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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 美国参议员醒醒!中国大蒜怎么成了“国家安全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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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2-19 04:24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美国参议员醒醒!中国大蒜怎么成了“国家安全威胁”?

 项天歌 国家人文历史 2023-12-19 0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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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 文 约 6000 字
阅 读 需 要 15 分 钟


中国的蒜农估计做梦也想不到,种点蒜竟然也威胁美国安全了?


据BBC报道,美国共和党参议员里克·斯科特致信商务部长雷蒙多,称中国大蒜种植方式不卫生。


怎么个不卫生法呢?


在斯科特通过在线视频、烹饪博客等 获得的直观认知中,中国的大蒜是用人类粪便和污水施肥的,因而不安全、不卫生,而如果食品不安全,就会对美国的“国家安全、公共卫生和经济繁荣构成严重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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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共和党参议员里克·斯科特致信商务部长雷蒙多,称中国大蒜种植方式不卫生。来源/人民网


事实真的如此吗?


给庄稼施肥,可不能直接浇大粪汤!


从科学上来看,动物粪便是很好的肥料。环境中的有机物就那么多,经过动物搜寻并富集的物质营养成分自然多很多,再在动物消化道里走一圈得到充分发酵,更容易吸收。即使在动物界食粪行为也很普遍,牛粪羊粪马粪都是草原上很好的养料,其粪便风化后形成腐殖质使得青草生长更为茂盛,屎壳郎等小动物也在草里推粪球吃粪饼。植物扎根土壤,动物吃植物,动物排泄物和死后尸体再被分解给植物吃,这本来就是自然之理,是碳循环的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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屎壳郎在推粪球。来源/人民日报客户端


有理由相信,当原始人类从狩猎走向采集时,不难观察到有机物腐烂肥田的现象。早在公元前十七世纪的苏美尔农业遗迹中,就有当地农人收庄稼时特意留下茎秆在地里腐烂的证据,这说明在农业社会早期人类就知道用肥料了。但苏美尔遗迹中并没有使用粪便的痕迹,虽然那时的苏美尔人已经产生了粪便禁忌,城市里挖了专门存储污物的大粪坑,却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些大粪被当作肥料洒进了田里。


为什么呢?因为用粪便肥田这事是有门槛的,门槛还不低。人粪便中含有大量细菌病毒和蛔虫卵等病原体,如果直接洒进土壤会导致病虫害传播;而且粪便中的有机物进入土壤后可能继续发酵产热,局部温度可达70摄氏度,娇嫩的农作物可撑不住。农业上有“烧苗”的说法,指的就是过于新鲜的大粪产生了高温,把农作物幼苗给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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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粪便中含有大量细菌病毒和蛔虫卵等病原体,上图为粪便中的病毒粒子。来源/人民日报新媒体平台


所以但凡了解一丁点农业基础知识,也该知道斯科特参议员描绘的大粪汤子浇大蒜的场景有多荒唐。都不用人觉得恶心,因为人根本没机会吃到新鲜粪汤子浇的大蒜,挨浇的大蒜头一个就得死给你看。


真正给大蒜施粪肥之前,一定要把粪便堆在一起发酵腐熟一段时间,把热量散尽也把病原体杀个差不多,再拌在土壤里施给幼苗才能起到肥料作用。这事今天看起来没什么,在人类农业社会早期却属于高精尖技术,只有少数文明才掌握。


中华文明恰好就是这少数文明中的佼佼者。早在战国时期,儒家亚圣孟子的记载中就多次出现过与田地连在一起的“粪”字,《孟子·万章下》就有名句:


“耕者之所获,一夫百亩。百亩之粪,上农夫食九人,上次食八人,中食七人,中次食六人,下食五人。”


这里“百亩之粪”不是“一百亩的田地堆满粪”,而是“一百亩施粪的农田”,好的农民种起来能养活九个人,最差的农民种起来只够养活五个人。在为滕文公讲述治国之道时,孟子又说:“凶年,粪其田畴而不足。”意思是苛捐杂税太多,赶上荒年农民可着劲地给田地施肥,收成却连交税都不够。


汉代书籍《说苑·建本》甚至还请孟子曰过一句特别有味道的话:“人知粪其田,莫知粪其心。粪田莫过利苗得谷,粪心易行而得其所欲。”这里直接把粪当动词了,可见那时对粪的了解与认识相当正面。但《说苑》的作者刘向本职是小说家,爱编故事,所以这句话孟子究竟有没有说过还存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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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苑》书影。现藏于俄罗斯国立图书馆


《荀子·富国篇》里也有“多粪肥田”的记载,说明战国诸子百家还是比较懂农事的,对他们来说用人粪尿肥田已经属于常识范畴。相比之下,《论语》中也记载了不少孔子对农业的高见,唯一的一个“粪”字却是贬义“粪土之墙不可杇”,说明春秋的大学者们对粪便肥田了解还不够,春秋战国之间有可能是粪土肥田在中国推广开来的重要时段。


事关粮食收成这一安身立命之本,粪尿肥田的推广过程应当很顺利,到汉代更是上了一个台阶。河南许昌博物馆里有件东汉猪圈陶俑模型,近似圆形的圈内放着几只陶制小猪,圈的一角则是一间用作厕所的小屋,下层与猪圈相连,人畜粪便可以积肥飨田。为什么我们的“家”字是个宝盖头盖头猪呢?因为猪是农家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用处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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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绿釉猪圈,汉。来源/故宫博物院


让人趋之若鹜的不仅是猪粪,还有马粪。是古代没有养猪场,猪分散在家家户户的厕所下吃粑粑,但有养马场,军队战马集中起来更是能产生成吨的马粪,都能拿去换钱。


据《资治通鉴》记载,唐高宗李治在位期间,有位叫裴匪舒的少府监“善营利”,给天子上书说御苑中的马粪可以拿去卖钱。唐高宗一下就心动了,问名相刘仁轨的意见。刘仁轨回复说:“利则厚矣,恐后代称唐家卖马粪,非嘉名也。”好在刘仁轨不糊涂、唐高宗也听得进去意见,否则后世记载堂堂大唐皇帝还跟老百姓争那点马粪钱,是不是太low了点?


宋朝时中国经济进一步发展,农业技术也当仁不让在飞速前进之列,粪便肥田已经成为基本操作。宋代产生了《陈旉农书》这样一部论述水稻种植技术的奇书,其中有一章《粪田之宜篇》,特别提出:“若能时加新沃之土壤,以粪治之,则益精熟肥美,其力当常新壮矣。”


甚至“粪”字都出现了转义,在排泄物之外又增加了“肥料”的含义。明万历年间曾任宝坻知县的袁黄著有《宝坻劝农书》,其中《粪壤第七》就记载:


“夫粪不独矢(屎)也,有苗粪、有草粪、有火粪、有毛粪、有灰粪、有泥粪,而泥粪为上。”


成书于明末的《沈氏农书》中有句话至今仍被农人奉为瑰宝,“凡种田总不出粪多力勤四字”。


东亚粪便肥田VS臭气熏天的巴黎


正因为大粪有如此多的好处,所以其在东亚文化中始终不像在欧美文化中那么受鄙夷。广东福建等地管粪便叫“夜香”或者“夜来香”,据说是因为家家户户要在门口放马桶,等到凌晨粪车来统一拉走。粪车所到之处味道冲天,为讨个吉利干脆将其称为“香”,“夜来香”由此得名。


“夜来香”的称谓起于何时已不可考,目前能看到的最早的照片保存在英国威尔克姆博物馆,内容是1871年一位福建妇女肩挑两个粪桶走在门前。民国时期及以前抽水马桶和下水道还不普及,城市居民要么家里挖个坑存粪,要么拉到马桶里等车来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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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时期及以前抽水马桶和下水道还不普及,普通人大多是用粪桶解决个人卫生问题。来源/中国农业博物馆


既然能肥田,那夜来香就能卖钱,这些粪归谁来收归谁来卖就成了一片独有的江湖。那时国内城市里或多或少都有几个“粪霸”,北京粪业公会会长于德顺“于大肚子”手下管36条街道、几百个掏粪工人,靠着掏粪工人一桶一桶地掏出了一百多套房产,在解放前的北京也算是个顶尖富豪。


解放后粪霸被消灭了,但在抽水马桶普及前很长一段时间里,倒粪依然是靠人力完成的。广东的报纸《羊城晚报》曾回忆过,当地倒粪的农民与居民长期相处,形成一种感情关系,到了腊月还会给居民家送上点番薯、芋头表示谢意,言外之意明年你家的粪桶还是归我承包。居民也不亏,自家不种田那些粪就是污秽,乐得有人拎走清理。


在中华农耕文化的影响下,周边的日本、朝鲜、越南等国都把人粪便当做宝。1649年,统治全日本的德川幕府颁布诏令,禁止将粪便倒入河中,不是为了讲卫生,而是为了防止浪费粪便资源。那时的日本还有和掏粪工人类似的职业收粪人,这些人最早拿着粪跟农民换点水果蔬菜,后来这一行业发展壮大了,农民就必须拿银子来买粪便了。


有时候米价涨,粪价也跟着涨,日本甚至出现过偷粪现象。1724年夏天,日本大阪地区甚至有两个村子为争夺一部分粪便的所有权发生了大规模争执。这种因为粪便而争吵械斗的事情在东亚历史上并不稀奇,对欧美人却是个新鲜事,这条记载在中日史书中不多见,反倒在英文文献中大规模流传。


何止如此,笔者少时还见农民“排便”都要到自家田地里,再节俭点的农民就背个粪筐,路上见到粪就拾进筐里。那可都是上等的肥料,只有肥到田里才算是完成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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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俭的农民背个粪筐,路上见到粪就拾进筐里。来源/1961年版《人民日报》


想来,城市有人捡粪、农村回家拉屎都是好事,这样至少粪便不会带来太大的公共卫生困扰。


正当东亚的农民们积粪肥田时,在欧洲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并不是说古代欧洲人对粪便肥田不上心,相反这在古代欧洲文化圈应当是种不算罕见的行为。在《圣经·路加福音》中,耶稣讲故事说一个园林的主人见一棵无花果树不结果,就让管园林的把它砍了。管园林的这么说:


“主阿,今年且留着,等我周围掘开土、加上粪,以后若结果子便罢.不然再把他砍了。”


这说明在耶稣生活的时代,给农作物加粪不仅是正常操作,而且被认为是给果树治病的善举。但那只是在农村,古罗马的城市选择了一条不一样的道路,随着罗马帝国占遍全地中海,罗马城越扩越大,粪便越拉越多,如何处理成了很大的难题。这倒促进了下水管道系统的发展,罗马城干脆开发出四通八达的地下污水管网系统,还记得笔者以前写过的超级马里奥打怪吧?(超级马里奥为什么总是在地下管道里打怪?罗马城的下水道系统是用坚固的大理石修的,带有拱形门,其宽度最大甚至接近5米,比一些小溪都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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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罗马下水道建成2500年后,现代罗马依然在使用。这里的下水道全部由岩石所砌。来源/Rococo 《下水道有多忙》


随着欧洲进入黑暗的中世纪,乡村依然可以收集人粪尿肥田,城市可就麻烦了。管道系统失灵、又没有东亚那样勤劳的掏粪工,很多欧洲城市再度面临被粪便包围的窘境。相信很多读者都读过关于欧洲城市充满味道的描述,比如欧洲时尚之都的巴黎,人们直接从二楼往外倒马桶,一不小心就可能被淋一脑袋粪,稀的干的都有。再比如卢浮宫虽是艺术品圣殿,却也是充满污秽的殿堂,人们直接在楼梯间和阳台处拉屎撒尿,习以为常。


甚至有种说法,法国人发明高跟鞋不是为了美观,而是为了让长裙不至于拖地,这样能少沾染一些随处可见的粪水。直到文艺复兴后,城市下水道再度四通八达,巴黎的粪便才算能被顺畅地清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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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人发明高跟鞋不是为了美观,而是为了让长裙不至于拖地。上图为《路易十四与其家族成员》。现藏于伦敦华莱士收藏馆


粪便清出去不代表就是终点。没能进入田间的粪便和其它垃圾搅合搅合形成污泥,顺着阴沟排到河里,在河水里各种细菌病毒混在一起繁衍后代,再被人拿去饮用就会出现传染病。1831年到1854年,英国连续爆发四次霍乱,起因就是饮用水被霍乱病人的排泄物污染。如果人粪尿肥田在欧美也能像在东亚这样推广开的话,霍乱或许能够避免。


你看,就因为大量的人粪尿去不了它们该去的地方,一方面田里的庄稼缺少肥料,一方面城市里的人们被熏的哇哇乱叫。有时候我们真该庆幸,三千多年前中国人的老祖先点亮了粪便肥田的科技树。

今天的粪便


不过我们也不能因此就自负。欧洲人不懂得用粪肥田的原理,但他们也有自己的肥田方式,那就是轮作。隔几年就让土地休息一年,等上边长满杂草再放火烧荒,烧出的草木灰经雨水淋入地下,是不亚于人粪尿的优质农家肥。某种意义上,他们之所以能如此操作,在于有大片的良田做耕地与牧场,相比之下,东亚的精耕细作是农业科技的重要进步,但在很大程度上也是一种不得已。

欧文化一体,欧洲的这套在地广人稀的美国更是得到了广泛应用。美国的农业以大农场为主,广泛用的都是轮作方式,而且城市里沿用欧洲的下水管道也不收集人粪尿,更是不可能用上这种肥料了。当然,为了增加土壤肥力,美欧也是要给土壤施肥的,但曾经占领美国各大牧场的不是人粪而是鸟粪。在太平洋离秘鲁沿海不远处有个群岛,南来北往的海鸥到这里总会拉上一泡,日积月累成了硝石,秘鲁就靠卖这些鸟粪给美肥田以及硝石矿发了大财。后来这里的鸟粪被挖光卖净,秘鲁人又把目光转向了与玻利维亚和智利相连的阿塔卡马沙漠,那里也是鸟类的天然厕所。三国为此大打出手,史称“鸟粪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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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美鸬鹚,鸟粪肥料的主要生产者。来源/人民日报新媒体平台


但鸟粪经过堆积,看不出原来粪便的模样,所以在城市里长大的普通美国人根本不知道粪便能肥田,对其的禁忌并没有因为农场上用鸟粪而减轻多少。20世纪初,德国化学家更是发明了合成氨的工艺,能从空气和水里分别抽出氮元素和氢元素,合成庄稼极其需要的氨气、氨水,从此肥料不再局限于农家肥,人类可以从空气与水中直接取出原料让庄稼生长,所以有人管这叫“空气里种出了面包”。


无论是在中日韩还是越南,今天农业从业者们大都习惯使用化工厂生产出的化肥,便宜好用。城市的居民们也用上了抽水马桶和能追溯到古罗马的城市地下管网,一键冲水带走自己的排泄物。人粪尿在田地中能发挥的作用越来越小。2005年西北农林科技大学有研究生调查了陕西省有机肥料利用情况,全省利用的有机肥中,人粪尿已经占比不到十分之一,甚至连牲畜禽类粪便的一半都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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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4年英国广告画:抽水马桶。来源/新华网


2019年,俄亥俄州立大学的几位研究者还在《人种生物学通讯》上发表论文,研究了人类数千年来应用人粪尿的历史,还对工业化社会里冲水把粪便都带走表示了惋惜。


回到参议员斯科特的问题上。其实他的言论之所以能在美国得以传播,主要在于他抓住了粪便词吸引眼球,其次这事也跟美国人的人均科学素养有一定关系。美国是全球头号发达国家,有着尖端技术以及全世界最强大的科学人才队伍,但普通美国老百姓却容易被政客带歪节奏,再加上美国农业机械化程度高,绝大多数人根本没见过农田,理解不了施肥,倒也正常。给大蒜上粪肥这件事,传到一般美国人的耳朵里很难被理解为一个发酵、腐熟的过程,而只能理解成从厕所里挖出来新鲜的大粪汤子直接往大蒜头上浇。


至于斯科特参议员是否真的也这么想,那就只能问他自己了。


参考文献:

Nicholas C. Kawa1, Yang Ding , Jo Kingsbury, Kori Goldberg, Forbes Lipschitz, Mitchell Scherer, and Fatuma Bonkiye: Night Soil: Origins, Discontinuities, and Opportunities for Bridging the Metabolic Rift, Ethnobiology Letters

周广西:明清时期中国传统肥料技术研究,南京农业大学博士学位论文

冯琛:陕西省有机肥料资源及利用现状研究,西北农林大学硕士学位


*本文系“国家人文历史”独家稿件,欢迎读者转发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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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作者 | 项天歌
编辑 | 胡心雅 任婕(实习)
校对 | 苗祎琦 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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