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图刊】打虎与反贪腐：1948年币制改革下的蒋经国

源济

北平无战事：“打虎”为何没能挽救党国

（文/新浪专栏 新史记 岳峙）

　　《北平无战事》的核心问题是反腐救国，这是铁血救国会和“建丰同志”的想法，共产党人也把反对国民党政权的理由归结为国民党腐败。

　　腐败是老大难问题，每个朝代都有，哪儿都有。不过，一般而言，王朝初期的腐败只是少数人，所以不需要特别的反腐败，发现了按法律办就是了；到了王朝中期，腐败面积扩大，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被发现了的倒霉蛋被法治，没被发现的继续腐败；到了王朝晚期，腐败就是糜烂性的了，遍布社会的每个角落，这时候反腐败其实已经没什么用了，因为这时候的腐败已经不是单纯的腐败问题了，而是政治问题。所以，到了王朝末期，要解决腐败问题，只能从根本上解决，也就是政治上解决。说得更直白些，就是政治改革。

　　《北平无战事》里国民党政府的腐败就是这种情况，典型的王朝末期的症状，糜烂性腐败遍布全社会的每个角落，无时无地不存在贪污腐败，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能有机会贪污腐败，为了私利可以不顾任何情面任何原则，就连反腐败本身都成了另一种腐败。比如剧中那20%的股份，堂堂的空军中将、作战部副部长，就为了这点股份被送上了断头台，而亲手将他送上断头台的徐铁英嘴上说是为了惩治腐败，其实不过是为了将那些股份转为己有。反腐败不过是反别人的腐败，让自己腐败。

　　所以“建丰同志”派五人小组到北平去调查民食调配委员会的腐败问题，本身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希望借此机会能够刷新北平的政治生态，同时拔出萝卜带出泥，打击孔宋两家的势力。不能不说，“建丰同志”勇气可嘉。而且，在真实的历史上，“建丰同志”确实在上海搞了打老虎行动，连孔祥熙的儿子孔令侃都扣起来了，决心不可谓不大。但蒋介石一句话，打老虎运动就无疾而终了，老虎就放出了笼子。当然，为了救孔令侃，宋美龄和蒋经国闹翻，后来蒋介石去世，蒋经国上台，没有子嗣的宋美龄远走美国，也是由孔令侃照顾的。

　　但政治斗争不光需要决心，更需要经验，斗争经验只能从斗争实践中来。在剧中，“建丰同志”依靠的是曾可达、方孟敖和梁经纶这样的年轻人，可谓国民党里的少壮派。少壮派要得到政权，历来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政变，要想在正常的法律和政治框架里斗争，还想成功，简直比登天还难。用他们这样无论资历还是经验都还很不足的年轻人，去调查马汉山、徐铁英这种在政治舞台上纵横捭阖、摸爬滚打数十年的“老同志”，其结果可想而知。

　　结果是，侯俊堂虽然死了，但是徐铁英一到北京，就和马汉山站在了一边，五人调查小组召集人、牛津大学博士杜万乘面对马汉山的胡搅蛮缠束手无策。几个回合下来，因为牵扯到扬子公司，五人小组就被宣布解散了。

　　在电视剧一开始，徐铁英在特种法庭上播放的他和侯俊堂的谈话录音中一语道破天机，这就是“党团之争”的延续，是想用新人取代老人。之后，在由华北“剿总”副总司令陈继承住持的平息学潮的会议上，陈继承也再次毫不回避的提出了这个问题，并且打电话向蒋介石告了御状。“建丰同志”在电话里安慰曾可达，说陈继承如果挡路，可以撤掉。但撤掉一个陈继承，能撤掉千千万万个陈继承吗？毕竟，在战场上流血保卫党国的江山，还是得靠他们。

　　其实“建丰同志”不过是想在国民政府这个已经卡机严重的旧系统上打几个补丁，但却遇到了系统不兼容的问题。而这时候的国民政府，无论政治、军事还是经济，都已经不是打补丁就可以解决问题的时候了，只能重新刷机。这时候的国民政府，不仅“建丰同志”没想到已经到了什么程度，就是他的敌人毛泽东，也没想到。1948年中，毛泽东估计，还需要三年的时间才能彻底打垮国民党政府和军队，结果只用了一年，国民政府就土崩瓦解了。其速度之快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包括国民党、共产党和美国人。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国民党这架旧机器的操作系统的衰败程度所有人都估计不足。

　　国民党在解放战争中全盘失败，退据台湾，蒋介石才终于自己下了决心，要刷新政治，这才开始逐步撤换老人，换上新人。原来在大陆贪污腐败的将领和官员们，或者直接去了美国，或者滞留香港，或者干脆投共，被迫到了台湾的阎锡山、胡宗南等人，都已经成了光杆司令，国民党内长期存在的山头问题因此而自然而然地消失了，事情就好办多了。“建丰同志”在大陆想做而没做成的事情，到了台湾后，蒋介石自己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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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热播剧《北平无战事》的建丰同志虽然没有露面，人气也很高，他做一手反共一手反腐的指示，以及曾可达“报告建丰同志”的场景都进入了TOP5。但是历史上的这一年，蒋经国推行币制改革和反贪腐，并不如上述的那样轻松。他面对的是国统区通货膨胀经济行将崩溃的严重现状……





解放战争中国民党军费开支浩繁赤字剧增，法币发行垂直上升，贬值幅度蔚为壮观。1948年8月19日，南京国民政府在法币流通濒临崩溃之际，再次企图通过币制改革以挽救险恶的国内局势。图为1948年3月美国记者拍摄的上海某公司“发薪日”自银行提款情形，可见当时通胀之高。





1948年夏，国民党政府决定实行包括发行金圆券、限制物价和收兑人民所持金银、外币等内容在内的所谓“经济改革”，企图依靠行政力量对国统区经济实行管制，以此来摆脱政治、经济危机。这是1948年3月的发薪奇景。





8月19日，国民党政府颁布了《财政经济紧急处分令》和《金圆券发行办法》等法令，正式宣布实行币制改革。同时在行政院下设经济管制委员会，负责实施经济管制和推行币制改革。图为领到钞票后一起合影。





紧接着宣布俞鸿钧（当时任中央银行总裁）和蒋经国（字：建丰）为上海经济管制正、副督导员并即时赴任。图为左：蒋经国手持《币制改革》，1948年10月摄于其上海办公室；右：“打虎”期间民众游行举出“打倒奸商”标语。





上海是当时全国的经济、金融中心，蒋介石派蒋经国担负此重任，这一不同寻常的任命表明：蒋介石在“经济改革”上下了很大的赌注。图为1948年，蒋经国在南京励志社办公室留影。





1948年8月20日，蒋经国抵达上海，整顿币制惩治奸商，人称“打虎”。蒋经国一到上海，就设立了经济督导员办公室，公布了有关的《经济管制法令》和《物价管制办法》。图为1948年上海，蒋经国打虎办公室。





为了执行《经济管制法令》，蒋经国在上海组织自己的“执法”队伍，成立了“大上海青年服务总队”，共有1万人，编成20个大队，分布在上海各个区，由王升任总队长。这是蒋经国在上海的“打虎”办公室。





蒋经国法出令行，接连召见上海经济界的头面人物刘鸿生、荣尔仁、杜月笙等人，要他们拥护政府措施，交出全部黄金、外汇，否则即勒令停业；甚至声色俱厉扬言：“谁不交，就按军法办理！”图为1948年的蒋经国。





蒋经国的“铁腕”暂时发挥了作用，上海的物价在一个时期内保持了稳定，岌岌可危的财政金融危机也似乎有所缓和，一时舆论出现了一片赞扬之声。不过后来，蒋经国碰到了难以克服的障碍，这个障碍便是扬子公司。图为蒋经国在上海的“打虎”办公室。





扬子公司的董事长和总经理是孔令侃，他是前行政院院长和中国的大财阀孔祥熙之子，其姨母则正是“第一夫人”宋美龄。孔令侃自认为靠山硬，谁也奈何他不得，所以并没有把“太子”放眼里。明明规定“禁止囤积居奇”，扬子公司偏乘机大搞囤积物资。图为蒋经国在上海的“打虎”办公室。





当时杜月笙在工商巨头召开的大会上以此逼问蒋经国，蒋经国无法回避，不得不表态。事情到这一地步，蒋经国只好横下一条心，向孔令侃开刀，于是命令经济警察大队搜查并查封了扬子公司，但迟迟不对孔令侃本人采取进一步的行动。图为蒋经国在上海的“打虎”办公室。





开始蒋经国也想对“孔令侃案”进行处理，孔令侃便到南京向姨妈求救。宋美龄调解失败，急电给在北平的蒋介石，说上海出了大问题要他火速南下。当时北平形势紧张，蒋介石正在主持军事会议和亲自督战，闻讯后立刻要傅作义代为主持，自己飞赴上海。图为蒋经国在上海的“打虎”办公室。





蒋介石一到上海机场，宋美龄即带孔令侃首先登机，抢先向他告了蒋经国的状。第二天蒋介石召蒋经国进见，痛骂一顿，训斥道：“你在上海怎么搞的？都搞到自己家里来了！”要他立刻打消查抄扬子公司一事。父子交谈不到半小时蒋经国就垂头丧气地出来了。1948年10月上海，蒋经国。





上海经济管制只维持了70天。被人为控制的物价又开始以更惊人的速度扶摇直上，金圆券价值一落千丈，很快变成废纸。到处是疯狂的人群和抢购狂潮，许多人被挤死、踩死，情况混乱到极点，一幅“世界末日”的景象。图为1948年上海，交通大学学生的反美游行，一个倒地的女学生。





10月31日国民党的经济管制政策宣告彻底破产，蒋经国在上海的使命也宣告结束。 11月6日蒋经国悄然离沪。“打老虎”至此结束。图为1948年《新民报晚刊》刊登《蒋经国走出了办公厅》。（本文节选自：《台海风云》、《南京国民政府1948年币制改革述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