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3月，韩国的N号房事件震惊世界，
时隔两年，Netflix上线纪录片
《网络炼狱：揭发N号房》，
唤起互联网对N号房的记忆，
影片采访了记者、黑客、警察等24名事件核心人物，
还原了N号房事件始末和幕后黑手的落网。
▲
《网络炼狱：揭发N号房》在豆瓣有过万人打分
N号房事件是指在韩国近26万账号
在加密社交网络上观看非法性剥削照片和视频，
幕后运营者收取高额入群费用，牟取上百万暴利。
受害者女性被冠以“奴隶”的身份，
受害者多达103人，其中24人未成年，
最小的受害者仅为11岁，尚在读小学。
同年5月，警方将创始人嘎嘎和核心运营者博士抓获，
分别获刑34年和42年,
340名付费买家无一入狱。
▲
纪录片中以动画还原受害人的情境
N号房事件虽然真相大白，
在互联网时代的今天，数码猥亵案件层出不穷，
2021年，我国《未成年人保护法》最新修订
增加了网络保护专章，
进一步扩大了未成年人权益保护的范围。
一条梳理了这部纪录片对于事件的回顾，
并采访两位致力于妇女儿童保护多年的律师：
未成年人的隔空猥亵是否构成犯罪？
我们遇到性别暴力时应该怎么办？
撰文：张锐嘉
责编：陈子文
图源：《网络炼狱：揭发N号房》
纪录片《网络炼狱：揭发N号房》于2022年5月18日上线Netflix，二天内豆瓣近六百人打分，截至今天评价人数已上万。
导演是对韩国社会热点和边缘群体颇有关注的崔镇成，曾跟拍调查记者追踪韩国前总统李明博的行贿基金等纪录片。
崔镇成接受采访时表示：“见到追踪N号房的学生和公开N号房的记者后，我才意识到 N 号房的犯罪比我所知道的更有组织、更可怕，拍一部纪录片势在必行。”
因为缺少真实的纪录场景，摄制团队通过大量周边人物的深度访谈，及动画片段来还原事件。
采访对象包括相关的警察、记者、黑客、电视制作人等核心人物，用情景重现的方式还原了N号房内的群聊状态、犯罪行为、交易场景和罪犯的落网。
▲
《韩民族报》记者金元接受影片采访
▲
《韩民族报》记者吴连叙接受影片采访
时间回到2019年11月，《韩民族报》收到邮件检举，爆料在九千人的Telegram群组内有人传播青少年色情内容。金元记者最开始对此不以为然，因为未成年人性内容传播早已是韩国十几年来的顽固问题，但这次散播者是仁川外国语高中二年级就读的朴赞秀，疑似优等生的参与者引起了他的关注。
新闻发出后，社会面几乎没溅起水花，反而是金记者被人肉了，他家人的照片被发进N号房的群组里。报社收到了一些检举邮件，提醒他们报导的重点放错了，行径最恶劣的群组叫做“博士房”，成员最多时超两万。经过一番调研，两位记者打入了Telegram群组，纪录片由此展开。
影片的叙事较为压抑，整体色调较暗，采访场景只留下台灯吊灯或窗外的射光等暖光元素。
受害者女性的心理状态，则分别用沉入深蓝海水中的挣扎和被束缚在小格子中的黑色剪影表达得淋漓尽致，窒息感跃然纸上。
2018年，文亨旭就以嘎嘎的网名创建了一号房到八号房的八个聊天群组，制作并散播三十余位女性的性剥削视频和照片，因为初始群组以数字命名又衍生成数个群组，后被统称为“N”号房。
而牟利最多、犯罪行为最严重的事件则发生在受N号房启发而来的博士房，其主要运营者是网名为博士的赵主彬。
▲
博士会让受害者摆出此手势拍照，水印为博士的id
博士经营了三个付费秘密群组：入场费25万韩元（约1300人民币）的硬盘群组，50万韩元（约2600人民币）的高价赞助商群组，和100万韩元（约5300人民币）的最顶级群组。
付费群组会定期发布新的受害者和其性剥削视频，仅仅经营这三个群组的收入就超过1亿韩元（约50万人民币）。
博士会通过短信或网络，接触正在求职或者需要钱的年轻女性，假装说有试穿模特等工作机会，引诱她们到Telegram上聊天。然后要她们提供略带性感的试镜照片，随后要求看她们的身材，再谎称需要她们提供身份证信息，钱才能顺利入账。
一旦拿到女孩们的个人信息，另加被曝光的家庭住址，博士就会胁迫她们提供更大尺度的照片，进而采取更恶劣的剥削手法。
因为可用的历史资料寥寥无几，导演崔镇成多次使用后期制作的Telegram聊天截图、邮箱截图、地图的定位动画、和城市空镜配合采访内容讲述故事，在海量的网络信息中切换。
▲
追踪团花火接受影片采访
除记者外，两名女大学生的卧底行动也对揭秘N号房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追踪团花火”其实是两位学生记者，也是N号房事件最早的报道者和报警人。两人的采访场景均暗化了脸部灯光，用不露面的方式接受了采访。
2019年中旬，火和丹在大学共上一节新闻报道课，她们选择了“违法视频拍摄”为选题。在调查过程中，两人发现了通往N号房的门户网站，随后潜入Telegram群组。
进入房间后，满屏充斥着肉体，有些女孩的身上还被刀刻上了“奴隶”的字样，视频里她们大声朗读“我是嘎嘎的奴隶”。
她们意识到，比完成学校作业更重要的事情，是揭露N号房。于是立即报警并持续在群组中卧底追踪，积累了很多早期N号房内聊天线索。
这时《韩民族报》的记者也发现了卧底多时的“火”与“丹”，决定和追踪团花火联手调查。
然而两方联手调查的深度报道出刊后，社会反响平平。甚至还起了反作用：博士变得更加猖獗，把自己的介绍改成：《韩民族报》唯一推荐人物，还将其新的受害者命名为《韩民族报》一号受害人。
▲
《聚光灯》制作人崔日光接受影片采访
2020年1月，JTBC电视台的深度报道节目《聚光灯》关注到N号房事件，制作人崔光日甚至认为“这个问题真的足以摧毁大韩民国”。
电视台的关注把博士“炸”出来了，博士在节目播出前传私信给制作人，放话节目组：“你们在找我吗？是真的《聚光灯》节目哦？”
警方与节目组合作，几经调查和埋伏，最终确定了博士家的地址。
▲
纪录片情景重现抓捕现场
纪录片也还原了那次抓捕行动。当天，警方派出40余人分成不同小队，在博士家门口队全线埋伏。为了防止博士在家时Telegram账号会被他迅速登出丢失所有证据，警察等到他出门才实施抓捕，并在其住处发现1.3亿韩元（约合70万人民币）现金，由部分N号房获利的加密货币兑现。
▲
纪录片使用的博士（赵周彬）落网素材
抓捕时他正在家门口练习自行车，父亲还在旁边陪同，这时影片将演绎场景和黑白的实际监控场景进行结合，配合鼓点密集的音乐，营造紧张气氛，下一个画面直接切换到首尔钟路警察局前那张广为流传的视频片段，这是博士第一次出现在媒体面前。他毫无歉意地对记者的麦克风说：
“非常感谢各位，为我结束这不能自拔的恶魔人生。”
▲
嘎嘎（文亨旭）被捕时的电视台素材
博士落网前，N号房的创始人嘎嘎就已销声匿迹一段时间。警方与节目组和黑客继续合作，设置圈套，在博士落网两个月后终于将嘎嘎抓获。
在媒体前的第一次露面，他神情淡定，嘴上说着抱歉，却毫无反省之意。当被问到犯罪的目的时他表示：“我想是因为我的性观念很差。”
▲
片中动画截图
在影片结尾，两个韩国节目制作人再次出现，娓娓道来：曾经有一天电视台接到一个女孩的电话，声音听起来十分稚嫩，旁边还有母亲的炒菜声。女孩坦白自己被骗，仿佛一瞬间过后就无法挽回了，父母为了她搬家，她也转了学，但看过她视频的人太多了，无论她走到哪都有人询问，爸妈担心她会自杀。
《聚光灯》的女性制作人说到：我知道她提到的所有事情有多严重，却无法安慰她没事的、不会有人知道的——这种无力感。
▲
犯罪心理学家李秀贞接受影片采访
▲
Telegram性剥削委员会律师赵银浩接受影片采访
正如纪录片结尾律师和犯罪心理学家所说，数字性暴力绝不是一两个人的行为构成的，是整个社会对于微小犯罪行为的纵容导致的，每人点击一次鼠标的背后，对受害造成的都是致命的伤害。
影片没有邀请任何一位受害者接受拍摄，对此观众评价褒贬不一。
导演崔镇成表示，创作这部纪录片是为了让世界了解罪犯的真实情况，不对受害者进行二次伤害——是他考虑的首要事情。
2020年3月23日博士落网后，时任韩国总统文在寅下令彻查N号房，政府删除所有涉案视频，为受害者提供法律医疗等援助。
韩国专家表示，根据韩国的现行法律，仅加入聊天室的用户不会被作为施暴者接受惩罚，涉及性暴力犯罪等相关法律或青少年保护法仅适用于拍摄和散布的人，因此340名付费买家无一入狱。
同年4月，韩国国会司法委员会通过了《Telegram“N号房“事件防治法》，在《刑法修正案中》将未成年性自主决定权从13岁提高到了16岁，即与16岁以下未成年人发生性关系均视为强奸。在法案通过后，还将对非法影像持有人进行处罚
纪录片上线后，一条采访了两位律师——关注妇女权益维护的李莹、关注未成年人权益保护的杨大地，与他们探讨如果在中国发生N号房事件受害者该怎么办，及他们致力于性别暴力、妇女儿童保护多年的经验与建议。
Q：一条
A：李莹（以下简称李）杨大地（以下简称杨）
Q：在中国是否发生过N号房类似事件？会涉及到哪些法律进行相关约束？
杨：据我所知中国还没有发生过N号房规模这么大的网络性侵事件。比较多的是未成年人被诱骗拍写真、校园贷等案例，在未经对方同意的情况下拿去直播间或者网络公开售卖，有可能构成敲诈勒索，最低也会涉及治安处罚规定。
我还办理过离婚的过程中一方散播另一方的私密照片和视频的案件，因为整个过程没有牟利，所以是当作民事案件处理，涉及到名誉权和隐私权的侵犯。
Q：在我国，“隔空猥亵”是否算犯罪？
杨：针对未成年人的网络“隔空猥亵”，2018年末最高检察院已经发布了指导性案例，可以构成猥亵儿童罪，处以5年以下有期徒刑；涉及到公共场所聚众等情节严重，可以判到5年以上，相当于扩大了强制猥亵罪的认定标准。
2021年6月1日通过的未成年人保护法，最新增加了一条规定：禁止制作、复制、发布、传播或者持有有关未成年人的淫秽色情物品和网络信息。以往对于仅持有和自己观看的行为是没有纳入到法律规制范围，这是一个值得肯定的法律进步。
Q：在中国如果遇到了性别暴力或者未成年人猥亵等类似“N号房”情况，应该如何应对？
李：一定是报案，通过刑事立案侦查进行处理。无论恋爱还是其他关系中，我们都要意识到“性自主权利被侵害”的行为已经构成了犯罪。
此外，也可以拨打我们雅芳源众反性别暴力的公益热线：17701242202。不光是针对家暴，所有的涉及性别的暴力、性骚扰等都可以向我们求助。或可拨打妇联热线、110等。
Q：我国目前针对未成年人保护的法律法规有何新进展？
李：2020年5月7日，《关于建立侵害未成年人案件强制报告制度的意见（试行）》发布，强制报告制度是指家庭、学校、居委会、医疗机构等责任人，发现有任何包括校园霸凌、性侵、走私拐卖等侵害未成年人权益的情况，都需要向教育部民政部门以及公安部强制报告，如果不报告需要承担法律责任。
▲
片中追踪团花火中火的采访
Q：N号房事件直接导致韩国《Telegram “N号房”事件防治法》的出台，将未成年性自主决定权从13周岁提高到16周岁，中国的性同意年龄是多少？
李：中国的性同意年龄是14周岁，意味着无论是否获得许可，和14岁以下未成年人发生性关系都要追责。14岁这个年龄确实是太低了，绝大部分国家都是16岁或18岁，甚至个别有20岁的。
2021年我国刑法第十一次修正案，提高性同意年龄成为关注焦点，最终修正案有限制地将其提高到16岁，设立了负有看护职责人员性侵罪，是指负有监护、教育等看护职责的人员和16岁以下未成年人发生性关系的特殊情况，可以构成犯罪。
Q：在韩国，很多案件直接推动了韩国法律的出台和完善，中国的情况如何？
李：韩国确实会因为一个事件或者一部电影就直接推动了法律，比如“熔炉法案”和这次的“N号房事件”。实际上我们的法律也是根据社会热点进行调整，只是我们很少用某个事件起名，但这些事件对法律的完善有很大的推动和促进作用，这是无疑的。
比如互有“看护指责人员性侵罪”的增加，肯定有鲍毓明等案件的推动力；强制猥亵罪量刑的提高，把嫖宿幼女罪取消、把猥亵罪由仅适用于妇女转为一般课题（适用于所有人） 等，一样与相关社会事件有关；还有反家暴法的出台，跟李阳家暴和李彦以暴制暴案都是密不可分的。
这些受害人用生命和他们的血泪推动我们法制的完善，他们是铺路石，是贡献者，是非常勇敢、功不可没的。
Q：两位致力于从事妇女权益保护多年，对网络性暴力问题有何建议？
杨：关于网络的性别暴力问题，我认为可以通过实名化解决很多问题，很多人持有虚假账号来躲避道德和法律的制裁。
还有就是目前根据司法事件来看，不以牟利为目的淫秽色情传播和观看不构成犯罪，我希望随着法律的发展和完善能给予一些严重行为明确的惩戒和负面评价。
部分图片来源：Netflix纪录片《网络炼狱：揭发N号房》
狗仔卡
发表于 2022-6-11 05:47 PM
提升卡
置顶卡
沉默卡
喧嚣卡
变色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