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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乐之声] 吴克群 我做市民这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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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9-17 08:3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吴克群 我做市民这三年

 看客 看客inSight  2021-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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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KTV,

我超怕别人唱《为你写诗》的


见到吴克群是在北京国贸附近的一个苹果店外面,他倚着自己的电动车,头发染成金黄色,穿一条宽大的阔腿裤、一件削袖上衣,露出健硕的手臂肌肉——和他在2006年发行的专辑《将军令》里的造型如出一辙。


随后,他骑上电动车,向公司驶去。他对这条十三分钟的路线很熟悉,熟练地穿行在人群里,像是一尾鱼。


骑电动车,这是吴克群长居北京这三年养成的新爱好,新爱好还包括逛公园。


最常逛的庆丰公园,坐落在横贯北京城东的通惠河边上,紧邻国贸商圈。吴克群热爱这个紧贴着喧闹市区的角落,对说儿化音的本地阿姨、练铁鞭的大爷、往来燕郊的黑车司机如数家珍。


吴克群今年41岁了。自2018年淡出公众视野后,他在今年夏天的综艺节目《说唱听我的》上亮相,担任导师。在节目里,他和平均年龄22岁的选手合作,尝试自己鲜少涉及的rap。他笑称自己39岁开始学唱歌、40岁学跳舞,在最新的专辑《K-PAX》中,他化身为外星人K,试着用全新的视角来看待世界。


他说,他在寻找新的声音。


学徒


快到40岁时,吴克群变得忙碌起来。


39岁那年,他找了一个声乐老师,从最基本的发声学起,练习声带的闭合、音阶的转换,再到发声的位置,原因是“想唱出更多的声音”。40岁,他开始上舞蹈课,试图感受身体和音乐的连结,“那时候会有另外一种节奏”。


2017年,吴克群看完了《中国有嘻哈》,被rapper们密集的输出震慑,紧接着又去看了韩国的说唱节目《Show Me The Money》,他是这些节目的忠实观众。早在2006年,他就在《将军令》中作出了尝试,用密集的歌词表达自己的不羁态度:“我知道将军说的话不一定对,我知道对或错我自己能分辨,请你安静点,请你安静点。”这个主题放到现在也不过时。


看多了,他确定说唱是一种非常棒的载体,它有足够的文字空间,可以容纳很多的故事。可是很多的说唱都用来show off,炫耀,他觉得这是一种浪费。


“那样不就是很像把所有的金银财宝都穿在身上,你不觉得很沉重吗?它明明可以用来叙述很多深刻的东西。”他开始留意手上的节目邀约,想去参加说唱节目——作为一名选手。


今年夏天,他终于有了机会。一档名叫《说唱听我的》的综艺节目邀请他去做导师。同一时间,一档“哥哥类节目”也找上来,这个节目拟邀请两岸三地的千禧年“男神”,同台竞技,所有人都相信,它会拥有毫无疑问的高关注度。在两档节目之间,吴克群果断选择了前者,周围的人反复试探,想让他改变想法,他都拒绝了。“到后来都被问烦了,他说,我不是早就选好了吗?”


“去《哥哥》的话,我就还是吴克群。”他太渴望尝试新的音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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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克群在《说唱听我的》节目中担任导师 / 微博@说唱听我的


《说唱听我的》采用导师和选手合作舞台的赛制,这档节目的选手平均年龄不到22岁。这些出生在千禧年前后的年轻人是真正的Z世代,一出生,他们就能接触到来自世界的音乐。一开始,他们也疑惑,吴克群为什么会来?“他们对我的印象只有《为你写诗》”,后来,在反复的碰撞中,这样的疑惑被放下了。


面对这些比自己小两轮的年轻人,吴克群完全地敞开了自己。第一个合作舞台《我害怕活成自己最痛恨的模样》,他写了一段rap,列举对自己的质疑:“不是五年内要超越那谁谁谁吗?知道留言嘲讽对你配配配吗?这把年纪还学人出来玩说唱,你知道你的东西他们早就没人听了吗?”


有些质疑已经跟了他很久,有些是在他宣布参加说唱节目后,迅速冒出来的。他在微博上写了一段长文章,讲述自己的心路历程:三年前母亲离世后,他感受到人生的无力和有限,“我开始重新思考我该做什么,我想做什么。想了很久之后,发现能够让我血液加速的,还是创作。”他把自己的回答写在歌词里:“我真正害怕的是,死亡会比作品先到达。”


9月12日,新的一期《说唱听我的》上线,吴克群和19岁的rapper刘奥运合作,表演结束,评委们给了刘奥运很多意见,话说得有些重。下台后,刘奥运说起对表演方式的困惑、家人的期望,躲进厕所大哭。同队的选手一个接一个走进来,哭成一团,吴克群站在一边看他们:“‘诶,行,哭完就好了’,但其实心里想:哇超酷的,这才是年轻,才是青春。”这让他想起自己的高中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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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克群和刘奥运合作《变种人》,燃炸全场 / 微博@说唱听我的


“我超讨厌导师这个字眼,”谈到这些小孩子,吴克群激动起来,“多酷啊。真的要论说唱,我们根本没办法跟他们匹敌,他们的技巧、flow、想法、听的东西(都太好了)。”他不在乎自己是否被当作“导师”,真正在意的是:“当我们看完所有这些韩国的、日本的、美国的东西之后,我们自己到底要做什么?”为了寻找这个,他愿意在舞台上抛出对自己的质疑,愿意自己掏钱,做一个裸眼3D的舞台。


尝试很早就发生了。


2019年,吴克群发起了社会影音小说计划《你说,我听着呢》,在两年时间里,他走遍全国,和运动员、失去妻子的作家、患抑郁症的歌手对谈,再为他们写歌。


2020年春天,他去到庞麦郎的家乡,“坐下就喝了一瓶白酒”。


是一条视频促使吴克群去见他。在那条视频里,庞麦郎站在一个乡村宴席的院子里唱歌,一步之外,宾客们围坐在一起吃饭喝酒,没人在意他。一曲唱罢,庞麦郎拿着话筒,仰面向天,大声吼了两句:“谢谢!谢谢!”


“我觉得那个感觉很孤独,所以我很想要问他为什么还要继续创作。”在那次见面的最后,两个人谈起庞麦郎的歌词,气氛终于热络起来,“我发现他是真的热爱这个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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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克群在《说唱听我的》的舞台上 / 微博@说唱听我的


今年三月,庞麦郎被强制送进精神病院,得知消息的时候吴克群还在隔离,他给团队的人发了消息,让他们带着礼物去看看庞麦郎的家人。再聊起他,吴克群的语速慢下来:“到底是他病了?还是这个社会病了?到底是在视频里面那个说谢谢的人病了,还是在评论区里面讪笑别人的人病了?”


他紧接着谈起自己的新专辑《K-PAX》,同名电影中,讲述一个外星人来到地球,自称来到地球考察,却被关进精神病院的故事。“他解放了精神病院里的每一个人,让他们发现或许自己都没有病。”


成熟艺人


在北京8月末的这个下午,艺人吴克群需要接受四家媒体访问。从中午12点到晚上8点22分,他只吃了一个汉堡,喝了几口水,其余时间,他需要配合灯光反复换位置,背下各家媒体的口播并且连贯地说出来,以及一刻不停地表达。


在北京的酷暑下,他的状态始终专注、放松,甚至承担起照顾所有人情绪的角色。在这些细节里,你能够想起来,这是一个已经出道21年的,成熟的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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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4月15日,澳门,吴克群参加第20届全球华语榜中榜暨亚洲影响力大典红毯 / 视觉中国


下午2:30,现场的燥热和疲惫达到顶点,吴克群的两个笑话让在场的人都笑了。


第一个,他说起自己去KTV,“我超怕人家唱《为你写诗》的,我就觉得很尴尬,怎么样,我是要陪你唱吗?”


第二个,关于他上一次唱《大舌头》。那是一个带8至12岁小孩的活动,“我最讨厌唱《大舌头》了,但是因为要带小孩嘛,我就想唱一个比较接近小朋友的歌。诶,唱出来,他们完全没听过,还以为是一首新歌。然后还说你卡壳了,这首歌为什么卡壳?”


2000年,21岁的高雄小孩吴克群参加MTV歌唱选秀节目《新声斗阵赛》,被姚谦赏识出道。2004年,推出首张个人全创作专辑《吴克群》。2005年,获得“第五届全球华语歌曲排行榜”最受欢迎创作歌手奖。2006年,凭借专辑《大顽家》入围“第17届金曲奖”最佳国语男歌手奖 ;同年,推出第四张个人音乐专辑《将军令》 ;2007年,获得Hito流行音乐奖票选最受欢迎创作歌手奖;2008年,推出第五张个人音乐专辑《 为你写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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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克群《将军令》的专辑封面


那是吴克群事业的上升期,也是华语乐坛的黄金时代。2006年和2007年,吴克群两次入围金曲奖,和他一起被提名的是林俊杰、张学友、陶喆和王力宏。


在人们的记忆中,吴克群是一个穿着背心,露出手臂肌肉,皮肤黝黑,谁都不服的大男孩。


他的歌词也显示出侵略性:“我知道外国的月亮没比较圆。我知道YO YO YO不是我的语言,请你安静点,请你安静点”。这样的攻击性给他带来关注度,同时也招来一些麻烦,比如他曾放下豪言,“五年内,我要超越周杰伦”,比如他曾经身陷绯闻。


现在,吴克群看起来闲适、平和,他身上多了更多笃定的东西。2019年,他给团队做了大调整,现在主要负责他经纪事务的女孩儿1994年出生,吴克群选中他们,是决心从过去的舒适圈中走出来,“所有的想法都是新的,脑子是新的,我们一起来试试各种可能性”。和他们相处时,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同龄的伙伴,去年,他的眉心处长出一颗痣,让这张脸几乎显出一种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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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克群在《上线吧华彩少年》中再次演唱《将军令》,这张专辑曾入围第 18 届金曲奖最佳国语男演唱人奖


他谈起华语乐坛,的确是变了。“2000年左右的乐坛,每一个人听歌是会花一个暑假去听某一张专辑,我们那时候可能会把歌词抄在本子里,然后写在课桌椅上,你会花一个暑假甚至一个失恋去听一首歌,每一首都会刻在你的脑海里,你的记忆里,它很重要。”


“现在,每个人听歌就是15秒,很多人说这个时代很糟糕,其实并没有。这个时代做音乐比以前简单多了,这个时代有很多疯狂的音乐,有很多天才,因为门槛变低了,然后得到的资讯变多了,所以能够参与做音乐的人更多了,有很多很棒的音乐,我认为比2000年的时候更多更大,只是大家没有花一个暑假、一个十年去听他们。”


市民


如果一个南方人告诉你,他很习惯北京的气候和吃食,你极有可能会感到怀疑。


吴克群属于那类喜欢北京的南方人。


他带着我们骑车去通惠河逛公园——同样驾轻就熟。直到这时候,吴克群看起来都更像一个明星,而非市民——他的腰背挺直,妆发一丝不苟,口罩来自新歌时空旅行的概念,是一个黑白相间的莫比乌斯环。


直到他走下台阶,走到通惠河边上,说起自己去年冬天第一次发现这里时看到的风景。“那时候河还没结冰,”他环顾了一圈,抬起胳膊,指着西北方向,一片高楼中间——“夕阳会差不多落在那里”。他看起来像一个北京市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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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3月23日,北京通惠河畔,春分刚过,红红的落日霞光染红了半边天 / 视觉中国


这实在谈不上是一个舒适的公园。空间狭长,仅能容纳四个成年人并排行走,身高1米7以上的人,需要不断伸手拂开坠下的垂柳枝。外面就是嘈杂的通惠河北路,此时正值晚高峰,连绵不绝的汽车在这条横贯北京东西的公路上呼啸而过,把狭窄的河畔挤得更加窄了。


吴克群却显得更轻松。他兴奋地学起路边黑车司机拉客的声音,“通州通州、燕郊燕郊”,“一到晚上八九点就都是,上班族要拼车回家”。说起自己刚来北京尝过豆汁,连发两次儿化音,“豆汁儿”,“豆汁儿我真的不行”。走到中途他突然停下,“听到了吗?biang,biang,biang,我上次就看到那个大爷在那边练铁鞭。”


他谈起2016年母亲逝世带来的改变,那曾是他低潮期的开始。“我当时只看到我后悔的部分,但没有发现她送给我的礼物。”


礼物是他背在身上十几年的框架的消失。“那个框架是追求跟别人一样的标准。”他称呼自己那时是“小时候”,做音乐,就是在追求“第一名”,“天王”,最好的、最红的歌,“很少时候真正地在享受创作,享受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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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他因为做电影来到北京,此后,他一年中有8个月待在北京,其余的三个月回到高雄,陪伴父亲。


他逐渐养成新的生活习惯。凌晨4:30起床,冥想一下,然后是看书,吃饭,写东西,录音,健身,晚上,他和一群固定的球友打篮球。其余的时间,他喜欢骑电动车,常常是傍晚和半夜。“我喜欢傍晚,今年不知道为什么北京都很凉,风吹在脸上很舒服,尤其在大使馆那一条路,周边那个落叶落下来,这样慢慢骑过去,车又不多,像好多电影的画面,然后半夜骑的时候,你就觉得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


一些问题终于有了答案。“生活不同了,所以观察的东西不一样了,就写不一样的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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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25日,吴克群发布了他的新专辑《K-PAX》


在《说唱听我的》第一期,他这样介绍自己:“大家好,在这个舞台上,所有的过去都忘掉了,所以我也不再是吴克群。送给你们K-PAX来的K。”


为什么叫K?来自卡夫卡的小说。在那些小说里,主角都叫K,有人说,那是卡夫卡给自己的代号。谈话在作家的故事中结束:“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这些代号都可以慢慢地被删除,没那么重要。作品本身,情感的交流才是重要的。”


通惠河水安静流动,一河之隔,是光怪陆离的通惠河北路。吴克群坐在来往散步的居民旁边,伸长腿。一天的工作结束了,他打算骑车回家。



作者  悬章  |  内容编辑  程渔亮  |  微信编辑  菠萝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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