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张兰的继父对她异常严苛。早上6点起床，15分钟擦干净继父的自行车，15分钟擦桌子，6点半准时吃饭。整个过程，旁边都有一个秒表嘀嗒作响，慢或者快了都会挨骂。五岁开始，继父就让张兰每天临摹大字，背乘法表，还得给他织毛背心，以至于周围邻居提起张兰都说：“哎呀，这小孩太聪明了。”上学之后，张兰的学习成绩很好，继父工作忙，管不了那么多，没事的时候，张兰就偷偷出去玩，弹球没输过，爬树也她最快，院里的孩子都喜欢听她的。
▲ 张兰小时候 图源｜网络
十岁那年，母亲生了个弟弟，没多久，因为一点小事，母亲被下放到湖北的“五七干校”，思来想去，继父决定辞职，带着全家一起。
张兰不懂什么叫下放，只觉得要离开北京出去玩，很兴奋，到了却傻眼。
他们被分到了一户老乡家，家里就像动物园，吃饭时，猪在桌子底下乱窜。
每天，张兰的妈妈去种菜，继父养猪，张兰放牛。妈妈得了风湿病，张兰听说蛇能治风湿，便经常去抓蛇，蛇一来，先拿棍子一通打，再找准“七寸”一把掐住，拔掉芯子，蛇就没毒了。有经验之后，一抓一个准。
那些年，日子贫苦，继父和母亲因为生活问题经常吵架。有一次，张兰拎着两只水壶去食堂打热水，那天下雨，路上很滑，张兰没站稳摔了个跟头，两个壶全碎了。
回到家里，继父看着两手空空的张兰，上来就是一拳，指甲又长又硬，张兰脸上开了个大口子。
继父慌了，连忙拿块胶布给张兰贴上，妈妈回来揭开胶布吓了一跳，气得打了继父一巴掌，接着带张兰去医务室包扎。那之后，继父不敢再对张兰动手。
张兰在农村上了中学，还展现出体育天赋，张兰喜欢去打比赛，因为有补贴，终于可以填饱肚子。
▲ 张兰第一排左7 图源｜《我的九条命》
但母亲的风湿愈发严重，身体状况很差，就连县里的医院都治不了，张兰想带着全家回北京。
为了给母亲拿病退证明，张兰一路搭车辗转回到北京，撒腿跑到姥姥家。张兰满脸沾着灰，姥姥都差点没认出来外孙女。
张兰得知小学同学的父亲管人事调动，提着姥姥做的红烧肉就去了，软磨硬泡十几天，终于拿到了调令。
回到北京时，张兰高二，后来参加了成人高考，考上大学，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工商局，当了个普通的文员。
那时，张兰和汪玺谈了快四年恋爱，决定结婚时已经怀了孕。为了结婚，张兰跟婆婆说：“妈，您要抱孙子了。”
谈恋爱时，张兰一直追着汪玺跑，觉得他太善良，总会被人骗。张兰的公公跟她说，他家原本不姓汪，姓金，是满清贵族，虽然后来没落了，血统还是贵族的。
1981年，汪小菲出生了，听说是个儿子，张兰很开心，连忙给丈夫打电话说：“生了，儿子，这下总算踏实了。”
有孩子后，张兰和汪玺开始想怎么赚钱，汪玺下海经商，经常亏损，张兰为他的事业着急，总和他吵架，汪小菲在旁边的小房间里不敢吱声，心里很害怕。
吵架多了，张兰愈发没劲，和丈夫离了婚。
离婚后，张兰拼命干活，一个人养活全家，每天半夜才回家。汪小菲一个人上学放学，写完作业就在街上闲逛，觉得很无聊就踢石子玩，要不就逗会儿蛐蛐。
张兰没空跟儿子说话，偶尔有时间就训他，怕他和他爸一样不争气。
▲ 张兰和幼年汪小菲 图源｜《我的九条命》
汪小菲游泳好，一年级就被选中加入体校学游泳，强度很大，有时还没下水就哭了，即使是冬天，一周三次的训练也不能停。
有几次汪小菲实在不想去，赖在地上不起来，张兰怎么说汪小菲都不听，把头别过去，张兰气得一顿揍，汪小菲疼得爬起来，觉得与其挨揍，还不如去游泳。
每晚，属于张兰的时间只有睡前的一个小时，有时张兰躺在床上时，望着天花板，心里很不是滋味：难道我这辈子就这样了？
张兰有个舅舅，很早就移民加拿大。1988年，舅舅带着舅妈回国探亲，张兰把家里张罗的很好，还给他们做饭，舅舅感慨：“兰兰可太能干了。”
有一天，舅舅问张兰：“你想跟我们去加拿大生活几个月吗？顺便照顾舅妈。”
张兰很兴奋，那时候谁不想出国，但又担心家里没人照顾，挣扎后，她还是决定走。
临去加拿大前，张兰带着汪小菲去了趟友谊商店，汪小菲指着一件黑色水貂大衣说，“妈，等长大挣了钱，我买给你穿！”
那天，全家人都去机场送张兰，汪小菲也去了，全家人从没聚得这么齐。汪小菲想跟妈妈说点什么，但说不出，只能和大家一样挥挥手。
到了加拿大，张兰觉得到了一个新世界，但是她办的是探亲证，没有打工卡，只能打黑工。
张兰在唐人街找了家西餐厅，在后厨做帮工，每天早上9点准时卸货，张兰要扛18片牛排，一片就有一百二三十斤重。
最累的时候，张兰一天可以打六份工，做的大多都是体力活。张兰刀工好，一早上能切六筐胡萝卜丝和六筐土豆丝。
张兰暗自下决心，只要攒够了两万美金，就回国创业。
有一天，张兰的表姐说，你这么漂亮，加拿大正在举办华人选美，你去试试吧？接着给她报了名，张兰抱着玩一玩的心态去参加，没想到得了冠军。
家里人都劝她，你就留在国外吧，还可以参加北美选美，张兰摇摇头，说：“我不想留下来，攒够钱我就离开。”
1991年，离圣诞节还有四天，张兰终于攒够了钱，回国了。
那天，张兰很高兴，跟邻居们打着招呼，直到听到隔壁奶奶说：“阿兰，你可回来了，自打你出了国，你们家小菲天天坐在门槛上，不爱说话，成绩变差，性格也变了。”
圣诞节那天，张兰给汪小菲换上了一件漂亮的灰色毛衣，带着他去王府饭店吃饭。西餐太贵，张兰就给儿子点了一份黑森林蛋糕，小小的一块，就35块。汪小菲很开心，拿着蛋糕和妈妈一起坐在餐厅外围的高脚椅上吃。
张兰想让儿子过更好的生活，开始想自己能做什么。
每天，张兰就蒙着红纱巾，顶着大风，骑着自行车到处找项目。有一天，张兰路过东四，看到一家粮店上贴着“此房出租”的白纸，地理位置极好。
琢磨了两天，张兰决定把这间门脸租下来开餐馆，主打川菜，起名“阿兰酒家”。
▲ 张兰和“阿兰酒家” 图源｜《我的九条命》
每天天不亮，张兰就起床去采购，到了饭点，人多的时候，张兰站着收银，如果有客人点了蛇羹，张兰还亲自杀。春节也不打烊，最好的时候，一天的流水有四万块，还开了几家分店。
但没过多久，就有人闹事。有一次，一伙人想吃霸王餐，不仅没买单，还指着店里员工的鼻子骂。
张兰接到电话后赶到饭店，看到自己的员工都被打的鼻青脸肿，有的胳膊都被打骨折了，张兰气得立马报警，没想到后脑勺被一支枪顶着。
张兰往旁边一瞥，看到一个空酒瓶，拿起就往桌上磕，酒瓶碎了，张兰将尖锐的一头对准后面人的喉咙，他吓了一跳，放下了拿着枪的手。
后来回忆起这段，汪小菲说：“母亲就像个男人，撑起了整个家。”
张兰虽然忙，对汪小菲的要求却很高，汪小菲说：“妈妈对我很严格，我得好好学习，成绩不能掉下来，考95分以下是不可以接受的，考了俩95，加起来才190分，离双百差10分，这哪儿行啊，最起码97、98、99。”
每逢考试，张兰就吓唬儿子：“如果这次考试，你考不到前三名，妈妈就把你吊在树上，用棍棒揍你。”
有一次回家，汪小菲跟张兰说：“妈，今天考试才拿了第三名。念第一名第二名的时候，我都瘫了。念到第三名是我的时候，我一下到桌子底下了。”
小学毕业，汪小菲考上了北京市重点中学。到了初三，汪小菲有两条路可选择，在国内上高中，或去加拿大。
汪小菲觉得母亲不关心自己，从小就幻想离家出走，到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汪小菲想出国，提交了签证却被拒签，跑到母亲工作的地方。张兰正在忙，没空理他，汪小菲很委屈，不想再留在北京，但没钱，只好在火车站附近晃荡，半夜被舅舅找到接回了家。
回到学校后，汪小菲每天都很绝望，欺负现在的同学，又无比想念老同学，经常逃课。
多年后回忆起来，汪小菲说：“那时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怠惰，思想永远比行动勤奋，心比天高，却又有一种自卑感隐藏在心底，怕被人看出来。”
有一天放学，汪小菲发现家里有几罐啤酒，妈妈不在家，汪小菲听说喝酒能忘记烦恼，想试试。
开了一瓶后，汪小菲往肚子里灌，几口酒下肚，感觉自己一下子长大了。借着酒劲，汪小菲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大哭。
之后，汪小菲每周都会偷喝一次，专挑妈妈不在家的时候，把自己喝得烂醉。这种隐秘的罪恶感，让汪小菲欲罢不能。
后来，汪小菲说：“我一直感觉自己的童年缺失了什么，父母在我的成长过程中，内心的不安总是如影随形。”
狗仔卡
发表于 2022-12-3 07:3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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