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葱岁月（上）平行(1)

colderdown · 发表于 2010-9-27 05:14 PM

本帖最后由 colderdown 于 2010-9-27 20:21 编辑

引言
Sunny让我写点儿东西。我自己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多少有些故事，青春的冲动和错过，已经过滤沉淀成如梦的追忆，再不记下来，可能会更模糊而淡去。也许有些东西对还在冲动的同学多少有点儿助益，生命的循环不过是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人物间讲述类似的故事。二来在胡同日久，也多少算给大家添点儿炒股之外的东西吧。倒也不用藏头藏尾，我这点儿直面的勇气倒还是有的，拜托大家不要转载就好了。

平行

晚饭吃得早，她先生带着孩子出去转，我帮着她一起收拾。“怎么今天晚上一定要走吗？”她一边洗碗一边问。
“明天一早的飞机，还是回旅店方便些”。
“好久不见啦，老是这么来去匆匆的，还不早些打招呼”。
“都是经济萧条的错，这不公费遛达的机会也不多了嘛。这次来开会是临时决定，再说早打招呼，你们又得折腾。就这样聚聚挺好”。我把最后几个剩碗端了过去。
“我做得菜不合口味？怎么今天你吃得不多”？
“没有啊，已经吃很多了，你知道的，我是那种一包烟，一杯咖啡就能混一天的类型”。
“没看你吃几块排骨，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啃排骨了”。洗碗的水声哗啦啦的，一时间，我有些语塞。

第一次见到她，还是在那个名副其实的家徒四壁的年代。妈妈和她母亲-刘阿姨，是中学死党，我妈出川进京读书后，两人就一直没有见面。十几年以后，刘阿姨借出差的机会一家人来北京，这才又联系上，在我家里吃了午饭。洛叔叔-她父亲和家父一见如故，又是同行，搁下饭碗，就在糊满报纸的墙上挂起工程图，讨论卫星的东西，偶尔还要争论几句。母亲当时正怀着我兄弟，忙了半晌，多少有些支持不住，刘阿姨就拉着母亲去招待所休息。把母亲安顿下来后，刘阿姨左手拉着她，右手牵着我去动物园逛。那个年代，饭菜里没啥油水，肠胃很快就空了。狮子老虎顾然好看，可咕咕叫的肚子让人打不起精神。五岁的我自然是实话实说，刘阿姨把我们带回招待所食堂，给我要了一碗排骨面。饿着肚子当然没有什么好吃像，又有香喷喷的排骨，我急三火四的，只嫌汤水凉的不够快。刘阿姨笑着说：“别急，慢点儿”。她也跟着说：“慢点儿，我不吃”。那时候她三岁，梳着两根小辫儿，眼睛很大。

“是不是因为我放了糖？小董是上海人，这么多年下来，我都习惯了什么东西里都加点糖。你这个吃川菜长大的可能不习惯吧”？我没回话，她的语气里倒先有了几分歉意似的。
我赶忙解释：“在美国这么多年，肚子里早就不缺油了，你是不是又想拿那碗排骨面说事儿"?
"没有，只是印象里老觉得你特爱吃排骨”。
“行啦行啦，不就是当初吃得急点嘛”？
“那倒不是，就是记得你把排骨在嘴里嘬着，舍不得吃的样子，特有意思”。她笑着说。把最后几个碗碟放在碗架上，解下围裙，擦擦手，她拢了拢鬓角的散发：“咱们也出去走走吧，你们在南加的，难得看看秋天的样子”。

隔几栋房子，离她家不远就是一片山林。秋天的美东，叶子红红黄黄的斑驳着，一条小径从住宅区伸出去，婉转在林间。踩着径上的落叶，脚下是嚓嚓的。上午刚下过场小雨，秋风里更多些寒气。太阳正慢慢的沉下去，把吹散的云打上一点软软的红。她走在我身边，很自然的挽住了我的右臂。
“冷了吗？要不咱们回去吧”？我问。
“挺好的，再走走，难得清静”。
“咱们是不是特象那个呀？小董看见啦，还不得喝一卡车醋“？我调笑着。
她抽出手臂，转过头，面色有点板：“你这张嘴就不能不说话”？我一时很有些尴尬，倒是真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扑哧笑了一声，又挽着我的胳膊：“你本来就是个好人家的孩子，挂不住了吧？还偏要装出个痞子样”。
“我这不是怕小董误会了吗”？
“误会什么呀，我早跟他说过的，我挽着你走的时候，他还在上小学呢”。
“那倒是。当初要不是我罩着你，指不定你被哪个坏小子拉下水，成为什么九龙一凤流氓团伙的一员呢”？
“又开始贫了吧你？”
“没有的事儿。历史事实，你不能否认吧？当初缝那几针的疤还在这儿呢”。我伸出了右手。
她托起来，仔细看了看：“淡了许多”。
“没有啊，只不过是我晒黑了”。
她松开我的手，长出口气，缓缓的说：“都二十多年啦”。

再见到她的时候，她们一家都搬到了北京，她也成了我的校友。我读初三，她插班读初二。当年那个扎着两根小辨的女孩，在川蜀盆地温湿气候的滋润下，已经出脱成一个美人胚子。她说话虽还带着川音，但却没有寻常川妹子那种火爆的性格，倒更多些江南少女的人见尤怜。刚入校，几个田径队的哥们儿就开始封她为校花，还找我引见引见。“别动歪心眼儿，那是我妹妹”。我说，他们倒觉得我是想独占，还念叨我不顾兄弟情谊，直到有一天把我唠叨烦了：“你们丫再他妈的放狗屁，我抽你丫的你信不信”？几个人见我动了真格的，也就诺诺。挡得住校内的，却当不住校外的。我们这所区重点中学附近，有两所普通中学，里面坏小子不少，到处堵校门是家常便饭。一天，她在课间操的时候找我，白皙的脸涨得红红的：“小敏哥，能不能放学我和你一起走”？她低着头，不安的用手编排着绕到胸前的长辫子。我一听就明白了：“行，今儿我们不训练，咱们一起走，我来找你”。中午吃饭的时候，我跟球队教练请好假，又跟两个田径队的铁杆儿打了招呼，让他们拿上家伙放学跟我走一趟。都安排妥当，下午放学我们约上她一起往外走，我跟她说好，让她走在我们前面，碰上什么事儿都别回头。只管往前走。出了校门，果然有四五个小混子围在路边。一见她走出来，就开始声嘶力竭的嚎。尤其是一个歪戴着军棉帽，敞着军大氅的小子一个劲儿往她身边凑合，还嘻皮笑脸的嚷：“表妹，跟哥回家吃饭吧”。她低着头，按我说的只顾往前走。我向两个兄弟使了个眼色，紧走几步赶到那小子身边，抡起装着砖头的书包，恶狠狠的朝他的后脑勺拍下去。那小子全无防备，被砸个正着儿，一下就趴在地上没起来。他的几个同伙正要往上涌，我那练铁饼五大三粗的兄弟从腰里抽出管叉，喝了声：“我看谁他妈的敢上”？看他那一副煞神的样子，几个混子都没敢动。我可顾不上那些，照趴在地上那小子的后腰上就一脚，又一脚把他踢得仰面朝天。我蹲下来笑着说：“你知道我是谁嘛”？然后一拳打在他脸上，血一下就出来了。看他出气多，进气少，我站起来，对那几个正楞着的小混子说：“滚吧。有不服的，你们知道爷在哪儿，随时奉陪”。一个小混子扶起倒在地上的，摔了句“你丫等着”，就散去啦。“你在流血”。她叫了声，原来并没有听我的离开这打斗的地方。“你怎么不走？你知道他们有没有带家伙”？我有些恼。“你手流血呢”。她掏出手帕来拉我的手。我甩开她，乐着说：“什么呀，是那小兔崽子的”。旁边两个兄弟也在帮腔：“敏哥这种扔黑砖头的，我们哥儿们血流干啦也轮不上他啊”。她有些急：“你仔细看看，都滴答下来了”。我这才好好看了看，右手拳面上果然有一道深口子，一点儿也不觉得痛，但血在往外涌，估计是一拳打到人家门牙上了。我狠狠的骂了句：“操，亏了”。她又拉起我的手，用手帕包紧，急急的说：“咱们快去医院吧”！那练铁饼的兄弟还在逗：“快去快去，尽享温馨时光，别忘了打狂犬疫苗啊”？“跟你丫混，我早免疫了。明儿出去吃馄钝啊”。我招呼一声，就和她一起去了医院。口子蛮深，还真缝了几针。她在边上一劲儿问：“疼吗”？“你怎么跟我妈似的”。我有点不耐烦，老觉得自己出了血，买卖做赔啦。“要不我明天请你们吃馄钝”？她试探着。这倒把我逗乐啦：“别介，你别掺和，掺和多了，那哥儿俩把你当馄钝包啦”。她倒有些不好意思似的。“乱讲。你们北京人怎么这样”。从医院出来，我跟她约好，下面这几周，她和我一起走，得堤防点儿。不过我每天要练球，恐怕她得多等等。“没事儿，我可以做作业”。这样，挽着胳膊，我们一起走了一个月。后来班主任还找我谈话，讲了些早恋不好的道理，弄得我有点不知所云，只有哼哼哈哈的听着。

6th-Sense · 发表于 2010-9-27 05:36 PM

本帖最后由 6th-Sense 于 2010-9-27 19:49 编辑

多爆些好料。。。大大的有偿。。。！

源济 · 发表于 2010-9-27 05:37 PM

Dolet · 发表于 2010-9-27 06:14 PM

就喜欢听北京人贫嘴。

sunnysunny · 发表于 2010-9-27 06:29 PM

很好看。活生生一个少年保尔形象了。

garfieldking · 发表于 2010-9-27 08:04 PM

dommy · 发表于 2010-9-27 09:14 PM

kosh · 发表于 2010-9-28 07:12 AM

楼主这才是感恨感爱，最喜欢看了。有时间请接着写。

百万宝贝 · 发表于 2010-9-28 10:28 AM

我是谁 · 发表于 2010-9-28 03:52 PM

salute!

Wo Ai Kan

WJWJ · 发表于 2010-9-30 11:14 AM

happyface · 发表于 2010-9-30 07:02 PM

大牛Steve · 发表于 2010-10-1 06:58 AM

据考证，冷唇老大过去是专业作家！

green · 发表于 2010-10-2 12:32 PM

妞妞 · 发表于 2010-10-11 08:35 PM

顶这句话:"多少有些故事，青春的冲动和错过，已经过滤沉淀成如梦的追忆，"

西安 · 发表于 2010-10-17 12:11 AM

cody · 发表于 2010-10-23 02:31 AM

yanjun · 发表于 2010-10-27 08:47 AM

Ed02 · 发表于 2010-10-27 02:29 PM

ding leng lao da!

茜茜 · 发表于 2010-10-29 07:22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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