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吹不黑，说下《深海》

源济

不吹不黑，说下《深海》

Original CharlesMING 局外人看电影  2023-01-24 05:43

两年前，在《姜子牙》片尾彩蛋中，有个动画电影短短几秒的画面，瞬间就深深印在脑海里。

两年间，我都等待着，用这短短几瞬，就惊艳双眼的电影。

在经历一系列搓磨后，我们终于看到了它：

《深海》。

用最简短的四个字来讲，就是：

喜忧参半。

一方面，画面依然延续了预告里就带给人的惊艳之色。

另一方面，《深海》也延续了国产动画现在的通病：羸弱的剧本。

《深海》的视觉效果，无疑又为中国动画电影产业，大大提了一口气。

最受人瞩目的，是传说中打磨七年，专门花两年时间研发的一种技术：粒子水墨。

能制作出，仿若溶解于水中的水彩颜料的视觉效果。

导演田晓鹏用这全新的工业技术转译出脑海中的奇景。

让观众化身一尾油彩点成的金鱼，毫无束缚地遨游在层层流动的水墨海洋中。

而这炫目的画面，绝不是《深海》技术层面创造出的唯一奇观。

深海大饭店内部介乎现实与虚幻间的画风。

融入克苏鲁元素的奇异景象。

深海之眼的魔幻恐惧场面。

以及虽然灰暗、但绝不失层次的现实世界......

令人瞠目结舌、极尽技术能事，打造出如同万花筒般的光怪陆离、千姿百态。

而这一切，则是为了呈现一个我们几乎没在华语片看过的风格：

心理表现主义。

电影《深海》用这种新奇的视觉、以及新奇的手段，跟观众讲了一个很特殊的事：

一个小女孩如何治愈自己。

《深海》从开篇，就为我们同时铺开谜底与谜面。

在阴森晦暗的狂风骤雨中，少女参宿逆着风，走向一个长发摇曳的身影，大声呼喊着母亲。

她为什么要呼唤母亲？

那个身影是她的母亲吗？

我们不得而知。

因为下一幕，田晓鹏让观众跟着参宿，在一个更为昏暗的雨夜中醒来。

参宿面前，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孤独的参宿笑着看着这一家人。

可是这一家人，却是参宿的父亲、弟弟，以及继母，参宿在他们面前，仿佛外人。

快乐是他们的，参宿什么都没有。

连她的生母，都对她发的大段信息不理不睬。

爹不疼，娘不管的情况下，参宿误入一个神奇的世界：

这个世界里所有的人，看起来都不像人，所有的物也都不像物。

这个地方叫深海大饭店，是个评分不到一颗星、端上来全是黑暗料理、老板也神出鬼没的奇怪地方。

看起来....有妖气。

而这的怪人，看到参宿这个人类小孩，反而大喊：晦气！！！

特别是老板南河，一看到参宿，就大叫着她是晦气、要赶走她，说她带来了丧气鬼。

至于丧气鬼是什么，参宿好像也不太明白，只知道这东西，可能会带来莫大的危机。

没想到误打误撞，因为参宿的到来，却让大饭店越来越有秩序、评分也逐步走高。

一番奇遇，参宿也和南河建立起战友情。

可就在此时，危机来临，丧气鬼始终没有放过参宿，拖着她和南河，走向更恐怖的世界......

直到最后关隘，田晓鹏才揭晓，真正恐怖的，不是奇异世界的恶魔，而是冰冷残忍的现实。

参宿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因为她生病了。

因为父母失和、离婚，母亲远走高飞，本来有着幸福童年的参宿，变得越来越阴郁、沉闷。

她的世界也随之失去色彩。

她的变化也不是从未被人担心过，可即便医生诊断出抑郁症，父亲也从未重视，认为只是她瞎想，只要想开点就会变好。

想开点，说着容易，可对生病的人而言，难于登天。

父亲倒是很快有了新的妻子、还有了儿子，这对参宿的世界而言，无异灭顶之灾。

她的脑海内，永远是奇异、多彩的世界，而她的眼前，却是无尽的灰暗、孤寂、冰冷......

你会发现，解决家庭问题、与彻底疗愈参宿的病症，似乎并不是田晓鹏最想要的。

或许因为他知道，真正想扭转这一切，太难了。

于是，田晓鹏继续用幻想的视觉，来呈现参宿冲破心魔的第一关。

在最后时刻，一层纱的意象代表着参宿面临的重重阻挠，纱看似轻薄，却是用细细密密的线绞织而成，想要撕开，用蛮力无比艰难。

那挣不破的纱，就是参宿真实的内心感受：

那么努力挣脱，却始终被困在牢笼里。

真正冲破的一瞬间，也会被扯开、绷紧的线，勒得遍体凌伤。

但最终能冲破这一切的力量，却无比催人泪下。

相信每个看过《深海》的人，都会发现影院里的左右邻座、包括自己，都泪流不止。

这是最本真的视觉体验，与情感冲击力，直抵观众心底的无限震颤。

能用视觉表达如此繁复、如此私人又大众化的内心世界，田晓鹏的想法与执行力，在国内诸多视觉系导演中，也可谓凤毛麟角。

特别最近几年来，在电影院放惯了恢弘盛大的集体叙事。

小人物的命运、小人物的情感，小人物藏在心底那一点点外人看来微不足道、但于自身而言无比沉重的小痛苦，在这样的大叙事面前，往往是不和谐的音符。

可是，田晓鹏用参宿这样一个本该处在天真、欢乐时期的孩子，将她那如深海般绚烂、敏感而复杂的内心，撕开来呈给大众。

让我们看一看，即便是“小孩子”的“小痛苦”，也可如海般深厚。

越游到海底，越会被看似绵软轻薄、聚集起来却无比沉重的海水，压得透不过气......

这才是田晓鹏，真正想给大家伙看的。

这不是奇幻的历险、也不是单纯的视觉奇观、技术演进。

而是视觉所模拟的，抑郁症患者内心的心理与想法。

当然，虽然导演的想法是好的，但是最终投射到剧本故事里，依然有一些令人失望。

在非常想要突出角色心理世界的状态下，田晓鹏所想呈现的人物心理越极端，剧本故事也就越零散。

在进入深海大饭店之后，参宿经历了非常多奇特的事件。

但这些事件，往往是断裂的，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不成章法。

再加上，剪辑方面，也采取大量特写画面的频繁快切，让人目不暇接的同时，也让人很容易漏掉故事的信息。

我们能够理解，这些都是为呈现参宿的症状与状态，可依然无法忽略，这些设计出众多绚烂的场景与视效，缺乏连贯性。

特别是还没能迅速理解到故事关键的观众，看起来就更加一头雾水。

你很难说这个电影没有故事，但是你也很难真正抽出来一条流畅的线索与脉络。

故事，成了大部分国产动画的通病。

想讲大格局的故事，要么复杂、纷乱，要么大而无当。

想讲小情感的故事，要么沉闷、无聊，要么过于小众。

动画导演们注重场面的设计、视觉的呈现，而忽略了电影的剧本质量，显然已经让许多人不愿再为好画面与烂故事的结合买单了。

国产动画粉丝们，每每面对充满无限想象力的画面，却夸不出来剧情好话的时候，都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深海》前半程完全的情感化、心理化，让沉浸的人拥有了新奇的视觉体验。

但也让没能沉浸的人，在电影院里有些茫然无措。

特别是当最后巨大的情感扑面而来时，甚至会觉得导演是不是有点刻意。

而参宿病症的转变，是否也有一点儿戏。

然而，到最后，依然还是会为这个优秀的视觉构思、与独特的立意，留下眼泪。

特别是我们意识到南河这个完全的陌生人，也能对抑郁中的参宿伸出援手。

我们就会意识到，田晓鹏正是希望用这种方式，来向银幕前的我们传递一个信息。

对抑郁症的人而言，即便是陌生人的一点鼓励，世界也能更美好一点。

他或许不是真正的特效药、也不能真正缓解参宿的抑郁症状，《深海》也不是对已经患有抑郁症的观众的一剂良药。

而是提醒还没有生病的人，放下成见与误解。

像南河一样，真正理解一下抑郁症患者，与一般的世界已不尽相同的思绪与逻辑，真正关心一下，身边的抑郁症患者。

抑郁，可能是一点一点的痛苦积累起来的，而出路，也可能正是由一点一点的关爱铺成。

灰色世界里的一点点光，你关注不到，那点光可能就会慢慢熄灭、沉入黑暗，倘若你关注到，就有机会扯出一个无比鲜艳的世界。

虽然国产动画电影一样，虽然如今在视觉与故事的比重之上，陷入一条弯路。

但在一次又一次更新颖的视觉构思上，在一幕又一幕更为精心打磨、巧妙铺陈的故事情节之后。

我们一定能看到，国产动画真正至臻完美的那一刻。

当然，这一切还得仰赖国产动画人继续努力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