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打脸...

源济

啪啪打脸...

Original 二二 局外人看电影  2022-09-21 08:48 Posted on 上海

没人能够料到，脱口秀一个小众舶来品，不到十年，竟成了文化圈霸主。

以前演员们在酒吧讲脱口秀，免费都没人来，还得自己拉熟人。

现在，脱口秀千人专场座无虚席，票价被黄牛炒到了5000。

这翻天覆地的变化，笑果文化功不可没。

从语出惊人紧急下架的《吐槽大会》，再到舞台简陋但段子硬核的《脱口秀大会》，2017年，笑果文化打造的两档节目顺利把脱口秀推向了观众视野。

“脱口秀”成为继《奇葩说》的“辩论赛”后又一个文化样本。

小打小闹两年，好不容易熬出了头，结果疫情来了。

演员出走，冠军选手成了法制咖，经典CP拆伙离了家......

种种磨难下，外界都在看脱口秀的笑话，没想到《脱3》绝境中杀出重围。

没有避之不及，没有遮遮掩掩，那些烦心事、尴尬事，笑果文化自己拿出来调侃。

再加上，新老脱口秀演员全部超常发挥。

王勉的音乐脱口秀成为短视频点赞NO.1，李雪琴证明了自己的北大天赋，杨笠一句普信男让她成为热搜常客虎扑公敌，王建国成功让谐音梗走遍简中互联网的每个角落。

于是乎，背水一战的《脱3》成为脱口秀节目中评分最高的一部。

就这么一平八稳的时候，今年的《脱5》遭遇大滑坡。

眼看阵容豪华，演员稳定，结果，争议四起，豆瓣评分跌至历史最低，5.0。

观众把问题归咎于“英讯全无”。

周迅和那英作为新一季节目突围赛的领笑员，乱拍灯，不好笑，不会说，看不懂。

观众们本来被段子逗乐了，下一秒，镜头转到领笑员，干瘪点评让人只想翻白眼，哪怕那英和周迅再强的女神滤镜也磨花了大半。

其实，去年《脱4》领笑员就引起不小争议。

令人窒息的爹味发言让宁静和杨澜被舆论嘲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靠谱的领笑员出现，观众才忘记了愤怒。

可今年的问题好像不止那么简单了。

不得不承认，那英和周迅一直有不错的观众缘，但她们率直的性格对《脱5》的加成效果不大。

脱口秀里那些机敏的文化梗暴露了她们的知识短板，段子里潜藏的意识形态更是让她们的真实想法一览无余。

作为领笑员，她们可以轻易地掌握着演员们输赢的命运，哪怕她们什么都不懂。

她们可以轻易地代表着观众，但是面对现场观众的炸场反应迟钝且迷惑。

大家早已心知肚明，现在的明星表达要不贫瘠，要不粗浅。

高情商废话可以一车一车地说，但真正有价值的想法说不出半句。

大家也不指望他们能看到社会痛点了，只是万万没想到，他们连最基本的个人痛点也看不到了。

颜怡颜悦由浅入深地讲，“女性口袋”所带来的生活细节的隐形歧视，“英讯”一脸茫然，因为她们的生活不需要口袋，身后总有助理存在。

孟川讲自己为了孩子上学，甚至不惜考虑买凶宅，“英讯”一脸茫然，因为买房对她们来说不算太难，买前甚至还要看风水。

南瓜讲自己跑单辛苦，被人不尊重的称呼，“英讯”一脸茫然，因为外卖跑单小哥们的世界，被她们保姆车的厚玻璃隔绝在外。

只见演员们在台上抒发着各自对生活的疑惑、愤怒、忧愁、失望，强烈的共鸣感引得所有人频频点头。

而嘉宾席位上的她们露着体面的笑，说着得体的话，可说了那么多，最后大家发现，她们说的「生活」已经和大多数人相离甚远。

现在的明星太知道什么是正确的话术了，就像一种条件反射，只有感动才是他们发挥的长项。

所以，那英会对亲子关系感触颇深，周迅会为阿尔兹海默症突然拍灯，可你要问她们的真实感受，车轱辘话来回倒腾，还要让李诞和大张伟圆场。

当然把那英周迅摆到如今这个难堪的位置，节目组也难辞其咎。

如果他们真的反思过去年的宁静杨澜风波，就明白领笑员的意义。

但他们还是义无反顾选择了让他们倍儿有面的那英周迅，节目需要流量，需要咖位，更需要争议。

这到底是一档脱口秀综艺，这个定位里，节目组更在意综艺，而不是脱口秀。

思文的段子被删了无所谓，张灏喆被一剪没了也不可惜，头两期的综艺效果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闹的轰轰烈烈的#小鹿被淘汰#为什么引起那么多人的反感，不是不为小鹿的才华可惜，而是节目组制造的综艺矛盾实在太拙劣。

拉宏桑表演的脱口秀，就像过年在饭桌前表演才艺的孩子在讨长辈喜欢。

然而领笑员们还是不管不顾砸响了四个大灯，这衬得小鹿七年的脱口秀生涯，像极了一个笑话。

更让人出离愤怒的是，拉宏桑的段子讲了上海疫情，但所有苦痛被简单带过，成为轻飘飘的背景。

当然，不是不能放下苦痛，从苦痛里找出希望，但，苦痛不该被随便抹去，也不该被肆意轻视。

《脱口秀大会》已然变了。

它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嘉宾临时爽约气的李诞在台上跳脚的节目了。

现在的脱口秀，有太多的明星排着队等上节目，顶流来串门也是常有的事儿，今时早不同往日。

综艺效果，CP嗑糖，意见领袖抛出金句，综艺节目的流程工业化已经成熟起来，脱口秀复制着《奇葩说》的过去，却忘了《奇葩说》的结局。

2020年，《脱口秀》成功把《奇葩说》从中国第一语言类节目给挤下去，《奇葩说》幻化为一个互联网回忆，但不同的是，这两档节目，人们可能会想念马东，但大概率不会怀念李诞。

李诞“文化商人”这个标签，早已慢慢磨得只剩“商人”了。

哪怕自称滞销书作家的他写出了《笑场》《冷场》，但感觉他平时翻烂的书还是《不会带团队，你就只能干到死》。

脱口秀讽刺不再，辩论思辨难存。

走到如今这一步，有多少是环境造成的，有多少是资本毁坏的，很难说，也不可说。

只是，辩论赛还有余地可以周旋，它可以从逻辑视角上进行避让，但，脱口秀的性质决定了它的发展道路必定曲折。

脱口秀是发源于西方的一种喜剧形式，它的本质是反抗，是讽刺，是冒犯。

它不像相声把观众当爷伺候，它是撕扯伪装，显露现实的荒唐。

这种硬核精神，就像国内早期的摇滚，带着巨大的能量，如今已经很少见了。

华语圈最有脱口秀精神的，只有黄子华的栋笃笑。

他段子里的锋利与讽刺，影响了无数人，也让他成为红馆第一个演栋笃笑的演员。

场场爆满，风光无两，最盛之时，黄子华果断封麦，他深觉自己在这个时代的无力。

脱口秀创作无疑是痛苦的，演员们哪怕非常敏锐地观察到了一些讽刺，但也不能说出口。

只能将矛头对向自己，让自己变成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笑话。

脱口秀演员，一群带着脚镣跳踢踏舞的人。

所以，真正的脱口秀根本没办法在中国发展，想要走下去，必须大改特改，扭曲本质。

于是，脱口秀很少冒犯，不再锋利，它只是讲些不痛不痒的真话。

演员们熟练地玩着内部梗，调侃着自己的丑和穷，时不时挖掘下亲戚朋友的怪癖，痛骂几句无良老板，所有的「冒犯」都被精准控制在安全范围内。

Love & Peace。

他们开始在段子里加一些讨好的广告商务，以最低的姿态拥抱资本，满足资本，赚的盆满钵满的商务代言，让他们快忘了当年住在地铁终点站的日子。

脱口秀演员们体验了明星的阶级跃升感，生活真实的棱角离他们越来越远，社会话题谈不了，生活琐事又没得谈，以后会聊什么呢？

强大的知识结构体系，精湛的语言技巧，能支撑他们能走多远呢？

所有人都在疑惑，恐怕演员们也在恍惚。

他们没有停止创作，还在尽自己所能地理解这个复杂混乱的世界，颜怡颜悦不在意成败地保持着充沛的表达欲。

呼兰无奈地感慨：

说了这么多呢，其实什么都没说，就像过去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其实啥也没发生。

他们懂，他们比谁都懂，只是那份无力，他们的体会也比谁都深。

想起来，脱口秀英文名叫“Stand-up comedy”，译为单口喜剧更为贴切，但不知怎么就换成了“talk show”的翻译“脱口秀”。

只是这种“将错就错”里，不知怎么也看出一丝讽刺。

站起来说的喜剧那才叫脱口秀。

跪下讲的，那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