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Luzi。前几天看了一部叫做《酒神小姐》的韩国电影，讲述了一个老年妓女素英帮助几位老朋友（客人）自杀的故事。
素英因为治疗淋病去诊所时，恰好撞见医生的菲律宾情妇带着孩子来跟医生理论。混乱中，情妇将匕首插进医生胸膛，素英跑到楼下，看到躲避保安追寻的私生子，慌乱中捡走了小男孩。
素英把小男孩带回了她生活的边缘人小社区中，房东是风姿绰约的变性人，另一个房客是断了一条腿还每天健身的落魄男子。
平日，她的工作是在小公园里，对着路过的年龄相仿的老年男性们悄声说，“要给您开一瓶宝佳适吗”“要谈个恋爱吗”，这是拉客的暗语。
宝佳适是一种维生素功能饮料，中国的便利店似乎也有贩卖，爷爷辈的客人们在进入主题之前会先喝一小瓶。此时素英会从她随身携带的大包包里拿出香薰蜡烛点上，再灌上两口自带的烧酒，不知是想让自己兴奋起来，还是让自己忘掉什么。仿佛一个小小仪式。
工作过程并不会很久，主顾们都年纪很大了。素英是靠“业务能力”在圈内有声誉的。因为，她年轻时，就是负责接待驻韩美军的韩国性工作者。她曾经和一个黑人士兵有一个私生子，后来被领养了。所以她可以用简单的英语和小男孩交流。
（试图给素英拍摄纪录片的小导演）
素英年近七十了，走起路来甚至有些蹒跚，她也有很多客人很久不出现了，一些动不了了，一些已经离世了。她接连“帮助”了三位老友，她灌下一整瓶水让瘫痪的老友窒息而亡，因为他大小便失禁，无法接受失去尊严；她从山上推下阿兹海默又独身一人的老友；她还陪伴了想去天堂找太太，但提不起独自自杀勇气的儒雅老友，他在酒店邀请她一起服用安眠药，他的剂量大一些，第二天素英醒来，他的身体已经僵在身边。
他们都说，“帮帮我吧，我想死。”
这部电影并没有什么奇情的感觉，叙述平淡，仿佛素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太太，她只是还没有退休而已。
有一次她在公园拉客，坐在一名聋哑老者身边，结果恰巧人家现在的太太回来，尴尬之余，发现对方是她以前的同事。她们聊起以前服务美军的生活，同事当时叫做Happy，素英也早已改姓埋名。她们用几句简单的英语开玩笑。告别时，素英说，“再联系吧”，两人都知道，她们再也不会联系了。
看完之后，久久惆怅，关于老年人性需求、死亡尊严等等话题先不展开谈，我去搜索了一些关于服务驻韩美军的韩国女性的资料。
素英的混血私生子并不是孤例，在1950年代左右，大量美军驻扎在韩国，年富力强，需要解决性需求。而当时的韩国政府将这种刚需做成了一门创造外汇的生意。
当时，驻韩美军附近的红灯区又被叫做基地村。与被我们认知中战争时期被掳去的慰安妇不同，在和平时期，韩国的这些性工作者成为贡献GDP的工具，她们所从事的，是一个产值比肩农林渔牧的行业。在当时，她们被称作“洋公主”，“美韩民间外交官”，甚至“赚钱的爱国者”。
电影中并未展示素英做“洋公主”时的苦痛，老年后她仿佛有异于常人的勇气，坦然地挣着别人认为不光彩的钱，维持着自己朴素的生活，顺便暂时养育捡来的小孩。她还做着老朋友的“摆渡人”，用自己将已经对人生没有留恋的人渡向彼岸，直到最终事发被警察带走。
但她在炸鸡店遇到和自己的儿子年龄相仿的混血美国兵时，依然失了神。
1950年代，据韩国陆军本部编撰的《后方战史》，当年的慰安所有两种形态，固定式和移动式。移动式是将女性们装进铁皮桶送到前线。也被称为，第五补给品。逢韩美联合军演时，她们还会被带到野外训练场上，当时一名叫做金正子的女性说，“漆黑的深夜里，放纵完的美军士兵都回到帐篷里，只留下瑟瑟发抖的我们……”
（1966年圣诞节，有韩国女团到越南前线慰问美军，这些应该不是性工作者，只是当时韩国政府讨好美军的一个缩影，图源@唐哲同学）
事实上，在1948年，韩国政府曾经颁布《禁止公娼制》，但到了1959年，甚至有议员在国会上建议：“（为了）让外国军人感到满足和幸福，我们只能允许更多的慰安妇。”到朴正熙（朴槿惠之父）执政时期，更是批准了性交易合法化，划出允许的区域。在全国开设了104家慰安所，都离美军基地非常近。
（充满争议的韩国总统朴正熙）
据观察者网报道，1961年，韩国交通部企划调整官室在一份报告中指出：“目前，我国最容易留住的外国游客就是联合国军，因此政府有必要大力推进‘妓女合法化’。”1966年，韩国《新东亚》杂志在报道中称，“洋公主的能力是巨大的，她们的身体优势将是挽救我国经济的良方。”《新东亚》还专门统计过，当时全国有190处慰安所，每年创收外汇达1000万美元，而当年韩国外汇创收只有2.5亿美元。
1969年，尼克松发表关岛讲话，暗示将从亚洲盟国撤离一部分军队，朴正熙大感危机，亲自拟定“在美军基地村内开展净化运动方案”。拿出1亿韩元在基地村，“改善美军基地村内的服务质量”。
何谓“净化运动”？就是对基地村的女性进行性病检查，其中被查出有感染性病的，会被强制押送到条件恶劣的收容所，注射大量盘尼西林（即青霉素），有人因过量注射药物死亡。据《中国日报》，1978年，韩国保健社会部部曾致函法务部说：“一部分女性因注射过量盘尼西林死亡是可能避免的，这完全是美军方面的过失，应起诉美军医疗人员。”但当时的法务部长官回信说：“这不是医疗事故，对于帮助我们的美军，我们怎么能将他们告上法院呢！”在这场荒诞的运动中，有女性想方设法逃出收容所，却没有成功。
除了肉体折磨，在朴时代，有关部门还会召集“洋公主”们到天主教堂集会，向她们灌输“为了给祖国赚外汇而不惜牺牲自己”的思想。其中一大部分都是家境贫寒的女性，被政府哄骗而来，开始“服务”前还需要接受西方礼仪培训和英语教学。个人的痛苦被笼统的国家大义所踏伐，屈辱似乎也能被转换为赚外汇的“自豪”，作为祭品的女性们，最好自愿走上祭坛。
韩国《统一民族》称，至上世纪80年代，为美军服务的韩国女性达到100万人，她们多因常年服药和大量饮酒而疾病缠身。
1953年到1996年间首尔经济迅速发展，被称为“汉江奇迹”。渐渐的，迫于生计而选择从事桃色行业的韩国女性越来越少，而那些曾经的“洋公主们”无法回归正常生活，只好重操旧业，成为像素英一样的老年妓女。
近年来，进入我们视线的韩国新闻，似乎总和“性”脱不了干系。前段时间，有一则报道指出，汉江伟哥超标。韩国男性服用伟哥后，身体中被代谢的药物随着尿液等被排到汉江中，《酒神小姐》中也有客人服用壮阳药的镜头。
虽然韩国从2004年就施行了《卖淫特别法》对色情行业加大管理力度，但从上世纪开始就被允许存在的色情业，早已不局限于服务美军。2007年，卢武铉政府曾抓捕了26万卖淫女，将其中3.5万人送上法庭，却依然屡禁不止。
曾经看到过有人讲述对驻日美军看法：
或许基地村和随之兴盛的色情业对于韩国来说，也是如此，植入时很痛苦，但一体化之后，就算感到痛苦，但也不可能再离开它了。有韩调查机构的报告指出，虽然嫖娼系犯罪行为已成为了共识，但56.7%的韩国成年男性表示“曾经至少嫖娼一次”。有27.2%的受访对象表示，“在最近1年内曾嫖过娼”。
基地村仍然没有完全成为历史。
韩国经济腾飞后，在基地村从事色情行业的韩国女性已经大幅减少，大批菲律宾女性通过演艺签证来到更发达的韩国，想要通过在酒吧驻唱等工作追逐“韩国梦”。基地村的一些夜总会老板在她们到达韩国后，就扣留了她们的护照等身份证明，强迫她们成为陪酒小姐。她们中的一些，如同当年的“洋公主”一样，有了两情相悦的主顾，甚至生下不被承认的子女。
在菲律宾本土，也有渴望韩国优渥生活的女性，遇到来菲律宾享乐的韩国男子，潦草的亲密关系之后怀孕，因为菲律宾本土不允许堕胎，生下被当地称为Kopino的韩菲混血儿，在菲有大概3万名没有爸爸的Kopino，如同当年被抛弃的韩美混血儿们。这又是《酒神小姐》中被情妇刺伤的医生的现实来源了。
首尔有一个著名的地标，梨泰院，现在是著名的商圈，关于这个看起来颇有诗意的名字的来源，有两个说法。一说梨泰是“异胎”的谐音，来自于壬辰倭乱时期，由于当地女性和倭人生的孩子主要聚集于这一带，这些孩子被称为异胎；另一说是“离胎”，因为当时美国军事基地就在此地，当地从事桃色行业的女性很多都怀孕后堕胎。后来，因为感觉名称不雅，取谐音为“梨泰院”。
那些在汉江奇迹中贡献出自己身体的女性们，似乎也因为“不雅”，而被渐渐淡忘了。
参考资料：
《酒神小姐》
https://www.guancha.cn/video/2015_03_22_313120.shtml
https://www.guancha.cn/global-news/2018_02_14_447116.shtml
http://world.chinadaily.com.cn/2014-12/03/content_19015842.htm
http://tv.cctv.com/2019/05/11/VIDEDIlmkoOvcBPl8uqK5Nts190511.shtml
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86049472041802990&wfr=spider&for=pc
https://mp.weixin.qq.com/s/PskLsoZAFoVcNO7nH1rkTQ
狗仔卡
发表于 2022-1-9 11:23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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