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时代容不下圣诞老人。
“反右”中,年高失忆耳朵不好的颜福庆犯了大错,在全院大会上传达会议精神,把“共产党万岁”喊成“国民党万岁”,幸好当时的党委书记、院长由中共华东局统战部长陈同生兼任,陈书记保护了颜老,他说:“颜老的大节是好的,大事清楚,小事糊涂。”
“文革”开始,保护过颜福庆的陈同生也受到了残酷的批斗,在1968年被折磨致死。覆巢之下无完卵,颜福庆很快被关进牛棚隔离审查。
他被勒令在校园内游转,左手拿一只破铁皮畚箕,右手执一短棒,边走边敲边喊叫:“我是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我是医务界反动权威的祖师爷。”
早年创办医学院的艰辛,成了他的罪状之一:“医学界的武训”,“为了办医学院,恬不知耻地向洋人讨钱”“这和叫花子有何两样,丢尽了中国人的脸!”——他不认识武训,家里人解释给他听,他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说:“他们说得对,我确实是洋武训。”这是他唯一承认的罪状。
有人把写大字报用的墨汁浇到颜福庆头上,老人在烈日下作喷气式批斗,颈上吊着大木牌,四个字“我是混蛋”。家人怕老人受不了如此屈辱,他却说:
“没什么了不起,以前在湖南早就看到过‘痞子运动’,这次是一样的,革命过去了就会好的。”
他在枕头下放了一只装有金铃子的牛角小盒,夜里,陪伴他的只有金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