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被培养成小偷的女孩

源济

从小被培养成小偷的女孩

原创 一一 全民故事计划 2022-06-27 08:21 发表于北京

“

想到人生中的善意，都是陌生人给的，刘佳又不免难过。

—这是全民故事计划的第651个故事—

一

哐当一声，高大厚重的铁门关上了。

刘佳站在看守所院子中央，光秃秃的枝叉无力地向天空伸展，秋风吹来，一阵凉意使得刘佳打了一个寒颤。

穿着警服的女管教领着她进了大楼，翻了翻她的医院体检单和刑事拘留证，便和另一个女管教将她带到了体检室。刘佳按照管教的要求脱了外套、鞋子、袜子和内衣，并把随身戴的手镯也取了下来，她站在背景墙前，报着自己的体重、血型、传染病等情况。

另一个管教则给她照相，建立在押人员档案。当管教要求她把上衣撩起来，看是否有文身和疤痕时，刘佳的心咯噔一下，觉得在陌生人面前露出自己的身体是一件屈辱的事情,但管教面无表情，刘佳只好忍着泪水，将上衣撩起来并转了一圈。

一切检查完毕后，管教将一件黄色的马甲递给了刘佳，让她穿上，并给她配发了洗脸盆、牙刷、牙膏及毛巾等生活用品。走廊的尽头是女子监室，走廊很长，灯似乎也是灰色的。

进了监室，一共8个人，刘佳被安排到一张空床上，管教交代监室的组长把规矩要求讲给新来的，并要求刘佳将一些制度背会，然后就出去了。

刘佳坐在自己的床铺上，仍然是懵的，她不知道自己这一次入室盗窃为什么会被抓，有可能警察早就盯上了自己。

监室的夜静得出奇，刘佳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刚刚十九岁，通过办案民警得知，她有可能要被判三年以上的刑期。

一夜未睡，铃声响了起来，其它监友已经起来整理被子和床褥，她也跟着爬起来整理，然后开始了看守所第一天的生活。

吃过寡淡的早餐后，刘佳跟着大家例行唱歌，背监规。

回到监室，虽然也有人在聊天，但她不愿意加入她们。

每个人打发时间的方式不同，有人在计算自己待的日子，有人在墙上一笔一画用手写监规，而刘佳则一脸茫然无措。

监室每天早晨六点起床，晚上九点熄灯，一日三餐定时打饭，每个星期洗一次热水澡。向管教打报告，要有具体的格式：“报告管教。” 每个星期，看守所会有一次不定时的清监，需要监舍里所有人出去面壁站好，管教把所有人的被子、枕头全部拆开，将所有个人物品彻彻底底地查一遍，看看有没有违禁物品，这样的清监遇到上级检查时频率则会增加。

为了了解嫌疑人的思想动态，管教也会定期跟她们谈话。

有一次，刘佳突然被管教叫到谈话室，本以为是普通的会谈，谈谈这个月的改造表现和心得，没想到是告知判决的结果。当管教宣布刑期为三年半的时候，她还是愣住了。

回到监室，其他人都说：“刘佳呀！你这个判得太重了，要是你爸妈帮你请律师，再赔点钱，根本判不了这么长。”

“我父母早死了，根本没人管我。”

此话一出，其他人都不吭气了。

判决已经下来，等待刘佳的就是被送往女子监狱。

那天吃完早饭，管教要求刘佳和另一个已被判决的人整理好自己的个人物品，然后将她们带到谈话室，准备上戒具。一个师傅拿着脚镣和锤子进来，开始上脚镣。师傅每砸一下，刘佳就疼一下，师傅砸的时候还说：“忍一忍吧，马上就好了。”

砸完后，刘佳跟师傅说了声谢谢，她戴的那个脚镣大概15斤重，镣长有半米。出监的手续相当复杂，除了戴上手铐、脚镣以外，还要戴上头罩。坐在囚车上，刘佳很想透过头罩向外面看看，看看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城市，但什么也看不见。

一路开了很久，车才到那个女子监狱。等入监手续办完后，脚镣卸下来时，刘佳发现自己的脚已经浮肿了。

女子监狱的条件要比看守所的条件好一些，刘佳领了囚服，把蓝紫色的囚服穿好，又穿上了监狱发的鞋子，领完生活用品，就被分到了集训队。

进入集训队的第一件事依然是背监规三十八条，直到背得滚瓜烂熟才算过关。这对只有小学文化的刘佳是一种煎熬，她每天晚上睡前都要自言自语地背诵，生怕哪天管教抽到，自己不会背要挨罚。列队训练反倒对刘佳来说并不那么难受，内容就是正步走、齐步走、对齐、报数。

然而这样的列队训练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集训队还有一个任务是参加劳动，刘佳被分配到绣花工种，还自嘲道：“自己这双手，当年偷东西连镊子和刀片都不用，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到东西，却在绣花上栽跟头。”

看到针扎到手上，流出殷红的血，刘佳心想这也是一种赎罪。

劳动的时候，很多人很拼命，为了多几个表扬能申请减刑，但刘佳却不这么做，对她来说，外面没有她牵挂的东西了。

来到监狱集训队的第四个月，新一批的女犯人要被分拨到劳动监区下面的分监，每个分监的管理程度完全不同，当名单公布的时候，刘佳被分到了普管、宽管的监区。

同号房的姐妹都为她感到高兴，唯独她闷闷不乐。

二

分到了新监区，监宿条件果然比之前更好，铁门也是一道一道的铁栅栏，外面可以直接看到里面。一个监舍12个人，刘佳与冯中秀、胡慧慧等四个人成为了一个互监组。

互监组的意思就是在做任何事情时，必须四个人一起，包括上厕所，洗漱洗澡等，而且一人犯错实行连坐制度。

冯中秀是互监组的组长。为了不牵连别人被扣分，刘佳一直安守本分，不敢违反管教的各项要求。

新组成的12个舍友，脾气秉性各不相同，刘佳年龄最小，冯中秀组长对她算是照顾有加。但舍友中有一个叫李梅的，是因为故意伤害被判刑的，一直不太服从管教，时不时跳出来跟别人发生一些矛盾，跟所有人的关系都不太好。

这天，刘佳在晾晒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把李梅晒干的衣服碰湿了一大块，一旁边的李梅顿时发飙：“你没长眼睛呀？没看见衣服干透了吗？不知道动手拨一下，你是死猪吗？”

搁在平时，刘佳肯定不会跟她计较，但李梅的一句“你是死猪吗”，让她怒火中烧，她从小被父母骂“蠢猪、死猪，你怎么不去死”，她转过身，对李梅说：“你再说一句试试？”

“骂你死猪怎么了，你不但是死猪，还是蠢猪，我最讨厌小偷小摸的人了，一个盗窃犯还了不起了？”李梅不屑地说道。

刘佳顿时把手中的盆砸向了李梅，扑了上来，但她很快就被李梅按在地上狠狠揍了几拳，管教进来了，怒喝着等将两人拉开，刘佳的脸已经肿了。管教问了事情经过后，宣布冯中秀这个互监组受到处分，罚清扫女卫生间一个月。

晚上，冯中秀给刘佳的脸上药，“你平时不是挺老实的吗？今天干吗跟她起冲突，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就是个二愣子。”

“秀姐，她骂我死猪，我打小就被父母打骂让我去死，骂我死猪，我气不过。”刘佳面对知心的秀姐说出了原委。

“佳佳，都是可怜孩子。那个李梅也是因为爸妈从小就打她，所以她只知道用拳头解决问题，到处惹事生非。”

“那姐你呢？为什么会因为故意伤害进来的？”刘佳问。

“哎，我这个说来话长，我有个儿子叫小斌，他去年才刚上一年级，我们为了给孩子更好的教育条件，就从镇上搬到县城，买了县城的一个小房子，花光了所有的钱，我和老公两个人就天天打零工。我儿子小斌跟数学老师的侄子做了同桌，倒了霉了，那个孩子老欺负我们家的孩子，小斌反抗了一下就被数学老师收拾了，孩子懂事，这些事情从来也不跟我们说，后来那数学老师变相收课外补习费，我们家没有钱，就没给孩子报，这下数学老师就把我家小斌给记恨上了。

“那天，期中考试成绩下来，我儿子才考70多分，班上的孩子个个都90多分，我当时还以为是孩子不用功，哪知道是没有交课外补习费的事情。我和老公商量了半天，准备给语文老师和数学老师都送点礼，紧紧巴巴凑了一千块的礼品送去。那天也怪我，我送到小区门口，看见数学老师就大声喊了起来：老师，我在这呢，这是送给你的礼品。当时小区进来出去的人特别多，那个数学老师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的，撵着让我把东西拿走，我争执不过只好抱着礼品回家了。

“那天晚上回来，我儿子小斌就不对劲了，不吃不喝，哭着说再也不上学了。第二天我以为孩子有点感冒，硬推着他去上学，没想到孩子在学校又受了欺负。同桌见姑姑不待见小斌，就污蔑我们家小斌是小偷，嘲笑我们家穷。小斌那孩子受了刺激开始胡言乱语起来，我们赶紧送到医院去，医生居然说是因为受了刺激得了什么心因性疾病，我都快疯了，孩子才送到学校三个月，怎么会得上精神病。后来，我跟别的同学打听，才知道数学老师几乎每天用尺子打我儿子小斌的手心板，可怜我儿子回来啥也不敢说。我当时气得跑到学校跟那个数学老师打了起来，把她牙齿也打掉了，鼻梁也打歪了，这不就因为这被判了三年半。”

秀姐的话音落下，刘佳反而佩服起秀姐来。

“我刚进来的时候，也想不通，明明是那个老师太坏了，为什么我被判刑，我前面也一直不服从管教，后来那个马管教，就是马新萍大姐跟我谈了几次心，我才转变过来。马大姐说，故意伤害他人的罪行就是要受到法律的惩罚，至于那个数学老师已经被学校开除了，以后再也没有学校会聘用这样的老师，我已经为孩子报仇了。为了给我宽心，她休假的时候还去了一趟我家，拍了好多我儿子的照片，还有病情好转的诊断书，我一下就心安了。现在呀，我要好好做人，改过自新，早点出去跟孩子团聚。”秀姐边说边流泪。

秀姐擦干了眼泪，又对刘佳劝慰道：“佳佳，每个人都挺不容易的，遇事多忍让。咱们组的胡慧慧还是个大学生呢，因为被老师骗着做什么理财，涉嫌合同诈骗，大学三年多，眼看要毕业了，最后连证都没拿到。你也别记恨李梅了。”

三

晚上睡觉，刘佳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秀姐为孩子豁出去的劲，不免对自己的身世心酸起来。刘佳的家在贵州的大山里，全村几百口人，就守着水田和山地生活，父母一年到头从山沟沟土里刨食，挣不了几个钱，只能勉强填饱肚子。

当时她和弟弟都要上学，为了供弟弟，成绩好的刘佳只好小学毕业就辍学了。没多久，邻村的一个王二叔把她带到了贵阳市，教她偷窃的技术。小时候的刘佳不明白为什么要远离家人，被一个不熟悉的人用鞭子抽着去偷店铺里的包子，大一点被指挥着去超市偷毛巾和香皂，因为这些，刘佳数次进出公安局、劳教所。但因为刘佳未成年，关几天就被放了。

当警察问她家在哪，父母是谁的时候，刘佳只能把王二叔的联系方式告诉他们，被王二叔领回去后，又继续出去偷。

刘佳慢慢长大，她也明白偷窃是犯罪行为，是受人鄙视的，她觉得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是怪异的，在他们眼里，自己就是个不良少女。其实刘佳内心也渴望走正路，也想有朋友，有个能说话的人，能有家人关心，可是她什么也没有。

刚开始，刘佳也会想家，渐渐地，她忘了家乡的模样，跟着王二叔在全国各地奔走，见了许多人，做了许多事，也被抓住无数次。有一次，王二叔见刘佳长大了，居然对她起了色心，刘佳拼死挣扎用床边的一个小台灯砸破了他的头才逃了出来。从那以后刘佳就一个人到处晃荡，寻找下手机会。

刘佳学习偷窃技术有六七年，算是一个老手，特别是她会开锁，很难遇到她开不了的锁，她的胆子越来越大，已经不屑盯着超市里那些生活日用品，她开始入户盗窃，数额一次比一次大。直到那一天，当时她已经连续在数个小区成功入室盗窃好几次，收获颇丰，本想再做一单便收手换一个地方生活，结果就被警察围住送进监狱，从此开始了牢狱生活。

回想自己的前二十年，刘佳第一次认真审视自己的人生，第一次想弄明白，自己出狱以后该怎么办。她很迷茫，不知道以后自己一个人要怎么生活，不自觉地想到电视上说过的一句话：“幸福的人都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她不是很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朦胧间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秀姐很高兴，她儿子给她写信了。大家都挤在一起看，只见小斌幼稚的字体加着拼音，歪歪扭扭写着：

妈妈，我想你了。我现在上二年级了，每天的语文课都特别有意思，我们还有体育课、音乐课、画画课。我的同桌现在是个女孩子，她有时候还给我带好吃的。妈妈，你在里面还好吗？你什么时候能回家？爸爸每天都在努力干活挣钱，奶奶现在过来照顾我，我们都等着你回家呢！我爱你，妈妈。

秀姐看着这封信泪如雨下，旁边几个人偷偷地抹着眼泪，刘佳也被这封信感染，回想自己母亲的模样已经很模糊，当初办案民警问她父母的情况时，她已经有点想不起来了，不知道全名，不知道父母的年龄，也没有联系方式。

那个抓她的张警官五十多岁，看起来很和善的，听完沉默了很久，他在刘佳进看守所时留下了一千块给她作为生活费。

想到人生中的善意，都是陌生人给的，刘佳又不免难过。

自己的家人，也许都不知道她现在身陷囹圄。

马上就要到年底，监狱要开展迎新春庆元旦晚会，刘佳、胡慧慧、李梅几个年轻的女犯和其它监室的女犯被选进舞蹈队，每天由专门的舞蹈老师来授课。这段日子很快乐。年轻人学得快，十八人的舞蹈队像模像样。

马新萍管教对刘佳她们几个主跳都很满意，还为舞蹈队的人定制了专门的服装。到了演出的那天，刘佳和胡慧慧几个人化着妆，穿着漂亮的舞蹈服，引来了其他监友的羡慕，而刘佳她们更是欢喜雀跃。

元旦过完，胡慧慧要去参加自考。这是马管教鼓励的。为了自考过关，胡慧慧每天下工后不再参加集体活动，可以不用听新闻联播，周日整天都可以来学习，马管教给她的时间还是相当宽裕的。在邻近考试的前几天，监狱领导还请了外面的辅导老师给所有参加自考的犯人做专门的辅导。

看着胡慧慧找到自己的方向，同监室的室友都很羡慕。

躲过了其他人的目光，刘佳有些灰心丧气，她不知道两年的牢狱生活过后，自己既无学历又无特长，又该何去何从。

有一天，马管教叫她到谈话室谈谈心。

马管教说：“很多人都有不幸的童年，也有很多人犯了错，但是你还很年轻，还有改过自新的机会，从现在开始规划还不晚，况且外面有人还挂念着你。”说完，马管教把一封信递给刘佳，她疑惑到底是谁寄递来的，打开看完后，刘佳的手不自觉地抖动着，居然是那个张警官写来的，内容很短：

佳佳，你好，我是办你案件的张警官，你可以喊我张叔。我给你寄信的目的，是因为我想你的一千块生活费可能要花完了，我又给你寄了两千元，足够维持到出狱。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之所以这样对你，是因为你跟我的女儿一样大。你走上错误的道路，完全是因为家庭和社会环境的影响，我希望你不要就此沉沦，一定要鼓起勇气开始新的生活，我家的地址在少年路51号，希望你回来的时候到我家来坐坐。

刘佳放声大哭，她没想到这世上还会有人惦记自己。

四

刘佳变了一个人，努力把管教交代的事情做好，空了就读张警官给她寄来的书，碰到不认识的字就向狱友请教。

已经有狱友陆续出狱，胡慧慧是最先离开的，走的时候大家抱在一起哭了一场，秀姐还叮嘱她出监狱大门千万别回头。

要和这里的人与生活告别，改过自新，开始新的生活。

一年又一年，刘佳通过看书，认识了不少字，也懂了很多事。

因为做工优秀，表现突出，她被减刑三个月提前释放了。

那天刚入春，拂面的风仍然有些凉意，她将衣服拉链拉上，接过狱警递过来的包袱。几件衣服、一条毛巾和一把牙刷，这就是她的全部家当。尽管出来时，管教和狱友都让她别回头看，但当大门缓缓合上时，她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

站在路中央，刘佳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泥土的清香。

出来前，狱警将没花完的五百元递给刘佳，她不知道去哪，上了一辆公交车，车的终点站开是城中村，她下了车，午饭时间到了，她的肚子也有些饿了，找到一家面馆走了进去。

老板是一个年轻人，他热情地招呼着：“美女，想吃啥？”

刘佳反应过来是在喊她，笑着点了一碗拉面。

拉面很快上来了，刘佳吃了个精光。

她擦嘴问道：“这附近哪有租房子的吗？我想租个房子。”

“巧了，正好隔壁楼上就有一家，家电齐全，拎包入住。”

老板一脸和气地说道。

“那得多少钱呀？”刘佳有点担心自己的钱不够。

“没多少钱，好像一个月三百块钱吧，我给你打电话问问。”老板是个很热情的人，很快帮她联系到了。

房子里有电视、热水器，还有厨房用具可以自己做饭。

刘佳十分满意，交了一个月的房租住了下来。

稍稍安顿后，她又感到不适应，自己以后不知道要干什么。

一连好几天，刘佳都去那个面馆吃面，老板叫王光宇，是个十分豪爽的人，看她一个小姑娘，又是农村来的打工妹，每次都给她加个鸡蛋，时间一长，刘佳也挺不好意思的，每次去吃饭都会帮着收碗、擦桌子，干些力所能及的活。

她也开始尝试找工作，但都一无所获。

慢慢地，王光宇会把早餐送到租房内，刘佳也看得出来王光宇对自己的关心多于常人，两人渐渐熟络了起来。称呼也从以前的王哥到小宇哥。她开始按时起床，收拾屋子，学着做饭，有时还去小宇的面馆帮忙，两人像是亲密的情侣。

这天，面馆关门后小宇来找刘佳，给她带了一碗面，看着她把面吃完。看得出，小宇有话想跟刘佳说，他先是说自己的面馆是租的，家里也不是很有钱，只有一双可以打拼的手，希望找一个像刘佳这样单纯善良的女孩子过日子。

刘佳听到他的话，内心的火焰一下子熄灭了。

自己有坐牢的经历，以前还是小偷。怎么谈得上单纯善良。她没有接小宇的话，只是平静地让他出去，这一举动搞懵了小宇，又不知道哪里说错了话，他想解释，但还是被推走了。

小宇走后，刘佳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哭了起来。

刘佳觉得自己不配，不再下楼去面馆，小宇来找她，她也不回应。那天实在经不住门外的问候，她趁小宇没注意，出门坐公交车四处闲逛，到了饭点就随便找了家小饭馆吃饭。

她点了一份盖饭，等餐的时候，有个外卖配送员过来拿餐，因为餐还没有做好，那个外卖员也在等。突然，那个外卖员走过来拍了一下刘佳的肩膀：“佳佳，你出来了？”

刘佳抬头一看，居然是李梅。

“嗯，我才出来不到一个月，你这是干吗呢？”

“我当外卖员呀！出来了没活干就先干这个呗！”

李梅比刘佳早一年出来，她胖了一点，皮肤黑了点，但不像以前在里边的时候那样嚣张跋扈，而且有了一些女人味。

刘佳笑着问她：“现在变得会打扮自己了？”

李梅听到，竟有些害羞。

“你现在怎么样？”刘佳很想找李梅聊一聊。

“每天都挺忙的，谈了一个男朋友，他也是送外卖的。”

刘佳心里咯噔一下，她竟然有些嫉妒眼前的李梅。

“你呢，有没有找到工作？”李梅打断出神的她。

“还没有找到工作，还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刘佳说。

李梅的外卖已经做好，她要赶紧送给客户，匆忙间还不忘给刘佳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叮嘱她以后要常联系。

“好啊，常联系。”刘佳只是这样说，但她连手机都没有。

源济

四

刘佳变了一个人，努力把管教交代的事情做好，空了就读张警官给她寄来的书，碰到不认识的字就向狱友请教。

已经有狱友陆续出狱，胡慧慧是最先离开的，走的时候大家抱在一起哭了一场，秀姐还叮嘱她出监狱大门千万别回头。

要和这里的人与生活告别，改过自新，开始新的生活。

一年又一年，刘佳通过看书，认识了不少字，也懂了很多事。

因为做工优秀，表现突出，她被减刑三个月提前释放了。

那天刚入春，拂面的风仍然有些凉意，她将衣服拉链拉上，接过狱警递过来的包袱。几件衣服、一条毛巾和一把牙刷，这就是她的全部家当。尽管出来时，管教和狱友都让她别回头看，但当大门缓缓合上时，她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

站在路中央，刘佳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泥土的清香。

出来前，狱警将没花完的五百元递给刘佳，她不知道去哪，上了一辆公交车，车的终点站开是城中村，她下了车，午饭时间到了，她的肚子也有些饿了，找到一家面馆走了进去。

老板是一个年轻人，他热情地招呼着：“美女，想吃啥？”

刘佳反应过来是在喊她，笑着点了一碗拉面。

拉面很快上来了，刘佳吃了个精光。

她擦嘴问道：“这附近哪有租房子的吗？我想租个房子。”

“巧了，正好隔壁楼上就有一家，家电齐全，拎包入住。”

老板一脸和气地说道。

“那得多少钱呀？”刘佳有点担心自己的钱不够。

“没多少钱，好像一个月三百块钱吧，我给你打电话问问。”老板是个很热情的人，很快帮她联系到了。

房子里有电视、热水器，还有厨房用具可以自己做饭。

刘佳十分满意，交了一个月的房租住了下来。

稍稍安顿后，她又感到不适应，自己以后不知道要干什么。

一连好几天，刘佳都去那个面馆吃面，老板叫王光宇，是个十分豪爽的人，看她一个小姑娘，又是农村来的打工妹，每次都给她加个鸡蛋，时间一长，刘佳也挺不好意思的，每次去吃饭都会帮着收碗、擦桌子，干些力所能及的活。

她也开始尝试找工作，但都一无所获。

慢慢地，王光宇会把早餐送到租房内，刘佳也看得出来王光宇对自己的关心多于常人，两人渐渐熟络了起来。称呼也从以前的王哥到小宇哥。她开始按时起床，收拾屋子，学着做饭，有时还去小宇的面馆帮忙，两人像是亲密的情侣。

这天，面馆关门后小宇来找刘佳，给她带了一碗面，看着她把面吃完。看得出，小宇有话想跟刘佳说，他先是说自己的面馆是租的，家里也不是很有钱，只有一双可以打拼的手，希望找一个像刘佳这样单纯善良的女孩子过日子。

刘佳听到他的话，内心的火焰一下子熄灭了。

自己有坐牢的经历，以前还是小偷。怎么谈得上单纯善良。她没有接小宇的话，只是平静地让他出去，这一举动搞懵了小宇，又不知道哪里说错了话，他想解释，但还是被推走了。

小宇走后，刘佳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哭了起来。

刘佳觉得自己不配，不再下楼去面馆，小宇来找她，她也不回应。那天实在经不住门外的问候，她趁小宇没注意，出门坐公交车四处闲逛，到了饭点就随便找了家小饭馆吃饭。

她点了一份盖饭，等餐的时候，有个外卖配送员过来拿餐，因为餐还没有做好，那个外卖员也在等。突然，那个外卖员走过来拍了一下刘佳的肩膀：“佳佳，你出来了？”

刘佳抬头一看，居然是李梅。

“嗯，我才出来不到一个月，你这是干吗呢？”

“我当外卖员呀！出来了没活干就先干这个呗！”

李梅比刘佳早一年出来，她胖了一点，皮肤黑了点，但不像以前在里边的时候那样嚣张跋扈，而且有了一些女人味。

刘佳笑着问她：“现在变得会打扮自己了？”

李梅听到，竟有些害羞。

“你现在怎么样？”刘佳很想找李梅聊一聊。

“每天都挺忙的，谈了一个男朋友，他也是送外卖的。”

刘佳心里咯噔一下，她竟然有些嫉妒眼前的李梅。

“你呢，有没有找到工作？”李梅打断出神的她。

“还没有找到工作，还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刘佳说。

李梅的外卖已经做好，她要赶紧送给客户，匆忙间还不忘给刘佳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叮嘱她以后要常联系。

“好啊，常联系。”刘佳只是这样说，但她连手机都没有。

五

吃完饭后，刘佳坐公交车回到小宇的面馆，她进去后就帮着收拾餐桌。小宇见她来了很开心，问她吃饭了没。

刘佳不说话。

两人一直忙到餐馆打烊才坐了下来。

小宇犹豫了很久还是问她：“佳佳，我是真的喜欢你。”

刘佳内心翻江倒海，不知该怎么开口，半天，她终于下定决心，要将自己的过往毫无保留地全部告诉小宇。

听了刘佳的过往，小宇只是说：没关系，都过去了。

刘佳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是握住了眼前的手。

房租到期后，刘佳搬到了小宇的住处。

每天小宇负责买菜、和面，刘佳就负责打扫卫生和收钱。

为了给面馆拉生意，刘佳还跑去印了宣传单向旁边的公司和格子间的上班族发放，生意果然比以前好了许多。

慢慢地，买菜的活也交给刘佳，她俨然一副老板娘的模样。这天，她在早市上碰见一个穿着考究的老太太，一眼就知道那是个有钱的老太太，这种人很容易被盯上。正当刘佳称西红柿时，余光瞥见了一个镊子就要伸进老太太的口袋。

刘佳赶紧上前跟老太太打招呼：“大妈，您也来买菜呀？”

老太太抬头疑惑地看着她，刘佳继续说：“您好久没去我们面馆吃面了，都把我给忘了。”镊子因角度的转换已无法下手，那个扒手只好收起工具，准备另寻机会，没想到被身后冲上来的两个人直接按倒在地。刘佳很清楚，他们是警察。

如果自己还在从事以前的勾当，被抓的就是自己。

刘佳心里一阵后怕。

现场处理完后，高个子男人上前向刘佳打招呼：“今天多亏你，反应还挺快的，你是怎么看出来那人要偷东西？”

刘佳不好意思地低头，坦言自己知道偷窃的技巧。

高个子警察很高兴，介绍自己：“我姓刘，反扒队的，你看你愿不愿做我们的线人，如果发现了这样的扒窃情况或者是嫌疑人，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这是我的电话。”

刘佳答应了他的要求，她知道自己有这方面的“特长”。

凭借多年经验，她能一眼从人群中分辨出哪个人是小偷。

存了刘哥的电话号码，和刘警官道别后，刘佳拎着新鲜蔬菜往面馆的方向走，她从未有过像今天这么好的感觉。

她似乎找到了自己生活的方向。

她想是时候去少年路51号，去看看张叔了。

作者：一一，刑警

编辑：蒲末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