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地时间2024年5月13日，俄罗斯国防部长候选人安德烈·别洛乌索夫在联邦委员会国防和安全委员会会议上发表讲话。（视觉中国 / 图）
绍伊古的离任多了些“意料之中”。普京出人意料地任命一位经济学家担任国防部长，却成了新内阁调整中的最大意外。这是俄乌冲突以来，普京对军事指挥部作出的最重大决定。
选择文官担任国防部长，是普京执政以后的传统做法。普京2000年当选总统以来，已先后任命了四任国防部长，分别是谢尔盖·伊万诺夫、谢尔久科夫、绍伊古以及别洛乌索夫，“均非传统意义上的职业军人”。
普京正在对俄罗斯经济和国防工业基础采取大动作，以支撑对乌克兰的持久战争，并可能为未来与北约的对抗做好准备。
当地时间2024年5月14日，俄罗斯联邦委员会（议会上院）投票同意俄总统普京关于俄罗斯国防部部长安德烈·别洛乌索夫、外交部部长谢尔盖·拉夫罗夫等部门负责人的相关提名。
两天前，普京提名专攻经济的第一副总理别洛乌索夫为新任国防部长，任命前国防部长谢尔盖·绍伊古为俄联邦安全会议秘书。
2012年11月6日，普京免除了阿纳托利·谢尔久科夫的国防部长职务，时任莫斯科州州长绍伊古临危受命，成为普京钦点的第三位国防部长。当时，绍伊古曾对自己的任命表示“意外和突然”。
12年后，绍伊古的离任多了些“意料之中”。但普京任命一位经济学家担任国防部长，却成了新内阁调整中的最大意外。路透社形容，这是俄乌冲突以来，普京对军事指挥部作出的最重大决定。
俄罗斯总统新闻秘书佩斯科夫透露，普京之所以安排一位经济文官出任防长，是为了确保国防支出符合国家的整体利益，对俄罗斯来说，“谁对创新更加开放，谁就能在战场上取得胜利”。
“经济学家出任防长，体现了俄罗斯对国防工业的重视。”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张弘向南方周末记者分析，“别洛乌索夫会将科技资源、社会资源整合至国防军工的生产体系和管理体系中，以推动国防军工体系现代化。”
“俄罗斯士兵需要更好的住房、医疗和福利。”被提名的第二天，5月13日，别洛乌索夫在国防与安全委员会上表达了对军用医疗事务的担忧。他认为，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士兵应享受更好的待遇。
别洛乌索夫现年65岁，长期在经济领域工作，是典型的技术官员。1981年，别洛乌索夫毕业于莫斯科国立大学经济系，历任俄罗斯总理编外顾问、经济发展和贸易部副部长、财政和经济司司长和经济发展部部长。
“别洛乌索夫主张加强国家对经济的实际控制，他是普京决策圈的核心人物之一。”张弘表示。
别洛乌索夫独立于传统的国防部体系外。非政府组织国际危机组织俄罗斯高级分析师奥列格·伊格纳托夫称，别洛乌索夫非常“鹰派”，“他是独立的，而且只忠于普京”。
别洛乌索夫为数不多的军工经历，便是“无人机项目”。2023年4月，别洛乌索夫在无人机会议上坦言，俄罗斯在2030年前的国家订单将达到2000亿卢布。2023年，政府将拨款44亿卢布用于无人机采购等服务。
这一年11月，普京会见别洛乌索夫时，讨论了俄罗斯国防基础工业（DIB）和无人机生产等问题。
选择文官担任国防部长，是普京执政以后的传统做法。普京2000年当选总统以来已先后任命了四任国防部长，分别是谢尔盖·伊万诺夫、谢尔久科夫、绍伊古以及别洛乌索夫，“均非传统意义上的职业军人”。
“国防部长的主要职责是协调战备物资、后勤保障和运算执行等，并不直接参与军事指挥。普京上台以后，打破了只有职业军人才能担任俄罗斯国防部长的传统。”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俄罗斯中亚研究中心研究员赵隆解释说。
而刚离开国防部长位置的绍伊古，此前担任紧急情况部部长、莫斯科州州长，并未有其他军队经验。
绍伊古卸任国防部长后，转为担任俄联邦安全会议秘书。
在克里姆林宫官网上，俄罗斯联邦安全会议是保障俄罗斯国家安全的最高决策机构，由总统担任主席，秘书由总统任命并直接对总统负责。
“绍伊古担任俄联邦安全秘书一职算明升暗降。俄联邦安全会议既没有行政权，也没有立法权，它是一个协商机构。”张弘分析，绍伊古担任的联邦安全会议秘书主要负责战略协调，相较于国防部长，不负责具体的国防军工采购和军队后勤。可以说，绍伊古的职位“不会有钱财过手”。
卡内基俄罗斯欧亚中心高级研究员亚历山大·鲍诺夫分析，这次更换防长符合普京一贯的人事调动模式，即先将高层安全政客安排至涉国家安全以外的角色，而不是解雇他们，只是先让其靠边站。
赵隆则认为，很难直接评价绍伊古的调动。
“除了安全会议秘书，绍伊古还将担任军工委员会副主席，负责军事技术合作局相关事务，这说明他并没有被排除在普京的核心决策权之外。”赵隆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当地时间2021年5月9日，俄罗斯在莫斯科红场举行盛大阅兵式，纪念卫国战争胜利76周年。图为俄国防部长绍伊古检阅部队。（中新社记者 王修君 / 摄）
绍伊古最后一次以国防部长身份在大型活动中露面，是在2024年5月9日。那天，绍伊古和俄武装力量陆军总司令萨柳科夫乘车检阅胜利日阅兵方队。
三天后的5月12日，普京签署总统令，宣布了新内阁的多位部长任命。绍伊古是普京内阁改组中唯一被替换的部长，其他外交、司法、对外情报等多数强力部门依旧保留了原有的人事任命。例如外交部长谢尔盖·拉夫罗夫、对外情报局局长谢尔盖·纳雷什金等人。
“绍伊古是核心官员中唯一被调整的，此举透露出普京不希望人事变动带来过多负面影响。”赵隆分析，由于格拉西莫夫留任俄军总参谋长，俄罗斯在俄乌战术层面不会做出大调整。
绍伊古出身于西伯利亚南部的图瓦地区，他是少数几位非俄裔政府高级官员。2012年，绍伊古的前任谢尔久科夫因腐败丑闻下台后，他迅速被普京任命为国防部长。
除了发起2022年俄罗斯对乌克兰的“特别军事行动”，绍伊古还指挥了2015年俄罗斯对叙利亚政府军的军事援助，此举使叙利亚总统巴沙尔·阿萨德继续掌权。
彼时，绍伊古在公开讲话中坦言，俄罗斯不会容许“伊斯兰国”恐怖组织威胁在俄罗斯及其盟国境内蔓延，俄军将继续给予叙利亚政府援助，与“伊斯兰国”恐怖组织进行斗争。
绍伊古与普京的关系一度亲密，在其65岁生日时，普京给绍伊古准备了一份特别礼物——俄罗斯“祖国功勋”勋章。二人也长期一同前往西伯利亚打猎和钓鱼。
早在靴子落地之前，关于绍伊古可能会从国防部长任上下台的传言就一直甚嚣尘上。
一个月前的2024年4月23日，俄国防部副部长铁木尔·伊万诺夫受贿被捕，他成为俄罗斯2016年以来落马的最高级别官员。俄罗斯塔斯社报道，伊万诺夫可能涉嫌收受贿赂至少100万卢布，将面临最高15年监禁。
“逮捕伊万诺夫更像是普京新政府改组前，削弱绍伊古地位的一次行动。”一位接近俄国防部的消息人士告诉《莫斯科时报》。
伊万诺夫是绍伊古的“左膀右臂”，两人曾一起在莫斯科共事。绍伊古出任国防部长后，先将伊万诺夫调至国防部旗下一家国有企业任总经理，三年后，又让其出任国防部副部长。
而在更早前，“瓦格纳兵变”似乎也动摇了普京对绍伊古的信任。2023年6月10日，俄国防部长绍伊古签署了一项命令，为了提高支援部队在俄乌战场的效率，计划在7月1日之前收编所有志愿军组织，包括俄罗斯雇佣兵集团瓦格纳。
此举掀起了瓦格纳集团的不满。“2012年绍伊古当国防部长后，军队什么事也不干。绍伊古手下的士兵已经不再作为人存在了，他们完全无法表达自己的想法。”瓦格纳集团领导人叶夫根尼·普里戈任将矛头指向绍伊古和格拉西莫夫，并发动兵变。两个月后，普里戈任不明原因坠机，而绍伊古继续担任国防部长，“逼宫”事件画上句号。
“副手因贪腐被抓、瓦格纳兵变或许会给普京撤换防长的压力，但关键的是俄罗斯国防部亟需一个高效运作的体系。”张弘表示。
普京为何会替换长期在任且忠诚的绍伊古，克里姆林宫的官方解释是“确保国防支出符合国家整体利益”。
俄罗斯总统新闻秘书佩斯科夫对媒体表示，国防部预算目前约占国内生产总值的6.7%，“这个数字尚不紧要，但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及特殊地缘政治形势，我们正在逐步接近20世纪80年代中期的情况，当时强力部门的支出在经济中占比为7.4%。谁对创新更加开放，谁就能在战场上取得胜利。”
俄统计局数据显示，2024年俄政府国防预算进一步扩大至10.8万亿卢布，增幅超过70%，国家预算中约30%的支出将继续用于军费。
“俄罗斯国家预算可看出一切都是为了打仗，目前的国防预算支出已经超过了民生和公共开支。如何利用好这一笔庞大的资金，帮助俄军提升战斗力，进而在战场上取得优势，俄罗斯需要更专业的经济人才。”张弘指出。
当地时间2024年5月14日，乌克兰哈尔科夫，俄罗斯空袭后，紧急服务人员前往现场救援。（视觉中国 / 图）
俄罗斯大选后的新内阁调整引发世界关注。
美国智库战争研究所（ISW）分析，俄罗斯大选后的高层改组表明，普京正在对俄罗斯经济和国防工业基础采取大动作，以支撑对乌克兰的持久战争，并可能为未来与北约的对抗做好准备。
2024年4月，经过几个月的紧张争论，美国参议院通过了一项“一揽子”法案，其中涉及约610亿美元的乌克兰军援计划。美国将向乌克兰提供涵盖远程陆军战术导弹系统等在内的多项援助。
时任俄国防部长谢尔盖·绍伊古则威胁，俄军将加强“对乌克兰的西方武器后勤中心和储存基地的打击力度”。
自2022年俄罗斯“特别军事行动”后，俄乌战事仍十分焦灼。正面战场，俄罗斯与乌克兰互有攻防。而在战场之外，西方对俄罗斯施加空前制裁，同时向乌克兰提供大批军事援助，并训练乌克兰军队。
“在俄罗斯角度看，俄乌冲突会是一场持久战，短期内不会结束，决定战场走向的不仅仅是前线的作战状态，更取决于后方经济发展能不能维持战场需要。”赵隆表示，普京需要一位懂经济的人来担任防长，把经济账算好，为冲突长期化做好准备，而不仅仅是在前线取得优势。
此次内阁调整之际，俄罗斯在东部战线之外，又开辟了“第二战场”。
2024年5月10日，俄罗斯对乌克兰东北部哈尔科夫地区突然发动地面攻势。西方情报部门估计，俄军部署了约3万兵力，主要目的是在哈尔科夫州建立缓冲区。
法国《世界报》称，这将是自2022年2月俄乌冲突爆发以来，克里姆林宫在该地区最大规模的地面行动。
乌克兰武装部队总司令瑟尔斯基承认，乌军在哈尔科夫地区东北部“局势困难”。
在分析人士看来，俄罗斯的新攻势很难全面控制哈尔科夫，但这些袭击似乎成功地从前线其他地区吸引了乌克兰的增援部队。
乌克兰对俄罗斯新任国防部长别洛乌索夫感到担忧。乌克兰经济学家阿列克谢·库希表示，任命别洛乌索夫为俄国防部长的提议对乌克兰来说是个“坏消息”。他预测，俄罗斯的军工综合体和军工生产会急速增长。
“不管是人员调整，还是国防预算以及军工系统调整，其实都是服务于战争需要。”赵隆指出，“未来格拉西莫夫和别洛乌索夫的分工会更加明确。前者将会在战术层面掌握主导权，负责具体作战计划的制定和执行；后者会主导后方工作，在军工生产、装备供应、后勤保障等方面发力，为冲突长期化做准备。”
亲克里姆林宫的政治分析家谢尔盖·马尔科夫在Telegram上写道，“在一场和整个西方交战的混合战争中担任国防部长，将是别洛乌索夫一生中最大的挑战。”
另外，摆在别洛乌索夫面前的，还有一重难题——打击国防部的腐败。
（南方周末实习生陈秋实对本文亦有贡献）
狗仔卡
发表于 2024-5-15 04:3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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