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座30亿改造的动物园里，它们过得不快乐

源济

在那座30亿改造的动物园里，它们过得不快乐

Original 小昼 极昼工作室  2021-04-26

摘要：开园半年，山西太原动物园的非议不断，在今年2月，“太原动物园大象疑抑郁”的视频登上微博热搜。过去两年，该动物园曾花费30亿元改造升级，将新园区面积扩大至2000亩。部分场馆仿造欧洲动物园设计，数千平方米的展馆修建得宏伟、宽敞，但室内光照、地面材质、坑式围栏等设施建设颇受业界质疑。

图、文、视频 | 吕萌

视频剪辑 | 沙子涵、汤赛坤

编辑 | 高心碧

东东在太原动物园里生活7年了，它比正常的成年亚洲象要瘦一些，侧面看过去，头骨的形状清晰可见。

去年，它搬进了新的象馆，拥有了一间完整的室内展厅，面积甚至大过许多国内动物园的大象室外展区。它每天独自绕着这片崭新的空地行走，隔一会就靠着墙角停下来，布满血丝的眼球直勾勾地注视着地面，四肢并拢，头部左右摇摆。据相关资料显示，这是因大象圈养环境丰富度欠缺引起的刻板行为。

太原动物园，大象展示区。

适逢周末，前来园区参观的游客摩肩接踵。

大象馆外，游客随意丢弃的香蕉皮。

2021年2月，东东“摇头”的视频曾在社交平台上引起热议，不少媒体转发。有游客称，一年前来参观时就见过它的异常反应，“像是抑郁了”。太原动物园曾回应，“刻板行为在圈养状态下不可避免”，随后增设了“痒痒挠”等玩耍设施，引入强化行为训练，至今未改善。

象馆是园区改造后兴建的最大一座单体建筑，占地面积七千多平方米，有整面透光的弧形玻璃屋顶，造型前卫，似一个落在缓坡上的飞碟。有业内人士指出，该场馆设计与丹麦哥本哈根动物园的大象馆如出一辙，不同的是，哥本哈根室内展区的泥土和沙坑是改善大象生活状态的关键，在这里被替换成了坚硬的水泥地面。

太原动物园，大象馆顶部结构。

亚洲象东东再次出现刻板行为，游客围观议论。

2018年5月，太原动物园开始了整体改造，对外号称总投资超过30亿元，园区宣传处在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时曾表示，“大部分投资实际上用于征地。”

根据规划，该园区占地面积将由1000多亩扩大至2000亩以上，总建筑面积扩建至原有面积的4倍。整体改造尚未完工，“出于为市民提供观赏动物机会而考虑”，部分新园区已提前开放。

尚未建成的动物展馆。

未完工的区域被护栏阻隔。

此次改造在国内动物园行业内备受关注。国内具有一定规模的动物园超过200家，游览人次达1亿次以上。近年来，因城市园林空间受限，诸多城市动物园拆除后搬至郊区，重建成野生动物园，花费大价钱原地改造则较为罕见。

太原动物园正门。

猛兽展示区，工人正在施工，尚未完全开放。

猿猴馆，空置的展示间。

国内知名动物园研究者、科普作家花蚀多次进入太原动物园，并撰文质疑太原动物园的改造结果，“建筑设计得好看，或单纯增加面积，并不一定能让动物住得舒服。”

被电网包围的猩猩馆户外运动场。

未设置窗户的金丝猴展馆，光线昏暗。

金丝猴在房间一角寻找仅有的阳光。

留在室内展区的长颈鹿。

多处展馆设计令人费解。猿猴馆的展间有良好的采光设计，在隔壁的灵长类展馆内，金丝猴生活在密闭的空间里，没有窗户。对于北方而言，充足的光照对动物在室内生存尤为重要。

秃鹫展示馆的笼子里立着数十根钢管搭建的架子，像迷宫一样阻挡了秃鹫的飞行空间。花蚀认为“大型猛禽类动物只需要有个落脚的地方，不需要做得那么复杂。”

在被铁丝网围起的百鸟园前，观赏孔雀的游客。

布满钢架的猛禽馆。

笼子中的白孔雀。

趴在玻璃上观察猩猩的游客。

亚洲猛兽展示区的护栏高度约1.5米，常有游客随意投喂食物和投掷矿泉水瓶。熊猫馆的设计花费了不少心思，游客可以走进场馆近距离观察，也可以走到形似“海龟壳”的弧状屋顶上俯视运动场。

大熊猫馆，坑式露天建筑。

猴山前的游客不时向坑中投喂食物。

亚洲猛兽动物展区，一只正在爬树的棕熊体型消瘦。

亚洲猛兽动物展区，标有“高压危险”的警示牌。

护栏外，游客正向黑熊展示区内投掷矿泉水瓶。

上世纪末以来，现代动物园的功能从娱乐性观赏逐渐转向保护物种多样性、动物行为研究、科普教育。美国华盛顿国家动物园被视为业内典范之一，把大规模的研究基地设立在远郊，同时在城市中保留一个面向公众的园区。目前，国内动物园的发展有较快进步，动物福利观念开始普及，以改善动物圈养环境的丰容技术在上海、成都等地应用多年。

猿猴馆，一只猴子正在舔舐玻璃。

火烈鸟在饮用地面积水。

在玻璃前观看动物的孩子。

2018年起，花蚀陆续参观过国内外五十余家动物园。在他看来，太原动物园新园区的部分基础设施在国内屈指可数，例如河马馆使用的大型食草动物水处理系统。不过，他认为偌大的水池只有在墙壁一侧狭小的台阶和过道可供河马进食和栖息，游客也只能隔着水池远观。“诸多细节中仍透露着理念上的不专业，比如在水池中央和四周增加几个小岛，就能有很大改善。”

等待着河马从水中出现的游客。

河马馆，水池中漂浮的杂物。

“大得惊人”，这是太原动物园给花蚀留下的印象，容积率不高，游览时间多花费在往返各场馆之间的路上。目前，国外已有不少面积小但设计优良的案例，例如伦敦动物园，无缝衔接的场馆、丰富的动物种类、详细的讲解导览，足够让游客在15公顷的园区里参观许久。

“动物状态好不好，游客是有直观体会的。花30亿改建的这座动物园，无论是场馆大小还是建筑造型，都能感觉到它确实是花了钱的，但总让人觉得这钱花得不是地方。”花蚀说。

蹲在枯树枝上的猴子，摆弄着游客丢弃的塑料包装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