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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源济

[故事分享] lefteye:《空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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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5 09:55 AM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一)


“先生,请问您要喝点什么?”这丫头居然一本正经地称我为先生?!

“嗯。。可以给我杯水吗?”我问。

“当然可以,是矿泉水吗?”

“有果汁吗?”我又问。

“有的,橙汁,苹果汁,桃汁您要哪种?”

“有可乐吗?”

“有,要加冰吗?”

“我想,我还是来杯咖啡吧。”我说。

张妍把一杯矿泉水狠狠地搁在我面前的小板上,不理我推着车往前走了。

杯子搁下时吓了我一跳,就餐板上都溅的是水。我旁边的一位女乘客也是一副错愕的表情。“嘿嘿,我女朋友。”我指指张妍,讪讪地向那位大姐解释。见大姐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我恨不能把我在火车上怎样巧遇张妍的故事给她从头摆一遍。。。

我没有等到张妍第二次给我送食送饮料,飞机就降落在南京机场。

出了机场回家的路上,张妍满脸的不高兴。

“我那不是跟你开玩笑的嘛!还真生气了?”我哄她算是道歉。

“我不是因为那个生气!”张妍一张俏脸还真是气得不轻。

“那你为什么呀?”我纳闷地问。

“你自己想去!”

“我想不出来。”反省了半天我也没发现我还有什么别的地方可能有差池。

“在飞机上,我冲你笑了好几次。你都不理我,就忙着和边上别的女人聊天,聊得那个欢!”张妍怒道。

“你那是冲我笑啊!你不是说你们的训练就是眼里根本没谁地一笑,也让人觉得是专门为他笑的吗?我怎么知道你哪个是眼里有我的笑,哪个是眼里没我的笑啊?再说了,我边上的那位大姐,比我大一张儿不只吧?我犯得上吗?”我理直气壮地反驳,这种原则问题不能稀里糊涂地就范,否则落一辈子的短。

“我不管,反正你惹我生气了!”张妍见道理讲不过我,干脆不讲了。这一点她有先天优势,她可以耍小脾气,而我不能。

“唉!你这个脾气怎么当上空姐的?你不是说过你们受了多大的委屈都要微笑,道歉,再微笑,再道歉的吗?”我无奈地说。

“他们是我什么人?你是我什么人!”张妍愈发委屈地哭了。

。。。。。。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真正理解她心底的委屈。在这里不妨多罗嗦几句,空姐(更准确的叫法应该是空乘)这个职业远不像我们大多数人想像的那样让人羡慕。非常非常地累,工作环境条件也不好,我们偶尔乘坐一次飞机享受服务还觉得疲惫不堪。而空乘们却要长期在缺水干燥,高辐射的环境下工作。选上飞机时身体都是健康得不能再健康的(空乘的体检非常严格),但飞了几年后身体没有不带病的。这些还在其次,更糟糕的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每天侍候人,还要遭恶语,冷眼,性骚扰。受了委屈打下牙往肚里咽,还要微笑,微笑,再微笑。微笑是服务行业的金科玉律,所以她们要么是躲没人的地方去哭,要么是在见到亲人时,把心中的压抑发泄发泄。

有机会读到这篇文章的童鞋,希望你们能够乘坐飞机时,在接受空姐服务时能报以友好的微笑,诚挚的谢意。比如说,我这次乘坐的海南航空,一个星期她们要在西雅图和北京之间飞两个来回,飞机上的时间就近50个小时,那个在你面前给你倒水的女孩子可能四五天没睡过一个囫囵觉。如果你不得已地带了超重的随身行李,不要袖手旁观地等并不是铁金刚的她们帮你把行李往行李架上放。另外,请慎用你座位前方的呼叫铃,一般乘务过个几分钟总有路过你身边的机会,不要因为并不紧急的一杯水,一条毛毯,一片废纸一遍又一遍地呼叫。我在飞机上见过找空姐要指甲刀,要挖耳勺的。拜托,她们毕业于航空学校,不是魔法学校。

读这篇文章的童鞋如果有志于成为,或已经成为她们的家属的一员,希望你坚守当初的爱与梦想,多给她们些安慰,多给她们些关怀,不要奢侈地索要她们在机上的“灿烂”的微笑,她们的靓丽身影没有那么坚强。当然,我深刻理解,你们也是真不容易!

读这篇文章的童鞋如果有和我一样的,那么pat pat吧,回忆越多,心里越郁闷,不如洗洗睡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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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5 09:55 AM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二)


转眼,又是夏天了,我和张妍认识已经满一年。

在我们给我们之间的关系定性为“非革命友谊”后的半年时间内,我和张妍还是处得相当琴瑟相和的。虽然张妍偶尔会耍点儿小脾气,我本着“一哄二拍三求饶”的原则,基本上还是维护了一个安定和谐的局面。而且我知道,她那点小脾气也不是冲我的,肯定是当天航班又受了什么委屈了,又不能忘了她们行业的金科玉律“微笑,微笑,再微笑”,天大的委屈也只能下了飞机后要么躲角落里哭,要么发泄在家属身上。

张妍这种“空心大萝卜”也注定了她受的委屈要格外多一些,也注定了我要承受的发泄要多一些。有一次一个女乘客睡觉时错过送餐,醒来后索餐时发现只有牛肉饭没有鸡肉饭了就不干了,说自己不能吃牛肉所以一定要鸡肉饭。张妍这个“空心大萝卜”就冲到了前面顶雷,终于从头等舱找了一份鸡肉饭送到这位乘客面前,说:真对不起,正好头等舱那边还剩了一份,我给您拿来了。“哪曾想这位女乘客要么是红楼梦读多了,要么是林妹妹转世,鼻孔里冒出三丈冷气,冷冷地说道:“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后来这位“林妹妹”还找了乘务长参了张妍一本。然后张妍自然是委屈的恨不能六月飞雪,最后是把我欺负得七月飞霜作为发泄。

我虽然知道,就这样的空心大萝卜我不能和她去计较,但久而久之也就偶尔会失去几次耐性。我知道自己的德行是自己高兴时嘴上跟抹了蜜蜂屎似的怎么哄你都成,就跟齁死人不偿命似的。但要自己没兴致了,你让我委屈求全,谁来成全我啊?

“你不爱我了,你一点都不让着我。”张妍老这样说我。

“我爱你,但我更爱真理!”我道貌岸然,一副真理卫士的模样。

张妍后来反省说她不应该跟我八卦那么多她们空姐的工作和生活,说是自揭了黑幕也就等于自掘了坟墓。前阵子谁的帖子里不是总结了吗,美女保持吸引力的一个关键就是要保持一定的神秘感。

我觉得张妍的反省有一定的道理,你想啊,当初,那飒爽英姿的东航七仙女结成的北斗大阵是那么地让我自惭形秽,而现在,她们虽然还是以同样的身姿拉着小拉杆箱布着同样的阵法,但我的眼里早已没有了阵法,而是透视她们的小箱子,在清点她们小箱子里的零碎儿:围裙,布鞋,备份丝袜,乘务员手册,服务规范手册,广播词,上岗证,健康证,训练合格证,登机牌等等等等。当初她们头顶那媲美佛光的瑰丽光环坠落在这堆小零碎儿里。

虽然,这光环在我眼里坠落尘埃,却不妨我拿它出去显摆。有机会我就挎着张妍出席和哥们儿的饭局,酒局,球局,麻局。我那帮狐朋狗友们有着各式各样的女朋友,从写字楼的小白领到北漂的三流小明星,唯独没有空姐。可是,每次当我向我的狐朋狗友介绍说:“这你嫂子(弟妹),东航的空姐。”,对方都是一副狐疑的神情,打量半晌,最后摇头说:“不像。”这时我就只好把钱夹子里的张妍的制服照秀出来以作为佐证。看了张妍的制服照,众人才啧啧连声,说“你小子哪辈子修的福气?”“上辈子贝。”我怀着得到充分满足的虚荣心,羞郝地回答。

不过,有时即使我亮出制服照,仍然无法消除人们的疑心,有一次有一厮在人后悄悄捅了捅我的胳膊,“哎,左眼,老实说那制服跟哪儿买的,我回头也给我那蜜弄一套。”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飞起佛山无影脚,踢向那厮的屁股。

其实我还是很能理解狐朋狗友们的疑心的。他们生疑倒不是因为张妍的条儿不够顺,盘儿不够亮,以至于愧对人们常常在心目中YY的空姐形象。他们生疑的原因是张妍陪我出席各种局时脸上冷得能在三伏天里冻死老绵羊的表情,和他们印象里空姐那总是柔顺体贴,低眉顺眼的样子相去甚远。没吃过猪肉谁还没见过猪跑?没交过空姐女朋友谁还没坐过飞机?

渐渐地,我就不爱带张妍出席各种局了,挣的面子还没丢的多呢。那个时候的我已具备了中国男人的一切劣根性,在家里是为老婆画眉也好,倒马桶也好,都没关系,但在人前,武大喝个酒潘金莲还要帮他倒上温上端上,何况我比武大起码高出一头。

“唉!真羡慕那些被你服侍得乘客同志们啊,你那温柔恭谨的劲儿,看得我真是又嫉妒又恨!”我长吁短叹。

“你听见没听见啊?到底谁是你男朋友啊?”见张妍低头看书不搭理我,我追着质问。

“当然是你了。我对所有的乘客都那样,但我只对你这样。”我刚来得及问一句“对我哪样啊?”,就见她把书往边上一扔,以一招恶虎扑羊把我按倒在床上,温柔妩媚地狞笑着回答我:“咬死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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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5 09:56 AM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三)


张妍这种一个巴掌后赏的俩枣的安抚手法对我这种贱人相当奏效,两分钟不到我就伤疤没好就忘了痛,跟她讨论能不能把“咬”字拆开来惩罚我。

说到这我先感慨一下,这男女平等比共产主义还任重而道远,有数次我招张妍发脾气后,我东施效颦地企图用同样的方式来安抚她,她非但不领情,反而柳眉倒竖,面挂寒霜,提脚就踢我。不幸中的万幸是,张妍和我在一起时从不穿高跟鞋,所以某些人期望看见的左眼脑袋血溅高跟鞋的局面从来没有出现过。张妍对外称她不穿高跟鞋的原因是下了飞机要让脚歇歇,对内称(其实也就是对我称)她不穿高跟鞋是为了不让自己看上去显得比我还要高个两公分。

虽然我们时不时因为张妍人前给没给足我面子,或者是我人后给没给足张妍关心而拌嘴,但这些小拌嘴并没有伤害到我们的感情。真正让我们感到心里憔悴的是,聚少离多的情形不但没有改善,反而愈演愈烈。

空姐们的工资有两部分组成:基本工资和飞行时数工资(飞外航的还有驻外补助)。邓大人的“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方针卓见成效,同时使得早年空姐们的高工资急速缩水。张妍她们的基本工资不到¥1000,飞行时数工资每小时¥20。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空姐们为了多挣几个子儿,就只能拼命增加飞行时数。

“咱不缺那几个小钱儿,能不能少飞点,这样咱俩也能有时间多呆会儿。”我和张妍商量。

“你以为我这拼命飞是为了挣几个小钱啊?我不挣够表现,我怎么从经济舱升到商务舱?怎么从商务舱升到到头等舱?又怎么从乘务升到乘务长?或者怎样从飞国内航班升到飞国际航班?”张妍反问我。

一谈起未来,张妍就显得忧心忡忡,她嘴里描述的升迁之路不亚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能做上国际航班的空姐基本上就是大部分空姐职业生涯能达到的顶峰。原则上只要你体检合格,你可以一直做下去,但现在航空公司渐渐采用了和空姐们逐年签合同的方式,等人家不和你签了,你有什么脾气?所以,大部分能找到出路的空姐们,都在三十岁前主动辞职了。有人问年岁大了可不可以转地勤,如果关系不够硬的化,你做梦最好都别想。

“咱不飞了!我养你!”我雄心顿发。那个时候,我所在的公司因为占行业的便宜,刮得不少民脂民膏,我手里也有两个小糟钱儿。

“你养我?你怎么养我?就凭你们天天那样吃喝玩乐?”张妍对我带她参加过的各种局颇多微词。

她这么一说,我还不能反驳。我总不能说告诉她我们专刮民脂民膏,钱来得容易吧?自揭黑幕,自掘坟墓的事情咱不能干!

每次谈论这个问题都谈不出一个结果,也不是完全没有结果,唯一结果就是我们还得把日复一日的“探监”和“放风”继续进行下去。(我们把我去她们的宿舍看她叫“探监”,她进城来看我叫“放风”)“探监”和“放风”虽然继续进行,但互相之间的态度却渐渐地不那么温良恭俭让了,有事儿没事儿地就戗起火来。

“左眼,要是辛苦就不用过来了,反正也呆不了多长时间。”张妍阴阳怪气地在埋怨我“探监”迟到了。

“辛(心)不苦,命苦。”我喟然长叹。我就不爱听女孩子阴阳怪气地说话。

“怎么,后悔了?现在还来得及。”

“来得及什么呀?就这命了,不折腾了。反正也活不了多长时间”我心里本来想说“我不后悔,这辈子我认定你了”,话一出口,却成了这个样子。

张妍“放风”的时候,有时候会不告诉我而悄悄地进城查我的岗。有好几次,我完成铁人三项后,凌晨三两点时迷糊瞪眼地摸回家门,被屋里黑暗处一双碧莹莹的寒光吓得灵魂差点出了窍。

“你还知道回家啊?”是张妍的声音。

"是。。是。。。是你呀!干嘛不给我打电话啊?”我心里暗暗叫苦,宁愿刚才发出那双寒光的是吸血的妖精。

“我就是要看看,你野到什么时候才回来。”

“我那是工作。就许你工作没日没点,满处乱飞啊?”我说的也不全是胡扯,我们的工作有一大部分内容就是吃吃喝喝。

张妍知道斗嘴她一般都会输得没商量,就扑上来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曾经的小粉拳打起人来真还生疼!我禁不住正当防卫。

“左眼,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和女孩子动手?!”

“我可没碰你,那是反作用力。”

“你滚!”张妍气急败坏。

“这可是你说的!”我摔门而去。

过了两分钟我又回到屋里,“不对,这是我的家,干嘛我滚啊?!”

“那我滚!”张妍穿着睡衣就要夺门而去。我赶紧抱住她,“别闹了,隔壁加楼上楼下的狗仔队们都该起来了!我以后跟那帮丫的一刀两断还不成吗?”这丫头气头上来不要命,先稳住再说。

“你这都多少刀了?怎么跟剁蚯蚓似的,每次都两段,隔不了两天又长全了?”张妍嘴里这么说,身体却软了下来,估计明白过来这么一身跑出去实在不像样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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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5 09:57 AM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四)


自打那以后,我确实是消停了一阵子,我每天下班就早早回到自己的蜗居,像日本女人守候丈夫归来一样等候张妍的光临。而张妍比日本男人还过分,日本男人也就是在外饮个花酒回家晚点,而张妍哪天能够临幸我却永远没谱儿,她似乎飞得更忙了。

我坐在小屋里任腹诽在肠内风云激荡,NND,都说恋爱能把人从寂寞和孤独的水火中拯救出来,怎么我恋了爱,却愈发寂寞和孤独了?在我心上寂寞得快长满苔藓的时候,有样好东西降临中华大地,把我从无边的寂寥中适当地拖了出来。

这个好东西的名字叫因特耐特。我们小时在歌里唱“因特耐尔就一定要实现”,唱了近20年,连因特耐尔的屁毛都没见一根,倒是它兄弟因特耐特踩着五斗祥云先来拯救像我一样内心受着寂寞煎熬的受苦受难的人们。因特耐特的好让我从心底原谅了它哥哥放了我近20年的鸽子。

除了研究所和学院里的学究,我大概是中国普通大众里第一批触网者。我以十五块钱每小时的价格从“瀛海威”买了四十小时的拨号上网,听着猫顿一通吱了嘎啦地乱响,我心头是一通小鹿乱撞。先是体验了一下伊妹儿的威力,给当时早已“叛逃”米国的EX(云南魔障)发了一封短信,几个小时后就收到了回复,让我惊讶不已。我以前和她书信来往一个回合怎么也得小20天功夫,心里本来还尚存的一点酸水早在20天的等待里挥发殆尽。虽然伊妹儿让我们不必再忍受“断无消息石榴红”的漫长等待,我们的心里除了当年留下的一点暗暗的浅浅的风干了的水渍,早就没有什么可倾倒的了。

于是我很快就抛弃了伊妹儿这个缺乏娱乐性的东西,开始玩起MUD来,我对电脑游戏有着一种天生的抵御能力,所以MUD我也没迷进去,不过玩MUD让我的打字水平突飞猛进。于是我挟40字/分钟的打字速度进军IRC。我本质上是个话痨,所以在各聊天室里我终于算如鱼得水,扮了GG扮MM,装了文盲装流氓,在不长的时间内,就被不少人引为蓝言知己和红颜知己。

在这段日子里,我基本做到了除了上班以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估计张妍当年受家教GG的调教,很是树立了一些“正确”的人生观,她见我真的和狐朋狗友一刀两断而潜心在家中“学习”,甚感欣慰。但就在我乐在其中的时候,鸡蛋里被挑出了骨头。哦不!准确地讲,是臭鸡蛋里被挑出了骨头。

“红了樱桃是谁?”张妍指着我电脑屏幕上弹出的一个窗口问。

我顺着张妍的手指看去,窗口里是:“红的樱桃:宝贝儿,什么时候帮我把《一棵开花的树》译了呀?”

这“红了樱桃”是在我再北京在线srsnet聊天室里认识的一个“女孩子”(她自己称自己是女孩子),我当时在北京在线上准备注册个“绿了吧唧”的 ID,结果不小心给TYPE成“绿了芭蕉”了,我也就将错就错。在我在聊天室里一番卖弄,结交了几个小粉丝后,这个“红了樱桃”就跳出来了,没事儿就要跟我探讨探讨文学。我花了一个星期的功夫把她的鉴赏水平从欣赏汪国真提高到喜欢席慕容,这不,小丫头片子让我帮她译《一棵开花的树》,估计是想贴到哪个小资 BBS里去显摆。

当然,这些我都不能跟张妍细说,给她解释清楚在网络的另一端有可能是条狗比解释清楚为什么老母猪能爬树还要难。她一句“狗为什么会打字?”就能让我吃冰棍。

“哦,一个聊天室里认识的朋友。”我避轻就无,想小事化了。

“什么朋友,为什么叫你‘宝贝儿’?”张妍脸上的寒霜愈结愈重。

“嗨,北京人见谁都那么乱叫一气的。其实他是公是母我都不知道。”我理直气却不壮,我没法告诉张妍,我在网上还有个ID叫“夏涵嫣”,引得无数WSN拜倒在我石榴裙下。

“北京人都这么叫?这么说你也这么叫她咯?”张妍的脸色悲愤起来,“你还没叫过我‘宝贝儿’呢!”

“我。。我。。。我不是跟你说过嘛,我又不算北京人。”我又一次赶紧把自己从北京人的堆里往外摘。

张妍把我一把推到一边,一副计上心来的样子开始往窗口里打字。

“你干什么你!?”我担心她要在窗口里破口骂别人,那岂不是堕了我在srsnet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谦谦君子的声名。

“你紧张什么?你心里没鬼你紧张什么?”张妍嘴里说着,手没停,在窗口里打着。可惜白长了一双“指若削葱根”玉手,张妍打起字来十分笨拙,半天才能打出一句话。惹得“红的樱桃”数次问“你是不是在和其他人私聊啊?”

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张妍没有破口开骂,而是假装亲昵地话里话外地套“红的樱桃”说她设想“红了樱桃”会对我说的话。不过张妍估计确实没调戏过人,句句礼貌有余,流氓不足。别说人家本没意思,就是有意思也郁闷跑了。过了会儿,“红的樱桃”聊了几句后留下去句“你今天有点不对头。”就跑了。

张妍在那郁闷地坐着,一方面估计是没看见预想中会看到的话,另一方面估计是奇怪“自己”怎么就让人觉得有点不对头了。她在那郁闷,我在一边冷笑。

“你笑个屁!以后不许再在聊天室聊天!”张妍余怒未消。

这下论到我郁闷了,张妍对她的假想情敌都能那么彬彬有礼,克己复礼,怎么对我那么另眼相看,还说这样的粗话。我心里的不忿,就在嘴上表现出来,“切!你还管得了我能不能聊天了?!我正告你,我还没嫁你呢!哦不!我还没娶你呢!”我理虽不直,气却壮了。

不过我这个人一向阴奉阳违,当面不能服软不然多没面子,人背后我好反省,觉得张妍的要求不无道理。她在飞机上遇到和她搭讪的我不也有几分嫉妒,几分担心吗?万一有个对上眼的呢。于是,我退出聊天室,基本不再聊天了。在我退出聊天后的头几日,还有人打听“绿了芭蕉哪儿去了?”,不到一个星期,各人又有了各人的新欢,各人的新知己,“红了樱桃”的ID也变成“林花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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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5 09:57 AM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五)


不能跟狐朋狗友们厮混,也不能跟网上YY,我愈发寂寞起来。最后终于想起我还有一样自小就无数次救我于寂寞和无聊中的法宝:练字。我自六岁始在爷爷的戒尺监督下开始临《玄秘塔》,一直练到大学毕业的《蜀素帖》,书法算是略有小成。毕业后大概是因为没工夫寂寞了,所以笔墨纸砚都不知道扔到了哪个角落。

我重新去琉璃厂买齐了笔墨纸砚,回到家里架势摆足,一副待从头收拾旧山河的样子。无奈心不沉,气不净,面对着8元一张的四尺红星宣纸手竟然有些哆嗦。就这样哆嗦了几日,费了七八十元的纸,我慢慢恢复了状态,毕竟底子还在。唯一不同的是以前摹佛经碑铭,现在心态变了,所以临明人手札,明朝多出才子嘛。当然,我临的不是唐伯虎,而是董其昌。唐伯虎太流氓,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

张妍大概是因为多少受了六朝古都的文气的熏染,对我摆出一副骚态写字颇为支持。不过只是口头支持,我并没能机会享受“红袖磨墨夜临书”,做人不能太贪婪,这我懂。

本以为这下总可以天下太平地让我从容地上溯秦汉,下追明清地在祖国书法长河中捡拾瑰宝,哪知树欲静而风不止。

我有一铁哥们儿姓曹排行老三,我们叫他曹三。曹三见我久不跟他们厮混,奇怪我在家整什么猫腻。对一般人我肯定是羞于承认,但因为和曹三铁,我腆着脸告诉他,娘子不在身边的时候我外出不安全。到底是铁哥们儿,没有嘲笑我反而给予了充分的理解。妈的,有时候我觉得哥们儿对我的情义比女人给我的爱更动人,不知道这是不是变态。

“等哪天弟妹来,咱们一起出来吃顿饭?”曹三在电话里问。

“这个嘛。。。”我还在犹豫。

“别这个那个了,吃完饭咱就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不搞铁人三项。”曹三让我放下包袱。

“那行,到时候我给你电话。”我答应下来。

“真行?”

“废话!这点主我还是做得了的。”

过了几日,张妍又“放风”来看我,我告诉她曹三约了吃顿饭的事儿,她也欣然同意。我电话了曹三后,曹三到我家来接我,那个时候曹三刚买了一辆北京212吉普,满世界得瑟地自告奋勇地当司机。

这曹三来就来吧,他不该带着关心来。关心是个女孩子,中日友好医院的护士。

曹三好饮酒,爱吃肉,三年前公司体检时查出个脂肪肝来,再到医院一细查,居然还是个什么丙肝,结果住进了中日友好医院,管他的护士是个20出头的小姑娘,名字叫关心。

初见关心时的印象是,小丫头对她手底下的病人总是如秋风扫落叶般的无情。曹三在医院里住了个把星期,吃医院里的饭吃得觉得嘴里都淡出个鸟来了,于是趁我和几个哥们儿去医院看望他时,央求哥几个把他带出去打顿牙祭。当我们正带着曹三悄悄往外溜时,被关心逮了个正着。

“曹*,你哪儿去?”关心一声厉喝。

“我。。我和几个哥们儿外面走走。”曹三本来也算是个流氓了,居然被小姑娘喝的一声吓得有点肝颤的样子。见他这副样子我确定他的肝确实是病了。

“你给我回来!谁告诉你可以外出的?!”关心又是一声厉喝。

“我。。我。。。”曹三在那儿结巴。

不忍看曹三的肝承受如此大的负担,我挺身而出。“我们公司领导让我们几个代表公司来看望曹总(曹三白白胖胖还真有副总的样子),这不到了饭点儿了,我们准备把看望搬到饭桌上。您不知道,曹总在我们公司主持很重要的工作,我们得抓紧时间聆听他的指导。”

关心狐疑地看着我,象是在考虑我的话有几分真实度。“那也不行,你不知道他的病不能随便乱吃喝。。。”

“向毛主席保证不让他乱吃喝。对了,你也没吃饭了吧?要不,你席上亲自监督?”

“三十分钟可以回来不?”关心问。

。。。。。。

饭桌上,在关心的监督下,曹三果然一口酒都没得喝,一块肉都没得沾牙。急得在那万分痛苦地嘶吼:“早知是这样的结果,我老老实实在医院吃饭也比在这看你们这帮东西在我面前吧唧一口肉,吱溜一口酒要强啊!”连关心都看得心里不落忍,想通融地让他吃一点点肉,结果被我给制止了,“原则,做人要有原则。” 我告诫关心。

我们在后来的几次探望时,也和关心混熟了,知道她还有个妹妹,叫关怀。我开玩笑地问她:“你们家要再有一个,名字该叫”关系“了吧?”

关心后来说,她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就鬼使神差地同意我的建议去席上监督去了。我说“还不是你看上我了贝”,她不但不承认还用穿着的高跟鞋来踢我。我机敏地闪躲到三尺以外,很痛惜地对她说:“你呀!真是生生玷污了一个好名字。”

曹三住了一个半月医院,医院说他的病不传染,可以回家静养。曹三在住院期间,大概体会出关心的外冷内热,对小姑娘颇感兴趣,,所以曹三出院后常约(或者让我帮他约)关心出来玩,姑娘也欣然应约。久而久之,曹三,关心,还有我三个人混得像兄弟兄妹似的。曹三对关心一直有那么点意思,但关心却一直没明确态度,就那么暧昧着。

曹三这次来找我和张妍时就是带着这个关心来的,也就是这个关心引发了一次小宇宙大爆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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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5 09:57 AM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六)


张妍以前见过关心两三次。关心有一点和张妍相反,张妍是对乘客如春天般的温暖,但对朋友亲人不说是无情吧,反正是不那么温顺;而关心是对病人如严冬般无情,但对朋友即温柔又关心。所以我有一次愚蠢地对张妍说:“你看人家关心,同样是家里做姐姐的,你俩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男童鞋们看到这里赶紧拿出小本本记下我的血泪教训,那就是女的可以理直气壮地向你抱怨你看看人家老公或男朋友如何如何,你千万不要以为你也有同样的权利说你看看人家老婆或女朋友如何如何,否则你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说尚且有一顶“老婆总是别人家的好”的帽子在等着你呢。

我当年就是这样不识时务,张妍听了后很不高兴。以后见了关心,就带了一份敌意,提到她的名字,也要话里话外地捎带我两句。

话说曹三带着关心进了门,当然是要先寒暄两句喝口水。曹三看见我满屋子铺着的,挂着的我写的字,挤兑我说:“我说怎么把哥们儿都抛下了,原来躲屋里做墨客骚人啊!骚!真骚!”

“这幅真好,送我吧?”关心从字堆里挑出一幅,是我头几日写的条幅《蒹葭》。

“拿走,收藏好了!我作古后,值老鼻子钱了!”我小手一挥,颇为豪爽地说。

“走走走,晚了该没位子了。”曹三催促道。这厮一俗人最见不得我舞文弄墨,更见不得我在关心面前显摆。

“我不太舒服,你们去吧。”张妍突然在一边说道。

“嗯?不是说好的吗?”我惊诧地回头看着张妍。

“是说好的,但我突然不舒服,怎么了?!”张妍犟道。

“哦,那么改日,改日吧。”曹三见出势头不对。

”张妍大概是才下飞机没多久,累的。“我给自己打圆场。

”晓得晓得,咱们改日改日。”曹三说完领着关心离开了。

“你怎么回事儿你!”在阳台上和曹三道别后,我回到屋里怒视张妍。

“我怎么回事儿?我跟你说,你去给我把东西要回来!”张妍仿佛气比我还大。

“要回来?什么东西?什么要回来?”我不知张妍何指。

“字!”

“字?我送人幅字怎么了?”

“那是你写给我的。”

“给你写的?我前两天才写的,你进屋后看都没看。怎么就成了写给你的了?”我说完这就话后,蓦然想起张妍大概是说《蒹葭》是我曾经在她脸上为她写下的字。想起第一次触摸她的脸,她的唇,我心底一股柔情升上来。

我正想放句软话,说那张也就是润润笔,回头给你写幅更好的。但见张妍蓦然起身,冲到桌前,抓起我写的字就开始撕。“我叫你给别人写,给别人写!”张妍边撕边狠狠地念叨。

这一撕把我心底刚刚升起的那点柔情撕得一干二净。我最恨撕书撕纸的行为,怒火再也无法遏止,痛快淋漓又撕心裂肺地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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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5 09:58 AM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七)


“我忍你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指着张妍的鼻子。

“你说我不能出去和朋友聚会儿,我不出去了。。。”

“你们那叫聚一会儿啊?你们那是。。。”张妍反驳。

“行,就照你说的,我们那是瞎混。你说我不能瞎混,我老实呆家里了,你说不许上网聊天,我连网也不上了。我TMD现在天天跟呆在活死人墓里跟人话都不讲你也能生出事儿来?!”

“当着我哥们儿的面你就敢给我甩脸子?! 谁给你惯的?!以前让你一次两次是因为对你有感情,你还别觉着是怕你!拿人家对你的让步当鱼泡儿踩!”

“关心也是你哥们儿?”张妍怒道。

“咋啦?女的就不能是哥们儿啊?!我告你,我认识她可远在认识你之前,真要和她有点什么的话,那也是你是第三者!”张妍被我这句话气得脸色发白。

“你再给我说说你们那儿的那个什么狗屁飞行员给你送的香水算是怎么回事儿?”张妍告诉我她们公司一个飞国际航班的飞行员有一回给她带了什么狗屁5号香水。

“你。。。”张妍刚张嘴就被我打断,“我,我怎么了?我冤枉你了?你别跟我说你们只是同事,你们一个组多少空乘啊?他每人都送了?!”

“还有,你们邻居家的你的那个什么发小儿还约你蹦的又是怎么回事儿?”张妍邻居有个小伙子在市委宣传部,据说很受领导赏识,张妍的父母和小伙子的父母似乎很有撮合他俩儿的意思。

“我。。。”张妍又要张嘴又被我打断。

“是,是你主动跟我说的,那又说明什么?说明你胸怀坦荡?那是说明你明火执仗!”我知道张妍当初跟我说那些无非是想BSO一下自己是个香饽饽,并没有真的脚踏几只船的意思。但吵架嘛,哪能就事论事。

“以前谁怎么惯你的我管不了,你跟我这儿还想那么被惯着?门儿也没有!你看看,自打认识你以后,我改这,我改那,改得我都不认识我自己了!”

“你再看看你自己,你可曾为我改过什么?哪怕就是一点点?你就那么完美无缺?是,你是在工作中就够委屈自己的了,那又怎么了?谁工作时不委屈自己啊?哦,你委屈了回来跟我这撒气,我的气找谁撒去?”我越扯越远,这吵架要是不能就事论事了,那是能翻出多少旧账就翻多少。

“再说你这工作,提起来我就搓火。不知道的以为你们人五人六的多威风似的,你们自己也被捧得以为自己是小姐的身份丫环的命。其实你们就是丫环的身份丫环的命。还觉着怎么着似的,不还是侍候人的嘛?海拔高点就了不起了?!搞清楚点,自由自在飞翔的是飞机,不是你们!”

提到了张妍的工作,我气更不打一处来,气焰愈发嚣张。“整天飞了这儿,飞那儿的,还TMD要飞国际航线。你码一石头人儿跟家等你算了。知道的都可怜我快变“望夫石”了(我激动得已经忘了自己性别),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捡了多大便宜似的!”

我在那儿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十分地入戏,声音甚至都数度哽咽起来。我知道自己能说,但我不知道自己这么能说,也就是我和张妍认识时间还不长,要是足够长的话,我还能抖落出几斗成芝麻烂谷子。在我后来情绪高昂地叨逼叨的近一个钟头的时间里,也不知道张妍是理屈词穷,还是渐渐陶醉于欣赏我的表演,一言不发。

我说得口干舌燥,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坐下一口干了,迅即又站起来指着张妍说:“我今儿跟你说的这些你看着办。你也别指望我还能被改成什么样,我原来啥样,将来也啥样。你要愿意呢就接着处,不愿意趁早滚蛋!”我色厉内茬地说完这段话,心下还在想,万一张妍真的站起来要“滚”的话,我要不要上去抱住她。那样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正在我天人交战之际,张妍站了起来,我肾上腺素分泌急剧加快,做好迈出一个健步的准备去把门堵住。但令我意外的是,张妍没有“滚”,而是拿起桌上的杯子,倒了一杯水,递给我说:“喝吧。”

那一刻,我像一个被突然扎破了皮球,一腔“正气”被泻于无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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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5 09:58 AM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八)


气虽泻了,但心底一种拔凉拔凉的感觉却褪不下去,当夜,我回父母家去了。

躺在床上,我望着天花板呆想,都说酒壮怂人胆,但我没喝酒啊,怎么就爆发了呢?

是因为张妍在人前扫我面子?她又不是第一次扫我面子,以前怎么都忍了呢?

是因为她诬蔑我和关心的纯革命友谊,我因为无其实而担其罪而觉得冤得慌?其实张妍因为关心而发彪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关心有时对我的态度确实好得令人生疑,连曹三时不时都有点醋溜溜的。要不是那个年代我是假流氓真仗义,还秉行着“朋友妻,不可欺”的江湖规矩,更因为我自幼饱受众护士的调戏(详见“不要调戏我”),对护士的惊惧仍暗藏在心底,还真没准就真的就范了。所以张妍对关心的敌意还真不是源于“制服相轻”。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呢?像一年多前那晚一样,“左眼,你想好了吗?”重新在脑子里回响起来,又是一夜无眠。。。

。。。。。。

自那次爆发以后,张妍变了,变得对我温柔了。嗯,“温柔”这个词用得不对,应该说是变得对我礼貌了,随时都是那温婉的微笑和周到的体贴,那微笑那体贴专业得像对待她服务的乘客一样。她似乎很久不耍小脾气了,我们也不再拌嘴了,每当有一点苗头出现,必定有一方及时发现,立刻附和对方。

张妍还时不时鼓励我出去和哥们儿聚聚,还主动在机场免税店买了很贵的洋酒让我带去和哥们儿赴酒局,甚至买了小瓶的什么眼霜,脸霜的让我送关心。

人还真是犯贱,张妍不让我去和胡混时,我那么地义愤填膺,等政策放开了,我反而觉得了无意趣,准时准点上下班,下了班屋里一呆,轰都轰不出去,不管张妍在不在。而且,令我自己都惊讶的是,我居然陪张妍逛商店了。张妍远的地方也不去逛,除了百盛,就是长安,逛也不逛多久,半个多小时的样子,什么也没买就要求回去吧。倒是我在一边央求:再逛会儿吧?买点什么吧?

单独在一起时,我们仍旧靠在床上看书,我们都看得很认真,好像书中每章每节都很长,每章每节中都有吸引我们废寝忘食的内容。有时候我们一整夜唯一的对话是张妍说“困了。”我说“嗯,睡吧,我走了。”后来为了打破长时间的寂静,我买了一个电视放在屋里。我们一起看电视,如果遇到好笑的情节,我们一般要对望一眼,然后心底默念“一二三,预备起”,然后和谐地笑了。

也就是我们那个时候没有结婚,结了婚的话一定能在区级的“五好家庭”评比中夺标。

这一切本不正是我索要的吗?为什么临了还不如吵吵闹闹。我以前只知道冷战是相逢陌路,鸡犬相闻却老死不相往来,我不知道冷战也可以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我想,我们不是故意要冷战,我们只是不知道应该怎样更好,相爱简单,相处太难。

这爱情还真不是能吃一堑长一智的事情。和校花那次我们是因为理论远远地走在实践前面,最后孱弱的实践因为与强大的理论不和谐而夭折。和云南魔障那次我们久久地在朋友区域的泥浞里挣扎,永远也步入不了正轨。这次遇到张妍,实践先行,而且也早早步入正轨,但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早早地把该做的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剩下的时间却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即不能像初识时那样各自把自己的小毛病大毛病一直掖得紧紧的,又做不到从孔雀的屁股后面看孔雀,仍然坚定地相信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们把“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保持到了一季,北京已经是深秋了。在我不知道这种状态是不是还要再持续一个季节,或者更长时,我接到了张妍打来的电话。

“左眼,左眼,快回家,快回家,我要见你,我要见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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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5 09:59 AM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九)


很久没听见张妍以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了,因为句子里没带“请”字,更关键的是,电话里,她在哭泣。

“出什么事了?”我紧张地问。

“你快回来,快回来!”张妍来来去去就这么两句。

我来不及在电话里继续猜谜,赶紧打了车,风似的往家赶去。

刚进得家门,张妍就扑将过来,抱住我哭得更是上气不接下气。“左眼,左眼,我不飞了,我不飞了!”

“怎么了?怎么了?慢慢说。”我心里又惊又纳闷儿,这小妮子今天怎么开窍了?

“我们的。。飞机。。今天。。出事了。。。”一句话被张妍哭成了几段。

我一听此话,着实吓了一跳,在我的概念里,飞机出事就是从万米高空一跟头栽下来。但面前这个把我的肩头弄得湿得一塌糊涂的分明是活生生的人啊,而且完好无损。我狐疑地问:“飞机出事了?你跳伞了?”

张妍甚至没顾得上瞪我一眼,用了半个小时半泣半诉地让我听明白了,她们航班当天在北京降落前遭遇超强气流,飞机产生巨大颠簸,颠簸巨大到系了安全带很多乘客头还撞了舱顶,最后有数人受伤,受伤最严重的是张妍的姐妹叫范琳,她被摔倒在地,颈椎和腰椎都严重受伤,已送往天坛医院急救,很可能面临终身瘫痪的危险。。。

我听得是又惊有怕,不仅是怕,还有后怕,为张妍也为自己。受过“统计数据”教育的我本以为飞机是最安全的交通工具,原来一个气流颠簸也可能产生这样严重的后果。在这以后,每次乘坐飞机时,遇到气流颠簸我都会不自觉第紧张,把安全带紧了又紧,也会对路过身边的空姐说“赶紧坐下来,小心不要摔倒。”她们对我的“怜香惜玉”报以感激的微笑,她们哪知道,惨痛的教训曾经离我是那么得近。

虽然张妍没有受伤,但我能深深体会她心里所感受的后怕,那种后怕通过她紧紧环箍着我的双臂向我传递。平时,她看到一条国外航班失事的消息,也要兔死狐悲地沮丧悲哀好几天,而这次她的姐妹就摔倒在她身边。

我除了把她也紧紧抱住,不知道如何去安慰。我一遍遍地轻拍她的后背,一遍遍喃喃地说:“不飞了,咱不飞了。”

那天直到深夜,张妍才慢慢平静下来,虽然仍能觉察出她的身体还在轻微地颤抖。张妍像第二次住在我屋里的那夜一样,靠在我拱起的双膝上,给我讲她当初的梦想。

当年她没考上大学,碰巧南京航空航天大学民航学院那一年在高中毕业生里招空乘专业的学生。因为外形和气质比普通的女孩子确实略胜一筹,所以老师和父母都鼓励她去一试。张妍的成绩对付空乘专业的文化考试错绰绰有余,但面试时看见那真是美女如云,竞争还真不比高考来的小。最后,“关系是王道”,家里是又托人又送礼,好歹算是入了学。

入了学可不是一劳永逸,民航学院的所谓空乘专业上天率95%的广告纯粹扯淡。有那么几次航空公司来招人,面试了一轮又一轮,最后就招了一个。看到很多最终上不了天的“前辈”毕了业有的去宾馆门口做了接待小姐,有的干脆就做了服务员,更多的无所事事地待业,新同学很多不到一年就学会了抽烟,喝酒,逃课,逛街。只有个别和张妍一样有着“空心大萝卜”素质的,坚持熬到毕业。在临毕业前,一方面确实比较突出,另一方面仍旧是“关系是王道”,张妍终于上了天。从入学到上天,家里在张妍身上砸进去了好几万。

上了天后,做为个实习乘务基本工资只有200元,加上飞行时数一个月下来也不过三四百,等转了正,虽有所提高,但也不是如当初那样梦想的高收入,何况,还有当初没有想到的辛苦。但一想到自己当初的付出,还有父母在自己身上的付出,只能咬牙挺住。。。

张妍静静地讲着,我默默地听着,连“后来呢”都忘了问。心底又一次泛起对膝上靠着的这个女孩子的无限疼惜,比当年听她说她在家教GG的泥潭里挣扎时还要疼惜。

“你睡着了吗?”张妍大概是见我半天没说话,问道。

“哦!没有,我听着呢,你接着说。”

张妍没有接着说,沉默了下来。沉默了良久,张妍幽幽地问了一句:“左眼,你是从什么时候不再爱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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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5 09:59 AM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十)


张妍这句话问得我一怔,这女人思维跳跃得也太快了,正说着自己,怎么蹦出这么一句。她的问题没法直接回答,她不问我是不是不爱她了,而是问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爱她了。

“你胡思乱想什么呢?吓糊涂了吧?”我批评她。

“是那次我当着曹三的面发了脾气,伤了你面子?”张妍没理会我的批评,接着问,那口气象是问我,又象是问她自己。

“早点休息吧,别乱想了。”上面这个问题还是不能直接回答,说“是”当然不可以,说“不是”意思就是“不是这次而是另一次。”

“或者,你根本没爱上过我?”张妍仍然没理会我提出的早点休息的建议。

“你这么说话就是不负责任了,我当初爱你,现在还爱你。”我怕张妍还要胡思乱想下去,想赶紧给她,也给自己喂颗定心丸。

张妍转过身,用一只手在我脸上温柔地抚摸了一下,微笑地摇了摇头,说道:“你那是心疼我,不是爱。”

这时,我才看见张妍的手上有一小块擦破的地方,估计是飞机颠簸时弄伤的。我把张妍的手疼惜地握住,象是对她,更象是对自己说:“心疼就是爱。”

“因为这次事故,我们机组放假一个星期,你再带我玩玩北京吧?还好些地方我没去过呢!”张妍没有跟我在“心疼是不是爱”上抬杠,思维又跳跃了。

“没问题,我也歇一星期假。咱们把北京的每条胡同都趟一遍。”。。。

。。。。。。

第二天睡醒已经中午了,我打电话向公司请了假,张妍给东航在天坛医院陪护的同事打电话,知道范琳已脱离危险,心情好了许多。看到她心情好点了,我也放松了许多。

“今天咱们去。。。”我正要自作主张地安排,张妍打断我,说道:“我想去颐和园,圆明园。”

“嗯?”我心里想,不是说好些地方还没去过吗?怎么选个去过的地方?但听着张妍的口气不象是商量的样子,我什么也没问,说了句:“好吧。”

深秋的颐和园游人稀少,诺大一个园子显得愈发空旷。和一年半以前的那次游颐和园不一样的是,这次似乎张妍是导游,这个导游不介绍景观,而是每到个地方就说:去年我们在这买过跟糖葫芦,去年我们在这个地方吃的冰激凌,去年我们坐在这个地方数的桥孔。。。

“我走不动了,你背我。”在长廊的时候,张妍突然对我说。

“我。。。”我话没说完,张妍抢着说:“你答应过的,不能赖!”

“我又没说不背”,我四下看了看,周围没什么人,便躬下了身。

张妍不客气地伏了上来,说道:“真乖!不用背太远,长廊走到头我就下来。”

长廊没走到头张妍就下来了。下来的时候眼里红红的。“呵呵,对不起啊,是不如八抬大轿舒服呵?”我想逗她笑。不想一逗,反而把本来在眶眶里转的眼泪给逗下来了。

那天黄昏,我们站在大水法的残垣断壁前凭吊,夕阳的余晖薄薄地洒在巴洛克风格的石门上,一片金黄,温暖而苍凉。我们神情肃穆,不知道是在感伤这数百年前被烧毁的万园之园,还是在感伤什么别的。

“真舍不得啊。。。”在最后一抹余晖从石门上淡去的时候,张妍轻轻地说。

舍不得离开这个园子?舍不得这最后一缕夕阳?还是舍不得什么别的?我没有问。

。。。。。。

假期的最后一天,我带张妍去的是香山。因为已经过了看红叶的鼎盛季节,所以香山人也不多。

“你也数数从这里爬到香炉峰有多少级?”我在山脚下问张妍。

“数对了有奖励吗?”张妍反问。

”没。。没有。”首先,我自己也不知道正确答案是什么,其次,我不知道我能拿出什么奖励张妍。

“那我才不数呢。”张妍说完,走在了前面。

我们登上了香炉峰的时候又是傍晚时分,虽然红叶早已开始飘零,但满山仍然可见一派万山红遍,层林尽染的气象。我突然发现,这枫树也好,黄栌也好,都象空姐一样,单株的并不美,成片成林时才美得动魄惊心。

香炉峰上风大,张妍干脆散了发,让长发在秋风里飞舞。

“冷吗?”我见张妍双手抱臂。

张妍回头朝我笑了笑,很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已半伸出去的胳膊在空中停滞了半秒,默默地收了回来。

往山脚下看,已见华灯初上,向西望去,但见苍山如海,残阳似血。。。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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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5 10:01 AM | 显示全部楼层
附:还是老规矩,选了一首主题歌做整个故事的总结。

    爱情转移

    徘徊过多少橱窗住过多少旅馆
    才会觉得分离也并不冤枉
    感情是用来浏览还是用来珍藏
    好让日子天天都过得难忘
    熬过了多久患难湿了多眼眶
    才能知道伤感是爱的遗产
    流浪几张双人床换过几次信仰
    才让戒指义无返顾的交换
    把一个人的温暖转移到另一个的胸膛
    让上次犯的错反省出梦想
    每个人都是这样享受过提心吊胆
    才拒绝做爱情待罪的羔羊
    回忆是捉不到的月光握紧就变黑暗
    等虚假的背影消失于晴朗
    阳光在身上流转等所有业障被原谅
    爱情不停站想开往地老天荒
    需要多勇敢
    烛光照亮了晚餐照不出个答案
    恋爱不是温馨的请客吃饭
    床单上铺满花瓣拥抱让它成长
    太拥挤就开到了别的土壤
    感情需要人接班接近换来期望
    期望带来失望的恶性循环
    短暂的总是浪漫漫长总会不满
    烧完美好青春换一个老伴
    你不要失望荡气回肠是为了
    最美的平凡


http://www.youtube.com/v/_j0b052zV3M&color1=0xb1b1b1&color2=0xcfcfcf&hl=en_US&feature=player_embedded&fs=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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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5 10:09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美女的力量就是大哈,我只好一起床就开始搬砖。大冷天的,我容易么我。左爷的这一篇确实写得好,写得认真,让我这个老菜帮感动了一把。或许只有老菜帮才容易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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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5 11:49 AM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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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5 06:3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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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5 09:51 PM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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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5 09:5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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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14 12:13 AM | 显示全部楼层
才看了上北京那段的时候就想忍不住赞上一句:左爷的开头就是写得好...
果然,现在看完了,怎么就觉得那么郁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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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14 12:18 AM | 显示全部楼层
啊,原来左大狎还同时生活在另一个YY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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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14 01:14 AM | 显示全部楼层
岁月如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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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14 01:38 AM | 显示全部楼层
好长,占座接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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