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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间] 一个“毒二代”的沉沦 | 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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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2-4 12:21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一个“毒二代”的沉沦 | 人间

 虫子 人间theLivings 2022-10-27 07:07 Posted on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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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也的确如此,每次孟正宏惹事,蒋招弟都会花钱赔偿给他摆平。因此,他对钱有种近乎迷信的崇拜,进而也对自己那位很会“挣钱”的老爸佩服得五体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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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图 |《好朋友们》剧照




上学时,“孩子王”孟正宏不止一次地在公开场合吹捧他那因贩毒而被枪毙的父亲,立志以后也要像他父亲那样厉害,“为此,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为了追赶父亲的脚步,孟正宏初三毕业就“子承父业”,最终自己被判无期徒刑不说,他弟弟也被害得坐了牢,母亲因此而自杀,他们家的别墅也成了“鬼宅”——真可谓是家破人亡。而这些,我之前零零碎碎听村里人说过,但并不全面,直到今年五一,在小学同学的婚礼上,我才完整地了解了他和他父亲的故事。



1


我的老家地处西北偏远农村,上世纪90年代,这里一度毒品泛滥。起初,许多人吸毒是因为无知,不知那些“白面”为何物,便在有心人的怂恿下染上毒瘾,家破人亡。

有人吸毒就有人贩毒。贩毒所带来的暴利,给生活在这片贫瘠土地的人们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在当时,有些“运气好”的人,去一趟云南回来,家里的钢筋混凝土新房便拔地而起,各种新款家电、摩托车、汽车一应俱全。因此,一些盲目又胆大的人,抱着一夜暴富的心态,纷纷开始效仿。

孟正宏的父亲孟永祥就是这样的人。

孟永祥当时二十岁出头,不想继续像父辈们那样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在村里老毒贩孟朱的“点拨”下,踏上贩毒的道路。早先,孟永祥只做孟朱的马仔,替他运毒、零售“小包”,挣些小钱。几年后,不甘屈居人下的孟永祥,凭借自己积累的人脉,自立门户。买卖较大时,他才会跟孟朱合作,借助他的“能量”,以保障交易的安全性。

孟永祥贩卖的毒品都是从云南入境,经兰州中转,一部分销往新疆、青海、宁夏,另一部分则运回本地——追根溯源,我们村镇祖上同宗,七绕八弯都是一脉相承的血亲,孟永祥就这样踩着“兄弟姐妹”们的肩膀,迅速打开本地市场,在县城以及各大村镇的KTV、酒吧、舞厅、台球厅等鱼龙混杂之地贩售毒品。没多少时日,他就在村里盖了一栋阔气的别墅,提了两辆新车,一辆越野车,一辆轿车,像两只神兽一般趴在别墅楼前,威武霸气。那时的孟永祥还不到30岁,这一副“少年得志”的派头,惹得村镇不少年轻人眼红,纷纷踏上跟他相同的“致富”道路。

2002年9月秋收之际,孟永祥、孟朱及孟朱的堂侄一行3人前往云南“进货”。他们将毒品装进几个半米高的花瓶底部,然后用泥土覆盖,顶部又插上鲜花,伪装成普通绿植放在后备厢,准备开车一路北上。没想到,他们还没出云南,就被警方抓获了。

他们这次所涉毒品数量巨大,若真要判刑,3人都没有好下场。但孟朱“能量”巨大,即使远在云南,也有人替他花钱周旋关系——前提是必须要有一个替罪羊,揽下所有罪责。孟朱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堂侄有事,于是果断把孟永祥给“卖”了。

就此,孟永祥被判死刑,孟朱的堂侄被判7年有期徒刑,在孟朱的“打点”下,只坐了4年牢就出来了。孟朱则被判3年有期徒刑,但没到半年就出狱了——4年后他再次被捕,那时他的“保护伞”已倒,鉴于他犯罪情节特别恶劣,身负命案,被判死刑,立即执行,家族中与他有贩毒牵连的男性也都一一被判刑,只剩下妇孺老幼——此乃后话。

孟永祥死后,尸首被运回家乡举行葬礼。当地有些富裕家庭死了人,会在出殡时将撒的纸钱换成面值较小的真钞,任由孩童拾取,用孩子们的喜悦来洗涤死者的罪行。那时我还小,不懂其中的隐晦之意,只听我妈说孟正宏家有钱,他爸的葬礼上肯定撒真钱,于是便跟同村的小伙伴一起蹲在祠堂门前,等着捡钱,以补贴家用。

出殡撒钱时,我们一拥而上,各显神通,都争取多捡点钱。这时,孟正宏突然脱离送殡的队伍,看着手忙脚乱捡钱的我们,好奇地问:“你们在干什么?”他穿着干净的孝服,手中拿着一个我们都没见过的玩具,眼角挂着泪,显然刚刚哭过。

有个小伙伴抽空回答他:“捡钱。”

“……这能有多少钱呢?”他脱口而出,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仿佛我们在拾荒一样。

孟正宏的这句话,瞬间拉开了他与我们的距离。在我们看来,捡到的钱可以买一包盐、一瓶醋、一袋米甚至一袋面。可在他的眼中,这些钱只不过是他一两天的零花钱——他当时只有8岁。后来听他说,他爸生前经常让他给村里的叔叔们送“东西”,送完后给他的零花钱,比我家一个月的生活支出还要多。所以孟正宏从小就知道用钱、零食或各种稀奇的玩具笼络人心,让所有人都听他的话,给他当“小弟”,跟着他干各种坏事。



2


孟永祥虽然死了,但他生前也算“居安思危”,提前给老婆孩子留了许多“备用钱”。孟正宏的母亲蒋招弟是个本分的农村妇女,并未对这些钱有合理的规划,还将一部分钱交由娘家赌徒弟弟保管。她心疼孩子们早早失去了父亲,对他们极度溺爱,但凡孟正宏张口要钱,只要数额不算太过分,她都会答应。

2004年,孟正宏超龄入学,同我一个班。他依然花钱买零食、玩具笼络人心,在学校继续称王称霸,到处惹是生非,不是无端跟人斗殴把同学打进医院,就是划别人车、砸别人玻璃……四年级时,孟正宏给自己买了一部翻盖手机,还买了个MP4,堂而皇之地在教室后面看黄色视频,好几个女老师都被他气走了。可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得意洋洋地说:“不管出了什么事,我家都能用钱给我摆平。”

事实也的确如此,每次孟正宏惹事,蒋招弟都会用“花钱赔偿”给儿子摆平。因此,孟正宏对钱有种近乎迷信的崇拜,进而对自己那个很会“挣钱”的父亲佩服得五体投地,“当时我爸已经挣了很多钱,但他就是闲不下来,想再多挣点。被抓后,要是花钱找找关系,他也不至于被枪毙,我爸当时以为孟大爷(孟朱)有关系,不用浪费钱……”末了,他便宣称将来也要像他爸那样挣很多钱,“做个真正的男人”。

那时,老家的禁毒工作正进行得如火如荼,学校也常常联合禁毒办定期开展禁毒宣传教育会,普及禁毒知识,我们一帮小孩也对毒品都有了基本的认识,但这仍浇不灭孟正宏“子承父业”的决心。他这种“危险”言论迅速传到班主任耳朵里。班主任及时上报学校,同校长及禁毒办的同志一起做孟正宏的思想工作,教他明辨是非,让他树立正确的价值观。在老师面前,一向嚣张的孟正宏表现得像个乖娃娃,表示自己只是说说而已,“绝不会去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小学毕业后,孟正宏去了县中学就读,寄宿制,这让他彻底脱离了家庭的控制,拜了几个社会上的混混做“大哥”,经常翘课跟着他们泡吧打游戏。因为有“大哥”们保驾护航,孟正宏在学校里目空一切,频频招灾惹祸。在他初中3年,蒋招弟不是在给人道歉赔钱,就是在道歉赔钱的路上。

但孟正宏并不领情,还总黑着脸问母亲要钱,别的同学三五十块钱就能过一周,而他一周得花出去一两千——除了自己的开销,还得兼顾那几位“大哥”的日常消费。在这样的挥霍下,孟永祥当初留下来的那些钱逐渐缩水,孟正宏再要钱时,蒋招弟便会谨慎地问清楚钱的用途,还会劝他省着点花。每当这时候,孟正宏就特别不耐烦,“你给我钱就是了,哪来那么多废话?”有次被唠叨得怒了,还差点动手打了亲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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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考前一周,酷暑难耐,孟正宏翘课,弄了辆摩托车,载着女友去游泳。路上经过一处转弯时,因车速过快,与迎面一骑自行车的老者相撞。孟正宏和他女友命大,全身多处擦伤,但并无大碍,而那位本来就有病的老者送去医院后抢救无效死亡。为了不让死者家属追究儿子的责任,蒋招弟要回了寄存在弟弟那儿的钱——但只要回了一半,另一半被她弟赌掉了,自己又添了些,赔偿了30万,才算摆平此事。

这场突如其来的车祸,让胆大妄为的孟正宏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他整整在家待了一个月,没怎么出去鬼混。但等他缓过来后,这次事件却成了他炫耀的资本,他逢人便说:“一个老头儿,居然值30多万,真他妈不可思议。”我们都听得出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你看,我家就是有钱,即使我撞死了人,也能花钱摆平。

殊不知,他即将要迎来人生的转折。

这年9月,孟正宏18岁生日当天,女友和他那几个“大哥”在县城KTV为他庆生。女友不知从哪弄来一些“白粉”作为送给他的生日礼物,让他尝尝,说这东西不仅能壮胆,还能让他忘记不愉快的事情,特别舒服。孟正宏当然知道这东西一旦上瘾就戒不掉,他立志要像父亲那样挣大钱,但从没想过要染指毒品——小时候,他替他爸送“东西”时,见过瘾君子们痛不欲生的模样,不愿重蹈覆辙。

可众人一个劲儿在旁边起哄,其中一位“大哥”给他做了示范,还挑衅道:“要是不尝尝,就不是真男人。”最终,孟正宏只好尝了一口。

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第三次……渐渐地,他越陷越深,钱越来越不够花,朝他妈要钱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可经过车祸一事,他家里的钱已所剩无几,实在搞不到钱而又毒瘾难耐的孟正宏便开始了偷、抢、骗……同样染上毒瘾的女友为了挣钱,也开始去卖淫。二人通过各种龌龊手段来缓解自己的痛苦。当时孟正宏也想过要贩毒,以贩养吸,只是苦于没有门路。

吸毒的那段光阴应该是这位没落的公子哥最艰难的日子,他精神萎靡,变得人鬼不像,鲜少露面。后来他跟人说起这段经历时,仍心有余悸,直言:“人可以贩毒,但万万不可以吸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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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的冬天,孟正宏和他对象在出租屋吸毒时被抓,强制戒毒1年。戒毒结束后,孟正宏确实戒掉了毒瘾,却未戒掉想靠贩毒挣大钱的心——他决意要像父亲那样“再创辉煌”。听说戒毒期间,他结识了一位“朋友”,那人搭桥让他在一个毒贩手下做事,维持生计。所谓“老鼠儿子会打洞”,孟正宏摸清门道后,便像他父亲当年那样自立门户,开始贩毒。



3


有了钱的孟正宏,恢复了张扬。有次放假回家,我在村口的桥头碰到他。见我背着书包,他问我“还在上学吗?”我点点头,他就搂过我的肩,聊起小学、初中的“峥嵘岁月”,然后“语重心长”地对我说:“读书有什么用呢?读一辈子书,也挣不到我这一辆车的钱,还不如跟着我干……”

这时我才注意到,他的身后停着一辆白色的宝马车。

我笑着问:“你的?”

“当然,刚提的,新车。”他重重地点头,又问,“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干?”

我果断拒绝他:“我胆小,只适合上学读书,哪怕一辈子也买不起你这样的车,我也心甘情愿。”

过后我才知道那是他租来的车——那段时间,他每天都开着不同的豪车,停在人们必经的桥上,摆弄着他的新款手机,给路人发中华烟,秉承一贯的高调姿态,仿佛在告诉人们,那个有钱的他又回来了。或者说,他想以这样的方式拉人入伙——除了我,他还拉拢过好几个老同学,但大家都拒绝了他。

他想拉拢的人没有上钩,倒是我的小学同学“瞎子”孟德华主动找上了他。孟德华有白内障,小学毕业后就去兰州打工了。那段时间,瞎子赌债缠身,债主扬言若不按时还钱就要卸他的胳膊。他只好逃回老家躲债,正巧听说孟正宏“飞黄腾达”了,便闻讯赶来。

上学时,瞎子就是孟正宏的“小弟”,两人经常合伙欺负同学,还曾公然在一个女老师的课上“打飞机”,比谁射得远,可谓是交情匪浅。瞎子能来入伙,孟正宏自然是欢迎,他还承诺,只要瞎子好好干,那些赌债很快就能偿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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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瞎子老老实实地听从孟正宏的安排,给他当“马仔”,每天骑着摩托到县城的宾馆、酒吧、KTV、公园以及河边等地“散货”,从而降低孟正宏暴露的概率。1个月后,孟正宏替瞎子还清赌债,又另给他2万现金,让他去赌了个痛快。随后,孟正宏又给瞎子置办了一身行头,配备最新款的手机,开着租来的豪车,带他出入各种风月场所,好不快活。

表面看起来,相较于其他“马仔”,孟正宏与瞎子最亲近,瞎子在“马仔”里也确实拥有更多的话语权,但孟正宏从不让瞎子触碰他的“核心业务”——他的上线是谁,他的进货渠道以及交易方式都非常隐秘。每次“进货”,孟正宏都孤身前往,即便瞎子主动要求一起去,孟正宏也从来都不带他,说“这样更安全些”。但瞎子不这么认为,有时跟同学们说起他和孟正宏的事时,一再强调说是孟正宏亏待了他:“他不就是担心我会取而代之嘛,所以便处处提防着我喽。”

孟正宏那段时间靠贩毒挣得盆满钵盈,不仅买了一辆水泥罐车,雇人替他跑运输,还入股了我们村孟二伟(也是一名毒贩)开在市里的一家宾馆作为他的贩毒窝点,同时也用于洗白毒资。而瞎子除了还清赌债外,根本没存下什么“家产”,他逐渐心生不满,便跟孟正宏挑明心意,想要成为“合伙人”——风险一起担,利润也一起分。

孟正宏虽然“为人阔绰”,但对钱格外敏感,他曾说过,“我有钱我可以给你,但你不能伸手朝我要”。所以他便找借口搪塞瞎子,还打发给他1万,让他去赌场好好潇洒一番。见钱眼开的瞎子拿到钱时的确是暂时消停了。不过,钱输光后,他再次提出了入伙的要求,前后不过一天时间。这让孟正宏无比恼怒,他本是睚眦必报之人,瞎子的贪婪触怒了他,于是便思量着如何踢瞎子出局,但又担心瞎子会揭发他。两难之际,孟二伟给他出主意,让他用毒品控制住瞎子,说这样瞎子便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不再乱提要求,而且也能放心地将部分生意交给瞎子,降低自身风险,一定程度上可以保证贩毒的安全。

孟正宏一开始很犹豫,毕竟同学一场,他于心不忍。但瞎子一再得寸进尺,反复威胁孟正宏,“光脚不怕穿鞋的,如果不让我入伙,就把你贩毒的事抖出去”。孟正宏便下定决心,假意答应让瞎子入伙,然后寻机让他染上毒瘾。待瞎子回过神来后,就已经完全离不开毒品了,而在这种状况下,他除了抱紧孟正宏的大腿外,别无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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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制住瞎子以后,孟正宏对他放心了许多。2016年初,孟正宏让瞎子拿着20多万现金去跟他的上家“拿货”。提着这些钱,好赌的瞎子手痒起来,想着先去赌场碰碰运气,然后再去拿货。起初,瞎子的手气很好,赢了好几万,以至于都忘了“正事”,加之他手机没电,孟正宏怎么也联系不上他,以为他拿钱跑路了,四处找他,发誓找到他就要打断他的腿。

等瞎子想起还有“要事”在身时,赌场的人却不放他走了——是啊,哪有赢钱就走的道理呢?他只能继续赌下去。当孟正宏找到他时,他已经将“进货钱”快输完了。孟正宏把他痛揍一顿,瞎子为证明他不是拿钱跑路、只是好赌博,砍掉了自己左手的小拇指和无名指,但孟正宏可不管这些,找人替他简单包扎后,就把他关在宾馆的隐秘小隔间里,不给他饭吃,也不给他毒吸,让他足足难受了两天。

为了补上缺口,之后几个月里,孟正宏让瞎子到处散货,还派他去了趟云南拿货,工作量比之前大了许多。

2016年6月我们高考那会儿,警方接到举报,对孟二伟的宾馆进行突击检查,但提前得到消息的孟正宏在孟二伟的庇佑下,早就打点好了关系,做足了准备。警方虽没有检出什么,但孟正宏也因此被列入监控名单。

事后,孟正宏听说是小学同学孟强举报的他,就雇人天天到孟强常去的台球厅,故意找茬。孟强脾气暴躁,一向是他找别人的茬,没有别人欺负他的道理,于是不问缘由便跟对方打起来。孟强没有正经工作,此前与瞎子曾一起混过社会,还因打架斗殴一起被拘留过,可谓是蹲过号子的“过命兄弟”。有同学说他是为了替瞎子出口气才举报的孟正宏,也有人说,孟强之前也想跟着孟正宏干,但被拒绝了,就此心生不满,遂报复——不过这都是同学们的说法,孟强自己从来都不承认,后来他因肇事逃逸被判3年,这件事就更无从得证了。

知道自己被警方盯上之后,孟正宏将毒品生意全部停了下来,专心经营宾馆和水泥罐车的运输生意。此时嗜毒和赌如命的瞎子却成了他最大的隐患——若对瞎子置之不理,没毒可吸的瞎子一定会出卖他;若一直管着,瞎子就像无底洞似的,一定会掏空他。

可是那么大一个活人,又能把他怎么样呢?

那阵子,孟正宏和瞎子都回了老家。孟正宏比之前低调了许多,逢人不再高谈阔论他的“毒品致富论”,而是开始洗白自己,说自己现在做的都是正经生意。瞎子“宅”在家中,很少在外露面。自打回来以后,他们俩似乎没有了任何交集——至少白天没有人看到他们有过接触。人们都说他俩闹掰了,向孟正宏求证,他只笑笑不言语。

2个月后,瞎子突然被发现死在山上的一处洞穴里,发现时尸体已经发臭,身上爬满了蛆虫。

小时候,我们镇子里吸毒致死的人不在少数,山上的洞穴里、河边的草丛间以及破旧的宗祠中经常能发现瘾君子的尸体。对于吸毒致死的瘾君子,人们全然没有好感,反应也很淡漠:“活该!谁让他吸毒呢!”——人们只会庆幸他死了,庆幸镇上的瘾君子又少了一个,庆幸他可怜的父母就此解脱。

瞎子的父母都是地道的农民,此前只知道他跟着同学在市里上班,待遇不错——瞎子还算孝顺,会经常给他们打钱——但他们并不知道儿子吸毒的事。回家那段日子,瞎子“深居简出”,精神状态异常,睡眠时间黑白颠倒,易怒,往往没跟他们说两句话就会吼起来,与之前简直判若两人。对于儿子的死,除了悲痛外,他们只有自责:“都怪我们没有管好他,才让他染上了那玩意,都怪我们……”

警方对这件事情进行了简单的调查,据说还传讯了孟正宏,但之后很快便判定瞎子是吸毒过量致死,排除了他杀。

后来,在与同学们的聊天中,我了解到,那段时间瞎子所吸食的毒品其实仍由孟正宏供给。为安全起见,孟正宏和瞎子从来不会通电话、发消息,每到中午,孟正宏的弟弟孟正伟都会按照哥哥的指示,将东西送到指定的地点,每天换一个不同的地方,7天为一个循环。

瞎子的死,是不是孟正宏刻意为之,谁都不得而知。但听说瞎子死后,孟正宏又开始贩毒了。那时他的生活已变得非常奢靡,吃穿用度都是大牌,习惯了赚快钱的他,估计是很难放下手头的生意吧。



4


再说说孟永祥的小儿子孟正伟。

孟正伟似是得了他哥孟正宏的真传,为人极其嚣张。上学时在学校里从不穿校服,经常戴着一块金灿灿的阿玛尼手表,穿得像“精神小伙”一样,到处晃悠,特别亮眼。他经常挑事,动不动就跟人打架,打不过就找他哥来。尽管自己干的是不法行当,但孟正宏却希望弟弟能好好学习,考取大学,因此对他是有求必应。但养尊处优的孟正伟就像当年的他一样,眼里除了钱外,哪还有“学习”二字?

2017年,读高三的孟正伟在KTV认识了一个姑娘,搞大了人家的肚子,闹得满城风雨,被学校开除了学籍。孟正宏作为“家长”,出钱让那个姑娘打胎,给了她10万补偿金。为了不让弟弟再生事端,孟正宏在宾馆给他安排了一个职位,不让他闲着。

孟正宏在家虽没有明说自己贩毒,但蒋招弟也能从大儿子的行事做派中看出来他在走父亲的老路。想当初,她也曾劝过丈夫不要贩毒,但丈夫似是走火入魔般,不仅不听劝阻,还以阻挠他挣钱为由将她打了一顿,最后落得枪毙的下场。她知道大儿子跟丈夫一样,不会听她的劝,便默默在心里为他祈福,希望他不要有事。

孟正伟搞大了女孩的肚子,让蒋招弟意识到,自己该给两个儿子找媳妇了——一是防止他们再做出格的事,二是她知道贩毒的没有一个好下场,想要给孟家留后。

蒋招弟便张罗着要给孟正宏相亲说媒。23岁的孟正宏也理解母亲的不容易,想着自己和弟弟一向在外混,不肯搬到市区的母亲孤身一人在村里,确实需要有人陪伴照顾,便欣然同意。在母亲的安排下,孟正宏很快相中邻村的一个女生,17岁,初中肄业,厨艺好,人老实乖巧,没什么花心思,娶进来可以安分地陪伴母亲。女方家长也很中意多金的孟正宏,未经女生同意就订下了婚,约定2018年的五一完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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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年底,替孟正宏开水泥罐车的司机夜间疲劳驾驶,撞死了一个小孩。作为老板,孟正宏赔了100多万才算了事。这次赔偿让他元气大伤,于是加快了“出货”的速度。为扩大市场,也为摆脱上家对货源的“垄断”,孟正宏不知从哪搭上的线,决定从云南运一批毒回来。但他知道自己目标太大,于是指派弟弟孟正伟去。孟正伟是个大嘴巴,他哥交代给他的事,都被他当作炫耀的资本说给别人听,临走前,他跟刚谈上的女朋友说:“我哥答应我,等我这趟回来就要给我买辆车。”

天网恢恢,孟正伟运毒的回程中被警方抓获。他是个软骨头,被抓以后,立马就供出了哥哥。

警方抓捕孟正宏那天,他刚从市里回到老家给生病的蒋招弟送药。听说抓捕过程中,孟正宏为了逃跑,从他家二楼的高墙往外跳了下去,摔断了右腿。蒋招弟眼睁睁看着大儿子从她眼前被带走,很快又得知二儿子已被抓捕的消息,万念俱灰,晕厥了过去。

警方根据孟正宏的口供,迅速将他的上线以及孟二伟一干人等抓捕归案。最终,孟正宏被判处无期徒刑,孟正伟被判10年有期徒刑。

孟正宏被判刑后,他的未婚妻也取消了婚约。蒋招弟不堪重负,望着空荡荡的大别墅,整日以泪洗面。渐渐地,她变得精神失常,时常胡言乱语。有时在街上碰到,她蓬头垢面,两眼无神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看到像她儿子那般大的人,便会冲上去,抓着对方的手,反复地喊道:“宏儿,伟儿……”

2018年年底,正值寒冬,蒋招弟在偌大的别墅里服药自尽,被发现时,已经死了一周,尸体都已冻僵。



后记


今年7月份,老家突发疫情,我作为志愿者,带领医护人员挨家挨户做核酸。途经孟正宏家落满尘埃的“鬼宅”时,来自外地的医护人员们感叹道:“在这样的地方,居然还有这么漂亮的别墅。”不过,听了孟家父子的故事后,他们瞬间对这栋豪宅没了兴趣。

同为志愿者的孟占明(孟正宏的邻居,他儿时的好友)听我说完,纠正说:“瞎子的死应该就是孟正宏刻意为之的,因为那段时间我们俩经常在他家打游戏,有天晚上我俩喝了点酒,他有点小醉,跟我吐槽说瞎子太贪心了,隐患太大,他要想办法除掉他,那之后不久瞎子便死了……”

我不禁愕然——贩毒的人心够狠,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本文人名皆为化名)


编辑 | 唐糖   运营 | 梨梨   实习 | 崔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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