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四的胡同儿在早上6点苏醒,二友居的红色灯牌也准在那个时刻亮起。
“豆汁儿油条,豆汁儿油条。”伴着最早的吆喝声,各种自家练的小吃摊儿渐次填满胡同,没有多严谨的包装,看上去不太讲究,但却是街坊们爱光顾的。小商店门口,老北京酸奶、冰棍儿和各式小玩意儿摆满了几张小方桌。热闹又市井。
胡同的一侧,二友居亮起柔和的光。这家历经变迁的老店,已经从胡同里一间小小的包子铺,长成现如今的老字号连锁,曾经的胡同小吃,如今是街坊邻里饮食上的倚靠。
6点半,31岁的店长包金丽准时到店。这个信阳姑娘来北京打拼已有10年,5年都扎在二友居,3年前成为店长。
包金丽熟悉胡同,就像熟悉自己的家,街坊邻里早已熟络。清晨,胡同里多是上了年纪的居民,为送孙子孙女上学忙活着。见了面,热情地打个招呼,“吃了吗您?”偶尔可见租住在胡同里的文艺青年,睡眼惺忪地匆忙赶去上班。到了中午,附近的白领们三五成群地出来吃饭,送餐高峰,外卖小哥们在胡同里来回穿梭。二友居就像是胡同的码头,长久地立在哪里,任由人们来了又去。
早上,不到7点,店里一准儿响起那句——“哎呦,早上好!”
不用张望,店员们都知道,那是习惯早到的张大爷。大爷家有要上学的孙子,一家老小的早饭由他承包,周一到周五,他都得早早儿来店里买包子肉饼。也不光为包子肉饼,工作日早7点前,如果您来二友居,准能瞅见他正乐呵呵地跟店员唠家常。
张大爷等早餐的时候,包金丽正和同事们做着上岗前的最后准备。要是在疫情之前,可能大多自营的小吃店都没那么讲究,只是常规的流程。店里不需要定时反复地消毒,外卖包装也简单装上即可。
但疫情期间,二友居要确保到店的客人从进门、用餐到离开都绝对安全。外卖也不例外,从接餐到用餐,客人把安全托付给二友居,二友居不能辜负。
“你看他们,吭哧吭哧地搞卫生、消毒、检查体温,看监控、检查设备,全部弄完,才开始给做吃的。”看见有人拍摄,张大爷冲着镜头细数,“你看,那外卖盒子都用保鲜膜封上,里头还放个卡片,上面有店员和外卖员的体温,最后袋子外头还有个专门的封签给系上,多周到啊!咱们这街坊邻里看在眼里,真是一百个放心。”
张大爷观察到的这个细节,背后是美团外卖相关负责的工作人员和店铺的共同努力。疫情期间,店里外卖的订单量大幅增加,更是要保证外卖的食品安全。为此,美团的工作人员经常和店铺沟通如何优化流程,大家在互相探讨和摸索中共同成长。
每单外卖都用食品膜封口,并会附上含有骑手信息的“安心卡”
曙光初露,冬日的阳光慢慢洒落,鸽群在胡同上空盘旋。肉饼包子递到大爷手里,胡同热闹起来,上班上学,晨运遛狗,街坊邻里互相问着好,胡同深处的市井烟火,温暖每一个过路的人。
店里所处的西四南大街,是北京原来重要的交通要道,有着悠久的历史
然而,服务行业,多少会遇上些难服务的情况,努力克服一下也就过去了。但疫情持续近两年,要符合防疫要求,要维持更高的食品安全标准,若遇上不讲理的客人,店员们着实左右支绌。
有一回,有客人喝醉了,嫌菜做得咸,包金丽请后厨重做了,但客人不依不饶,又掏出烟来。店员上前去劝,客人猛地嚷嚷起来:“就在你们店里抽根烟怎么了?能影响得了谁!”
见店员不敢说话,他污言秽语地骂哭了年轻的店员。
“全国还闹着疫情呢,你在这耍威作福欺负人家服务员,算什么北京爷们?”关键时刻,是那位常来店里的老大姐站出来质问闹事者。闹事的客人自知理亏,老老实实地把烟收了起来。
老大姐见不得店员受委屈,包金丽感动又感激。
老大姐总是独来独往,到了店里总能坐好一阵子,因为她的家人都在外地。吃饭变成了一个人的事情。都是聊些家常,并没有太特别的事情,但对于老大姐而言,这里能给到她像家一般的陪伴。时间长了,“就像家人一样”。
不只是大姐,遇上有意刁难的客人,总有街坊站出来维护店员。包金丽知道,二友居扎在这儿,跟街坊处得久了,那份情谊,早已超越了顾客与店家这层关系。
初雪下到晚间才停。快9点了,北京西四南大街,老字号包子铺二友居里,包金丽忙了一天,正跟同事做最后的清理工作。照例,算完当天的营业额,他们就能回家了。
“您好,你们还营业吗?”中年男人站在门外探着头问,他身后,几个同伴儿冻得哆哆嗦嗦。
包金丽赶紧放下手头的事,招呼他们进店。厨师悄么声儿地把归置好的家伙什儿又都拿出来,不到10分钟,饭菜热乎儿地上桌了。
去年的事儿了,但包金丽记得清楚,那天是潘经理当班。跟客人的菜一块儿上桌的,还有豆浆——潘经理自个儿掏钱送的。
客人们讶异。没法儿不讶异,到二友居前,他们已经跑了好几家,不是打烊就是谢客。忙了一天,顾不上吃饭,大冷天儿里又累又饿,连吃闭门羹,甭提多难受了,怎么到了这儿,就能有这待遇?
二友居的店员们心里有数,客人探脑袋那会儿,他们就认出来了——都是给社区居民做核酸检测的医护人员。店员们刚测过核酸。
没人抱怨北京初雪之夜的加班。医护人员守护社区,能为他们做点儿事儿,包金丽跟同事觉得心里踏实,“我们都很开心。”
疫情之初,包金丽曾接到一个来自武汉的订餐电话。
订餐的是一对夫妻,他们两人都是支援武汉的北京医生。他们到前线救人,而北京的家里,还有一老一小需要看顾。
包金丽嘱咐同事:“务必要将餐送好。”
店里派出两名送餐员。可人到了送餐地,取餐电话却未能接通。两人年轻人只得扯着喉咙在楼下喊,喊了半天,依旧没有应答。
晚间,北风呼呼地刮。他们不知如何是好,只知道这顿饭一定得给医生夫妇送到。一个字:等。俩人被冻得瑟瑟发抖,可谁都没说过先走。
等了一个多小时,孩子终于出现了——他去上晚自习,手机没电了,老人又耳背,独自在家时,根本听不见敲门声。
从那天起,二友居就包揽了这份特殊的订单,从3月到6月,风雪无阻。从这一单开始,疫情期间,二友居决定为社区里更多需要照顾的老人送餐。对街坊们来说,二友居就是开在家门口的温情食堂。邻里们感念二友居,送来“百年老店 服务为民”的锦旗。那锦旗就挂在店铺正中央,而锦旗背后的订单,二友居至今仍在送着。
时间久了,老客们越发离不开二友居。有位客人家在海淀,因为在西城上班,跟二友居熟络起来,现在,每周一到周五,他都在二友居订餐,请店里帮忙叫跑腿,直接送到海淀家里两位老人的手里。遇上特殊天气无人接单,即便路途遥遥,包金丽也会让店员亲自跑一趟,“不能辜负客人的信赖。”
“老人家信任我们店,我们的菜品也保持着老人家记忆中的味道。”二友居改良过肉饼的工艺,但融合肉香、葱香和豆豉发酵味的肉馅配方始终不变,风味不减,口感更好。这个特殊订单背后,是二友居的用心。包金丽解释的时候,神情里写满了自豪。
“那时候买粮食都得用粮票,经济条件都不太好,要是全家能来趟这儿,吃上这纯肉馅大葱包子,那叫一个美,开心得不得了!”
二友居不只是陈大爷的包子铺,更是他的情意结。陈大爷家里至今维持着周末到二友居聚餐的传统。
“在这儿跟在家吃饭一样。他们实在、讲究、不蒙人。”陈大爷站在我们旁边指着后厨说道。
二友居大厅那个56寸的电视,实时展示店里的每一个角落。客人们能清楚地看到后厨的食品是怎样被加工制作的。而现在,包金丽也想将这个实时画面同步在点外卖的页面上。因为疫情,外卖订单量变大了。“除了安心卡和包装封签,也更想让外卖消费者从源头上感觉放心。”
包金丽知道,常来店里的客人里,有许多都是社区里的老人,其中年纪最大的,已有98岁高龄。有些老人跟随子女搬离社区,还要特意打车回来吃饭。
几个月前,那位总为店员挺身而出的老大姐也搬到了四环外。临走前,她特意到店里告诉大家要离开的消息。但对店员们来说,她没有真的搬离,因为那之后的很多个周末,到了中午,老大姐就又回到店里,坐在过去总坐的位置。
腊八节到了,店里熬了腊八粥,往街坊四邻家里送。前阵子下大雪,店员们就和街坊们一起扫雪。有时候路上遇见了,也会像朋友一样互相问好。“温暖。”一想起这些场景,包金丽就快乐地笑起来。这位信阳姑娘从未想过自己在北京会拥有这么一群特殊的朋友。
食物能果腹,更能慰藉一颗颗渴望温暖的心。老字号饭店勾连起时光、记忆与情感,北京胡同里的二友居,正如广州的陶陶居、 天津的狗不理、上海的王宝和一样,凝结着一座城市几代人的故事与情意。
这家国营老字号,不是来客山呼海啸的网红打卡店,也没有昂贵的单品和高档的装修。店里都是寻常人家餐桌上常有的家常菜,但对这片社区来说,它是永远无可替代的令人心安的存在。
9点半,明亮的“二友居”的红色门牌灯暗了下来,包金丽和同事们收工关店了。暖黄路灯下的胡同也逐渐安静下来。明早6点,这个红色的门牌灯又将准时亮起,包子和肉饼也将热腾腾出炉,等待着胡同热闹起来,等待着来来往往的顾客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