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一个短视频账号。
没有搞笑段子，没有娱乐八卦。
视频的主角，是一群再普通不过的孩子。
他们插红薯苗、栽大葱，下地干农活…
却在短时间内获赞3000多万，吸粉近180万。
甚至有人在这个账号里，一刷就是一上午。
这事，还得从去年的一段热搜视频说起…
视频中，一个小女孩，正趴在课桌上吃饭。
不知为何，她迟迟不肯吃香喷喷的鸡腿。
还掏出一个塑料袋，把鸡腿装了起来…
上前一问，才知道，女孩想把鸡腿带回家。
给妈妈吃。
说罢，女孩露出一脸害羞的笑。
这个笑容的背后，却有一个十分心酸的故事：
女孩家境贫寒，爷爷年老多病，姐姐是脑瘫患者，爸爸只能常年外出务工养家。
母亲则留在家，照顾一家老小。
她们的生活拮据到极点，连肉菜都成了奢侈品…
这才有了视频里，女孩打包的举动。
之后，在同一所学校，又出现了更多留餐孩子。
有把油焖大虾挑出来，给妈妈吃的…
有不舍得吃加餐的芒果，留给哥哥的…
令全网破防的“鸡腿姑娘”“留虾女孩”，引起许多官媒的注意。
同时，视频的拍摄者，闯进了大众视野。
他叫张鹏程，是河南周口市清集镇二郎庙小学的校长。
82年的他，刚40岁，头发就已白了一半。
网友们叫他“白发校长”，孩子们喊他“校长爷爷”…
一八几的大个子，体重却只有120来斤。
他基本没见过自己的工资，不仅挪走家里盖房用的钱，刷爆信用卡，借了一堆网贷，欠下一屁股债…
还身兼数职，没日没夜“折腾”：掏粪工、电焊工、装修工、厨师…
而他一系列“高消费”，都只有一个目的：办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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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张鹏程从师范学校毕业。
一开始，他选择留在农村，做代课老师。
但这月薪120元的工作，根本养活不了自己。
他只能辞职，加入南下江浙的打工队伍…
既有文化背景，又头脑灵活，张鹏程的职场晋升路，走得顺风顺水，不到半年，已是车间副主任。
年薪4万的收入，在18年前，是相当可观的。
特别是过年回家，街坊邻里聊起来，倍儿有面子。
而后，张鹏程经历了结婚生子、跳槽创业…
按部就班的人生，与他热爱的教育事业渐行渐远。
直到2011年，张鹏程毕业整整10年后…
当时，因为户籍原因，儿子只能回老家入学。
兜兜转转，又到了他幼时的母校，二郎庙小学。
重回母校，触景伤情，他想起了当年那个，被搁置的教师梦。
自己都三十好几了，积蓄乐观，家庭美满，安安稳稳的，还有必要折腾吗？
这问题换其他人，根本没纠结的必要，哪给钱多就去哪。
但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张鹏程做了个“自毁钱程”的决定：重新执教！
隔年他回到家乡，重拾粉笔头，站上了三尺讲台。
很快，他就因为优异的表现，任职二郎庙小学的校长。
因为人员调整，他两度被调到其他村子的小学。
偶然间，他听到一个揪心的消息：自己的母校，二郎庙小学，要没了…
因为硬件设施落后，教学环境堪忧，愿意把孩子送到二郎庙小学就读的乡亲，越来越少，全校加起来也不过20来号人。
无奈，教育局只能做出并校的决定。
把这20来个孩子，转到其他学校就读，这样既没了安全隐患，学习质量也有了保障…
学校的冷清残破，让张鹏程心里很不是滋味。
可身为校长，在哪教都是教，何况教育局安排的学校，条件还过得去，真要接手母校的烂摊子吗？张鹏程又陷入了沉思…
人不能忘本，自己是那里走出来的，并且自己完全有能力、有机会扭转局面…
不行，不能坐视不理！
于是，他几番向上级请命，愿回二郎庙村，留校教书。
他的诚恳，换来了领导的点头。
不过，学校算是留住了，可等他收拾的烂摊子，远比想象中大…
回到学校后，眼前的场面，让张鹏程皱起眉头。
墙皮大面积剥落、屋子透风漏雨、教室里桌椅破旧得像废品、厕所臭气熏天、院子里的杂草有半人高、野猫野狗到处乱窜…
这怎么搞？
人行走都很困难，更别说教学了。
他知道，光有一腔热情和信心，不足以说服家长，打消他们的顾虑。
必须尽快内外翻新，教育这事，拖不得！
动工就要资金，但财政拨款没那么快下来，张鹏程犯了难。
怎么办？
都是钱，都能用，先掏自己腰包垫上！
周口是劳务输出大市，单就2020年，就有267万的出省流动人口。
所以当地很多孩子，都是留守儿童。
除了修葺小学，张鹏程发现了另外一个教育问题：村里没幼儿园。
周边最近的幼儿园，有4km的路程，甚至很多观念守旧的老一辈，觉得没必要送孩子上幼儿园…
尤其是跟着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的孩子，上下学的路程，交通隐患很多，常常发生交通事故…
所以，有所像样的幼儿园，在解决“上学难”的同时，又能无缝衔接“幼升小”，一举双得。
于是，张鹏程一边修葺小学，一边着手建幼儿园。
一万，三万，五万，十万…
自从开了这个口，就停不下来了，为了建幼儿园，张鹏程前后自垫了14万块钱。
家里新房盖了一半，钱就被他拿去硬化操场了…
工资刚到账，就填了信用卡的窟窿…
还有一屁股网贷，等着他还…
为节省开支，把每一分钱花在最需要的地方，他把学校当成了家：
在高温天，带儿子修楼顶…
把自家冰箱搬去学校厨房…
自己亲自买菜、下厨、分餐…
愁着愁着，熬着熬着，就白了头发。
等到过年，在浙江打工的妻子回家一看，张鹏程每次在电话里承诺的新家，是盖了一半的毛坯…
妻子气不打一处来，一家老小，总要维持生计。
但，妻子的心疼多过委屈。
他那黝黑的皮肤、密布的皱纹、半头的白发…
都深深刺痛着妻子的内心。
思量再三，妻子干脆辞掉了早教工作，回二郎庙小学，当起了生活老师…
重重困难，被他一一解决，不光是小学修葺一新，还实现了幼小“无缝直升”。
二郎庙村的教育之渴，总算解了…
学校里，有90%是留守儿童。
父母远在外地，有时候一年到头，都难见上一面。
担心孩子们吃不好睡不好，学习懈怠。
张鹏程就让孩子们住校，这样一来就能统一照顾。
他一直认为，办学校，最不能亏待孩子的有两点。
除了对老师的培训外，还有日常饮食。
这关乎每个孩子的体格、健康。
三餐以外，他想尽办法，变着花样，给孩子们加餐。
孩子们不爱吃蔬菜，就多买点水果补充维生素…
孩子的饭碗里，鸡腿、大虾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
这样的餐标，在当地的农村学校，找不出第二个。
钱不够了，就花自己的工资、刷信用卡、用花呗…
总之，他的孩子，不能比城里孩子吃的差。
每周，他都要到20km以外的市场，采购两三次。
为了能买到最新鲜的食材，凌晨3点就要起床出发。
而出门前，他可能刚熬夜给孩子们批改完作业…
在菜场，张鹏程是讨价还价的高手，区区一毛钱，都要花力气争一争。
后来，菜贩知道了他的不容易，就主动把菜价压到最低。
在他的带领下，二郎庙小学饮食好、成绩优、安全性高，生源也多了起来，连邻村的家长，都愿意把孩子送来这边念书。
从接手时的27人，一下子增加到快两百号人…
新问题又冒了出来：学生多，老师不够用。
张鹏程索性一人劈成几瓣用：
教语文、教英语，还教体育…
思想教育、宿舍查房、假期家访、组织考试…
种菜做饭、清理厕所、教室消杀、维修桌椅…
大事小事，样样亲力亲为。
随便举几个例子吧。
比如，北方的冬天很冷，洗澡不方便。
他就直接租下个澡堂子，给几十个男孩子搓澡…
比如，有个姑娘，跟着姥姥生活，老人照顾不周，孩子生了一头的虱子。
他就和妻子，一遍一遍给她洗头，除虱…
比如，有个孩子父母离异，父亲整天不着家，啃老度日。
几乎每周休息回家后，孩子都会遭到虐打。
知道后，他就充当起父亲的角色，安抚孩子的情绪，定期家访，教育孩子爸。
“他再打你的话，你来学校找我，我给你当靠山…”
当发现稍大点的女孩，有早恋迹象时，他一番掏心窝子的话，像极了一个老父亲：
想要吃啥校长给恁买，不要在乎人家男孩手里面的任何零食，明白吗？
他深知，常年的留守生活，一地鸡毛的原生家庭，会在孩子们的成长过程中，滋生很多问题。
多些关注，多点坚持，或许就能少一个问题少年。
他常说：教育是没有任何技巧的，最好的教育是陪伴…
这是句实在话。
他的熏陶，让二郎庙小学的孩子，明显比同龄人懂事一大截。
除了“白发校长”，网友们还叫他“灵魂工程师”。
3年多时间，张鹏程极少给自己添置点什么。
身上穿的衣服，还是刚参加工作的时候买的…
这张椅子，坐了十来年，垫子烂了就用胶带粘起来，海绵露出来也不舍得换…
被问到收入问题，他的回答，让人肃然起敬：
我当时选择教师这行的时候，就知道是清贫的。
就这样，张鹏程缝缝补补，二郎庙的孩子们，脸上的笑容变多了，未来也敞亮了起来。
随着曝光量增加，米面粮油、水果蔬菜…大批爱心物资，被送到二郎庙小学。
但最让他欣喜的，是支教老师的到来…
在“鹏程校长”这个账号里，有一条置顶视频，累积有160多万人点赞。
视频的内容很简单，孩子们围着正在吃饭的张鹏程，一片笑声中，孩子们不时抢他碗里的饭菜吃…
热评第一是这么说的：试问还有谁，还有哪个学校的学生，敢这样和校长抢食吃？
是啊，在孩子们眼中，张鹏程不是校长，而是可以对他撒娇犯错的爸爸、爷爷。
一个人的时间和精力，毕竟有限。
选择了学校，那家庭就注定失衡。
在孩子眼里，自己的父亲，最爱的是别人家的小孩。
大儿子生病时，张鹏程正忙学校的事，没顾上接。
小儿子见大冬天有男学生给爸爸暖被窝，就自个儿生闷气，担心爸爸被别的孩子抢走。
妻子那边，也为了学校的后勤，操碎了心。
有时，张成鹏觉得妻子不够细心，为此夫妻俩还起了争执，闹了矛盾…
但，家人懂得他的作为，是关于爱和善良的。
跟旁人说起父亲，张鹏程的儿子言语间透着骄傲：村里的孩子，都想认我爸做干爹…
妻子回乡帮忙后，也从未有过半句怨言…
每当孩子们围着“校长爷爷”，都仿佛是一幅众星捧月的画面。
有记者问孩子：喜欢校长吗？
孩子回答：喜欢！
记者追问：有多喜欢？
孩子有点害羞：不知道…想不起来那个词…
旁边另一个孩子说：血…血…血浓于水…
这个词饱藏了多少温良，或许只有孩子们才最知道。
因为条件艰苦，农村孩子，尤其是农村的留守儿童，对社会、对世界的认知，是有限的、滞后的。
特别是10后，身处信息爆炸的时代，很容易在小小年纪产生时代脱节。
张鹏程知道，“眼界”是农村孩子的成长症结。
所以一有空闲时间，他就会去上公开课、参加培训。
就像他说的：老师是孩子看世界的窗口，只有老师看得更远，才会让孩子眼界更宽，走得更远。
去年底，张鹏程参加了央视的节目录制，这是他这几年来，离开孩子最远、最久的一次。
说到这时，他眼里噙着泪花，顿了顿，哽咽说道：我很想回去，我很想他们…
他在节目里，对二郎庙小学的孩子们，说了这样一段话：
要相信自己的力量，相信读书改变命运，你们是有机会走向远方的，你们的未来是十分光明的，我们的村庄，也会因为你们变得充满活力，而我们的国家，也会因为你们，变得更加繁荣伟大…
好的乡村教育是什么样？
从张鹏程身上，乌鸦看到了确定的答案。
时代浮躁，万事重利，沉下心来将自己炙热的理想付诸实际，好像变得愈发廉价，愈发不值一提了。
黄土、旧屋、枯枝、麦田…清薄寡淡的乡村生活，从不该是孩子未来的阻碍。
十分遗憾，过去的农村孩子，命运没给太多选择。
无比幸运，当下我们能听到，归乡反哺的好故事。
乌鸦想到，刘慈欣在短篇科幻小说《乡村教师》的最后，是这么写的：
娃们沿着小路向村里走去，那一群小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山谷中淡蓝色的晨雾中。
他们将活下去，以在这块古老贫脊的土地上，收获虽然微薄、但确实存在的希望。
为什么舍弃高薪，耗光积蓄，拖家带口，待在农村，把最好的时间，都给了别人家的孩子？
“农村的孩子，总要有人来陪他们。”
张鹏程的回答，始终如一。
教书育人，寒来暑往，一块黑板擦，一根粉笔头，三尺讲台下，孩子们的梦和未来，正比星河还要浩瀚闪耀…
参考资料：
《80后“白发校长”张鹏程：为了学生，不要“家”了》·凤凰WEEKLY
《80后“白发校长”：用工资补贴学生餐费，凌晨三点去买菜》·新京报
《除了“白发校长”，他还有6个身份……》·央视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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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发表于 2022-1-21 06:1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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