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由【女孩别怕】转载,微信公众号:nvhaibiepa,作者 | 阿南,编辑 | 辣辣
6月中旬,手机显示2个未接来电,是166开头的号,我心里“咯噔”一下。
接着我又看了看其它社交平台,果然有2条黑名单拦截短信,其中有一句是:“我知道你家地址,你不要逼我去找你父母。”这件事我爸妈并不知情。万一他真的找到我家里去了,我不敢想象。正当我要告诉好朋友李博(化名)这件事,他发来消息说,也被虚拟号码骚扰了。不用猜测,多半是成军打来的。给我发消息得不到回应,就去骚扰李博,这是他这一年来惯用的戏码。成军是骚扰我长达一年的跟踪狂,也是我仅有几面之缘,在通讯录列表里躺了三年的“尸体”。我和成军仅有的一次接触,发生在4年前春天的一次租房。看房当天,和朋友到约定地点时,与我们会面的,是3个男中介,成军便是其中一个。一路上,他的话很少,多半跟在另一个男中介身后,听他教导,成军则是回应“嗯嗯”,或默默点头。我心想,新来的吧。正当我们要上地铁,成军独自追上来,说要加我微信,并让我们别听信他同事的忽悠,要给我推“好房”。就这样,成军开始埋伏在我的微信好友列表,长达三年。没多久后,成军又给我发消息,说自己辞职了,干不来这套路满满的工作,准备回山西老家。他感慨,自己不像我,读了书,可以干“高级”的工作。我问他为啥这么说?他说看朋友圈,我在弹钢琴,长得好,又有才艺,正规大学出来的,工作肯定差不了。我小时候也是农村长大的,深知来大城市打拼的不易。我安慰他:360行,行行出状元。他没有接话,反而问:“我看你朋友圈在发微博账号,是你自己的吗?”我业余是一名微博博主,有时会把账号数据发在朋友圈,吸引客户合作。更多是发一些生活照,比如和朋友逛街、吃饭、工作等。也没想过,那些你不经意间加的“好友”,也许还藏着另一副面孔。毫无警惕之心的我回复他:嗯。他夸我真厉害,称也想做自媒体,并说后续有不懂的要来请教我。我附和说,没问题。那之后我们极少联系,成军偶尔发来消息,都是逢年过节群发的祝福。2020年9月,成军说自己签了个网红,要做直播卖货。他说对女生用的瓶瓶罐罐一窍不通,想把样品寄给我,让我帮他选品。他刚起步,合作的都是些小品牌,而我容易皮肤过敏,便委婉拒绝。成军吐苦水,说自己创业不易,也不认识几个女孩子,实在没办法了才想到我,希望我能帮帮忙,还提出可以小偿。慢慢地,对方寄来的化妆品堆满了一小箱。我也认真地从使用感受,自身运营经验,及女性买家用户角度,给他回馈一些建议。2020年春节,湖北疫情爆发,口罩紧缺。成军说要给我寄口罩,我拒绝了,说囤货已经够用了。他说我帮了个大忙,也不曾给我发工资,自己的一点心意,务必收下。我不好拒绝,于是告诉了他收件地址。他发来消息,问我在干嘛。我当时刚和朋友从外地度假回京。他问我是什么朋友,我谎称,男朋友。后续成军坦言他的求助是“对我好”,并称是“蓄谋已久”丨作者供图我非常干脆地拒绝了,并客气感谢他的喜欢。他追问是不是一点机会也没有,我回没有。他表示想和我通话,那是自三年前仅有的一次见面后,成军要求和我通话。我心想,也行,迟早要说清楚的。我仍是坚定地拒绝,并表示自己不喜欢搞暧昧,如此一来,“朋友”是没法做下去了,希望删除好友,后续不再联系,并祝福他未来更好。一顿沟通下来,我发现成军丝毫没听进去,而是一直按照自己的意愿,要我给个机会。我说累了,删除好友,懒得再搭理。2个小时后,我再打开手机,几十个未接电话和未读短信,以及2个不同的号申请加好友提醒。因为通话中我态度明确,该说的都说完了,所以也不想再回应,以为他会就此“放弃”。那时我还没意识到,这可能不仅仅是一桩简单的表白被拒。“但是要我以放弃为代价的话,我宁愿你恨我”,“和我睡一觉,用你熟练的技巧来还就可以了……”并发来自己的支付宝账号,叫我把之前寄给我的样品,折成现钱打给他。我脑袋“嗡”地一下炸了,我问,多少钱。成军说,一万。一万对我来说不是小数目。我一心想和这个人断绝关系,只能自认倒霉,答应了。转账需要验证姓名,这时我才知道对方的真实姓名——成军。钱转给他后,我便把成军的电话、短信全部拉黑了,以为这件事能就此过去了。那天,一直持续到凌晨,陆续的黑名单拦截电话、短信,微信不断有好友申请。其中有句话是:“我再给你一万,陪我睡一觉,这是你赚到的最轻松的钱。”我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用沉默来回应对方的疯狂骚扰。然而,这助长了他的气焰,他开始用不同的手机号、乃至虚拟号码给我打电话、发短信,在所有社交平台,发送QQ好友申请,微博私信,抖音私信……内容一般是白天道歉,说不该对我这么说话,恳求我给他一个机会。到了晚上开始长篇大论地骂人,“二手货”、“婊子”等污秽不堪的字眼,性骚扰,乃至威胁。直到我看到有个陌生账号申请QQ好友时写着:“你不要逼我闹,我知道你公司在哪。”成军通过手机号检索到QQ、钉钉等社交账号渠道骚扰我丨作者供图我才恍然顿悟,对方一直潜伏在我的微信朋友圈,掌握我的信息——我曾在朋友圈发过公司大楼的定位。连续好几天,我不敢接陌生电话,甚至接通了外卖电话,都不敢先出声。下班路上,警觉地四处张望。讲述事情原委后,没想到她居然反问我:“你为什么要收那个人的东西啊?”“你是不是平时和他暧昧让他觉得自己有机会了?”最后我们吵起来,她还强调说,是你的问题为什么不敢承认。而成军还在说:“纠缠是唯一能让我和你联系的方式,我宁愿你恨我。”我又求助好友李博。听我讲述后,李博捋了一下思路对我说:“第一,成军给的样品属于帮忙,算赠予,要钱属于敲诈,如果这钱要不回来,就当买教训了;第二,成军发的任何消息,你不要回应,越回应他越上头;第三,一会我给成军打电话告知我是你哥,并且和你住,让他不敢轻易上门报复;随后,李博就以“我哥”的身份,拨通了成军的电话,痛骂成军一顿,并警告他如果再敢威胁骚扰,将立即报警。电话那头的成军“呜呜”地哭了起来,似乎知道自己做错了。那天晚上我收到了成军的道歉,他说自己做错了,并将一万块钱还给了我,并祝我幸福。看到成军诚挚的道歉,我如释重负,以为这件事终于要画上句号了。第二天,不料成军的态度发生大转变,又开始无休止地谩骂、骚扰我和李博。和李博商量后,我给成军发了唯一一条回应——如果再威胁我,我将走法律途径。我知道这件事不会就此结束,于是不惜违约租房合同,连夜搬了家。当时距离成军表白被拒,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他丝毫没有消停的意思。在李博的建议下,我决定报警。民警翻着我的“证据”问:“对你造成了什么实质性伤害了吗?”还没说完,他打断了我,指着证据上不同的号码问:“怎么证明这些不同的号,是同一个人打过来的?”我说除了他,不可能是别人。民警把我的证据放在桌上说,“小姑娘,凡事要讲凭据。”此时他眼神不断往外大厅瞟,叫我等着,便出去了。他听到一半,对我说:“你这事情太常见了,明星每天那么多骚扰,我们要一个一个地管,管得过来吗?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我们很难办……”接着劝我不要理就行。电话拨过去,民警问和我是什么关系,成军答:“追求者。”接着民警劝诫成军不要做傻事,触碰法律底线得不偿失。电话那头成军也连连回应说:“是,好。”走出派出所,成军便发来道歉,说不会再打扰我了。我也长舒一口气。但当天夜晚,成军又照常换上了狂躁的面孔:“你个婊子竟然有脸报警。”我也开始咨询一些法律界的朋友,得到的建议基本是别理会,因为诉讼过程漫长,惩罚效力甚微。我根据之前掌握的有关成军的信息,在天眼查等网络渠道找到了成军的相关资料,我一句话没说,把资料打包发给了成军,希望能起到震慑作用。“不管未来五年、十年,我会以不触犯法律的形式潜伏在你身边,给你的工作、感情带来影响,你等着看吧。”网上被骚扰的案例下,有人说:不去专门回应就是对骚扰攻击者最好的回应。还有人说,拉黑只会让对方看到你的胆怯而愈加变本加厉。他们只是享受对方害怕的感觉,而反击才能让对方害怕、停止侵害。面对成军,我一次次选择了隐忍。我总是告诉自己,如果他再骚扰我,我就再去报警。直到今年6月,我又收到成军的威胁信息,决定不再隐忍。这次我花了2天时间,搜集了更多的证据,把之前未经保存就删的证据全部恢复。第一次报警后,我得知这种事虽很难定性,但可以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二条来界定,可处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罚款;情节较重的,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并处五百元以下罚款。首先,要学会搜集相关证据。而不是直接拉黑,或者采取“眼不见为净”的方式删除;其次,报案时说明事情的严重性是前提。比如关键因素,时间长达一年,多个语言性骚扰,乃至威胁,对工作和生活及精神上造成了严重的影响;另外,如果警方认为此类事情很难定性,报案时可以要求警方开具不予立案证明,后续的一切后果由警方承担;比如警方问,你怎么证明这些虚拟号码是同一个人呢?你怎么证明这个社交账号,就是对方本人?我不应该语塞,而是可以回答,证明是不是同一个人,这是你民警可以调度运营商应该查证的事情。最后,要敢于用恰当的方式发声,而不是选择直接回避退让。我自己有一个粉丝众多的社交账号,必要时也可以借助舆论的力量。过了一个礼拜,我收到了一份行政处罚决定书的复印件,成军已被处以拘留。得到消息那一刻,我有种前所未有的放松,我知道这件事,从此才算真正“翻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