导送一瓶。那时公司给他配了司机,司机之前是给机关的领导开车的,他提醒教授:“您这么大张旗鼓送礼有人敢收吗?”

慢慢的他才明白这里面的门道:给领导送礼不同的层级有不同的讲究,局级送金条,处级送茅台,科级的送些星巴克卡就好。

送的礼不能一年比一年差,今年送黄金一根,明年至少也得一根。

不论是领导退休还是平调,只要这个领导他人还没死,还没进监狱,你就要一直送——没办法的事情,领导人退了,情面还是在的,派系还是在的。以及送礼这种事情,不论送什么,都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公司越做越大,要送礼的领导也越来越多。他每到过节送礼就送到身心俱疲,有时半夜做梦梦到自己漏送了一个人,连忙给司机打电话:XX局的礼送了吗?

教授觉得自己再这么下去人要变成神经病,他开始记账了。

此刻教授在给她展示账本:两斤香蕉就是金条两根,杯子一打就是一箱茅台……

往年送礼只有他和司机两个人,今年他决定让自己的老婆也参与进来,让她去给女领导送礼:都是女性的话,交流起来会更方便。以后他约男领导去KTV,她约女领导去SPA。

她看着账本笑起来:你这一本笔记上没一个人名,这些数字都是谁呀?

数字1是A,数字2是B,数字3是C,后面一个点就是一声,两个点就是二声。你现在看着吃力,送得多了,看起来很快的。

她哑然失笑,她之前觉得有钱人智商都蛮高,现在看来她现在的丈夫完全是个蠢货。怪不得她丈夫没事就要去算命和拜佛,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智商和能力根本配不上自己的成就。他能有今天全部都是上天给的。

春节过了,礼送完了,佛也拜了,观音他也请了,她依旧没怀孕。

教授急了,自己年纪越来越大了,孩子再晚两年出生,恐怕孩子同班同学看到他要叫爷爷。

“你要不要再去做次检查?”教授怀疑她不孕不育——毕竟她也不算年轻了,虽然还是在最佳生育年纪,但是她也不是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了。

他找人给她挂了省人民医院最好的医生,把她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检查了一遍:她非常健康。

教授看到她的报告单的时候,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不行的人是我吗?但是她上次不是说我的报告没问题吗?她的报告是作假的吧?

破产和没有后代这两件事对于他来说都是一样的残忍:一个是社会性死亡,一个是生物性死亡。一个男人的后代可以带着他的基因繁衍下去。如果他没法拥有自己的后代,他赚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呢?如果他不能有个儿子,他在人间赚的这么多钱都没法带到阴间去,没有儿子给他烧纸,他死后在阴间恐怕是要挨饿了。

他小时候饿过肚子,食不果腹的经历他是不想再经历了,可是不管自己如何努力,孩子迟迟不肯来到人间。

他找大师算过,大师说他今年七月就会有个自己的孩子了。他问大师:“是怀上还是孩子已经生出来了?”

大师笑道:“现在已经是三月了。”

四月末的时候,有个女人大着肚子来找他:孩子是你的。

教授又惊又喜,自己虽然也是欢场恩客,但是实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机会让别的女人有机会怀孕。

“你是哪个场子的?”

女人扇了他两个耳光:“你贱不贱啊?”

教授被打懵了:“我怎么了?”

慢慢他回想起来了,春节过后,妻子肚子一直不见大,他心情郁闷约了几个要好的朋友在公司会所里喝酒,喝着喝着就哭起来:“我老婆不孕不育,你说我娶她回来干什么?我一个儿子都没有,我死了怎么去见我爸?”

朋友劝他:“大老婆不孕不育,找个小老婆看看呢?”

他那天也是喝得有点多,拉着朋友去了夜店,嚷嚷着要找个小老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怀里睡了个陌生女性。

那天早上他在床头给女人丢了一万块现金,不声不响地回公司照常上班。

“你这种撒完种提裤子就跑的男人,也有脸活着?在床上口口声声说要娶我,约个炮要你戴套你不戴,在那和我说生,生几个你养几个。”

“……你怎么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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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就是这么小,和教授发生一夜情的女人是教授朋友的妹妹。

女方开始也不知道自己怀孕,两个月没来月经才想起去验孕,推算了下日子,那段时间只和教授发生过关系,她自己调用了一些资源查了酒店入住记录和监控,才确定那个人是教授。她知道教授身份后,一个人独自去找教授,把他堵在公司停车场里。

“这次是我自己来的,你要是没个让我满意的解决方案,下次我带一群记者来。”

教授在知道女人身份之前想给这个女人一笔钱送她出国,自己把孩子买过来,以后这孩子妈妈和他的孩子就没任何关系了。等孩子养大一些,自己把孩子接回家和妻子交差。

谁能想到自己睡的居然是朋友的妹妹。

不过自己仔细想想如果这个女人身边没人认识自己,怎么能直接在公司停车场里堵到他。

朋友家里也是做生意的,虽然这几年他家公司势头大不如前,但是老底还在,之前给笔钱把孩子买过来的方案,是没法把这事了结了。

对方现在要求很简单:两人必须在孩子出生前结婚,钱不要,房子不要,婚礼也可以不要,她只要孩子有个爸爸。如果教授不同意,那她就联系媒体。

教授算计了一下:老婆虽然和自己结婚以后认识了一些圈内人,但是人家也是看他薄面才和她继续往来,她一个外地人能有什么依靠?自己和她离婚无非也就蒙受点财产损失。如果她不满意,就再多给一些。

但是朋友那边就不一样了,首先他把人肚子搞大,这就是一件丑闻,万一被张扬出去,自己公司上市肯定受影响。最怕的是她现在不去爆料,等到公司上市后,丑闻一爆出,公司股价一泻千里,他到时候怎么和投资人交待呢?而且自己和朋友公司还有一些业务往来,这件事不解决,以后他们家的生意是没法做了。

其次,他年纪大了,和妻子备孕这么久都没孩子,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孩子,离婚损失些钱事小,万一怀着孩子的妈妈因为和他结不了婚,把孩子打掉了,那他可损失惨重了。

可是,补偿给妻子钱,她会同意吗?毕竟她嫁给自己并不是为了钱。

想到这,教授又有点伤感了,他们结婚这一年,他也算是模范丈夫了,虽然自己日常出入声色犬马场合很多,但是他只犯了这么一次错误。他的妻子非常温柔,看着他的眼神永远充满着崇拜和爱。

朋友的妹妹说美,倒也算个美人——但是她见他第二面就敢扇他耳光,教授心里想自己和这种女人能过日子吗?

教授瘫在办公室沙发里:要是我和她能有个孩子就好了,不论男女都行啊。

第8场

两个人离婚谈得并不顺利。

教授看得出,她是舍不得他的。他让她开价格,她不开。她每天还是在家做好补汤等他,好像他们还会有什么孩子、还会有什么未来一样。

他有时也会忘了横亘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那个孩子,但是亲热过后,他还是会想起:该死的,我和她为什么没有一个孩子。

而那边,女方肚子越来越大了。

教授和她说:“我知道你舍不得我,这样,我和她结婚,但是我们还住在一起,我不和你分开……”

她坐起来,眼神里掠过一丝怜悯:“这样你太为难了,财产的事情我不知道怎么处理,明天我找律师来和你谈吧。”

她本来不想找女律师和教授来谈财产分割事宜的,但是她没法相信别人:自己的丈夫很有钱,万一自己委托的律师被丈夫收买了,做一个对她不利的方案怎么办?自己现在通过教授的关系认识了一些律师和司法圈的人,可是她也清楚,自己认识的那些人都是通过教授的关系认识的,算了。

但是到底要多少钱呢?

她白天在办公室里踱步思量:虽然教授身价不菲,但是他大部分资金都投在了公司里。他这个人胆小如鼠,时常担心自己东窗事发,因此在国内只保留了一套房产——他生怕自己需要跑路的时候房产不好变现。他在公司的股权倒是值一大笔钱,但是婚前协议写得清清楚楚,公司的股权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怎么办呢?她本来想怀个别人的孩子,根据婚前协议拿一笔钱再走,结果没有想到半路杀出了一个程咬金,她计划还没来得及开始就结束了。

自己不离婚也是可以的,教授胆子小人也没有那么坏,就算把他逼急了,这人也不会做出什么杀妻的极端举动。但是她这日子的确有点过腻了:总监钱没有教授那么多,也不如教授那么风光,但是人长得帅,心地也算纯良。再看看她现在的丈夫,年纪大,有些谢顶,这也就算了,她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自恋?她有多爱他?她爱他爱到了给钱她都要演不下去的地步了。

她苦笑了一下。

她的确很爱钱,但是她和教授结婚以后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爱钱了。

她想,如果不出意外,这将是她的最后一次婚姻了。

她打通了女律师的电话:亲爱的,我居然又要离婚了。不过这次我是被抛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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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的婚姻,她们仔细思量,开了一套房子加一千万现金的补偿,这个价格对于她的预期来说是有些低了,这毕竟是她最后一次可能通过离婚来获得财富的机会。

但是这对于教授来说太多了:首先他没那么多钱,其次他没想到要给这么多。

教授找给他公司上市的律师咨询,他本以为同为男性,这位律师会和他共情,一起骂她贪得无厌。

结果律师说:“1000万太少了,这划算的,尽快给。”

教授大惊:“为什么?我们婚前协议不是签了吗,公司股权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她哪里能分这么多?”
律师一脸错愕地看着教授:“当时我们写的条款是公司股权她无权分割,但是你们婚姻持续期间股权给你带来的收益她还是有权分割的。这点我们当时也向你释明了。”

“嗯,这点你们的确说了,但是我们公司赚多少,她去哪里知道,我说公司亏损就是亏损了,她分什么红。我就说去年亏了,她去哪里要这么多钱?”

要是教授公司不上市,她要这么一笔钱的确很难,可是他们公司在准备上市了。公司上市要在招股说明书里披露公司往年财务数据,当然也包括教授和她婚姻存续期间的教授应分但尚未分配的分红。

“如果你隐瞒夫妻共同财产,可能你还会少分,到时候你将要付出的远远不止1000万,事实上,她向你主张这1000万的金额远远少于你应当给的,根据目前的数据来看,你去年每天是赚20万的。”

“我去哪里搞这么多钱!你又不是不知道公司去年就没分红!这婚我不离了。”

但不离是不可能的。孩子妈妈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朋友已经联系好产房了。

房子教授是愿意给她的:那房子也旧了,他也到了换房的时候——他把房子给了她,自己就有了首套房的购房资格,城南几个新盘他就可以去参加摇号了。

钱却没有那么多,他想质押名下股权去银行换点现金却遭到律师的反对。

“这会延缓公司上市的。”

教授冷笑:“我结婚为了公司上市,离婚为了公司上市,现在没法给前妻钱也是因为公司上市,公司上市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现在大抵理解了电视里那些动不动就咆哮的男主角,生活说苦是不苦的,就是让人感到非常的恶心和无力。

自己也没做错什么,结婚想要孩子有错吗?妻子没法生育,自己郁闷去买醉有错吗?喝醉了和别人一夜情有错吗?别人怀了自己的孩子,自己要负起责任这有错吗?

大家都没错,错的只有生活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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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教授还在一起生活,因为万一对方不同意自己的条件,提起诉讼,自己也能借由着感情尚未破裂拖他个一年半载。要是现在就分居,就早早落了感情破裂的话柄。

教授却把这当成了她对他的眷恋,他把财产分割的事情全部交给律师去谈了。

现在财产的事情是两个律师在谈,他有时候觉得离婚的不是他们,而是两位律师在离婚。

拉锯战将近一个月,最后的方案终于出来了:教授现在名下的房子过户给她,离婚后三天内给她500万的现金,另外500万以股权的形式给她。

让她做显名股东肯定是不行了,她的股份只能找人代持。给她普通股也是不行的,刚好教授他们公司在做员工持股平台,两个律师商量了一下,把这部分股权装进了员工持股平台里,她持有的股权由十个不同的员工代持。

对教授来说,他赢了:自己不用付一大笔现金,而且前妻这笔钱要很久以后才能变现。而且自己还算是爱她的,想到自己以后赚的每十块钱里就有一厘钱是她的,他居然感到了一点欣慰。

对于她来说,也算赢了:虽然自己没有一下拿到那么多钱,但是公司一旦上市,这些股权远不止现在的价格。

领到离婚证那天,她去教授家里拿走了最后一件行李,虽然房子给她了,但是在教授住进新房之前,她还是让他继续住在那里。教授帮她把行李拿上车的时候,她拥抱了他一下:“余生多珍重。”

她上车后,女律师忿忿不平:“大姐,你要不要对他这么好啊?还把房子给他住?他出轨,他因为没有孩子就抛弃你,要是我,我肯定要报复他的,你何必呢?”

她低头微笑,没有说话。

她何必和有钱有势的前夫闹翻呢?以后自己真的遭遇了什么难处,前夫也不会坐视不管。她向他要1000万的现金补偿,也是反复算计过的。这个数字可能会让教授有点不舒服,但是她知道这个金额他是不会拒绝的。

更何况已经有人替她报复了前夫,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可能是教授的。

那天她拿到教授的报告就知道了他们是不可能拥有自己的孩子了——教授的精子活力低,她的卵子根本无法受精。她做了假报告,本来是想找个年轻的男性去做孩子的爸爸的——生一个拿500万,生两个拿1000万。

只是她发现自己虽然不爱教授,却没有办法理直气壮做出这样的事情。

原来自己也并不是毫无底线的人啊。

她对女律师说:“接下来啊我不想结婚了,我只想谈一段正常的恋爱。男性这种东西虽然不错,但是与其共度一生也是一件太过艰难的事情。”



尾声

她离婚后常常去公寓楼下的精酿酒吧呆坐一晚,不说话只喝酒,回想自己的三段婚姻。

有人来和她搭讪,她从不理会,渐渐大家也不再和她搭话了。

酒吧熟客都知道她是一个冷面美人。

什么冷面美人,她心里暗笑,遇到喜欢的人我自己会去追。

她离婚后虽然常常来这边喝酒,但是常客里一个喜欢的都没有。

她和女律师吐槽:“到底谁和我说喝精酿的男性身材好,品味不错的?十个酒客里面九个胖子,八个秃顶还有一个是女的。”

女律师大笑了起来:“十个里面九个胖子,八个秃顶,你这数学怎么学的,这人数加起来十七个了吧?”

“是有八个又秃又胖!”

女律师介绍给她一家威士忌吧。“要不是我怀孕了肯定要陪你去喝一杯的,这家老板真的帅,酒客们也安静。”她的口气听上去不胜怀念。

结果在这个下雨天,酒吧里只有一个女酒保在吧台里练习调酒。

她只能独自坐在吧台前抽了一根又一根烟。

今晚那个借火的男性算是她今天遇到的唯一一个陌生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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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端坐在床上,点燃一根烟,抽几口又不安地去镜子里看自己的身体,她不太明白,那个男人怎么会对她毫无兴趣——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不可能有男人对我毫无兴趣,她想,如果有这么一个男性,那他肯定是GAY。

她穿好衣服,决定去楼下的精酿吧里再喝一杯,在威士忌吧里丢掉的自信,她要在精酿吧里找回来。

结果她推开酒吧大门的时候,看到那个中年男人就坐在吧台后面抽烟。

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他手里的火机点燃了。

她微笑,坐下对他说:“嘿,你好,我叫慧珊。”

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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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方悄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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