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提匠人精神？那是还没到最坏的时候| CBNweek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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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提匠人精神？那是还没到最坏的时候| CBNweekly 

原创 2016-12-12 赵慧 第一财经周刊

拥有一流技术固然值得骄傲，但市场需求的变化逼他们不能再仅仅着眼于单一技术与产品。

一辈子只做一件事还能行得通吗？就在这一周，我见到了来自日本富山县高冈市的几位匠人——按照日语里的称呼，他们应该叫“职人”，意为在某个手工职业领域持续钻研的人。由于常年专注于同一领域的技术磨练与钻研，他们在日本也一直获得人们的尊敬。

这几位高冈职人也不例外。作为日本超过400年历史的铜器产地，在1990年全盛期，靠近日本海的高冈铜铁器产业市场规模曾达374.5亿日元，但2012年其市场规模还不到顶峰时的1／3。

高冈出产的铜器。

我们当然不可避免地聊到了如今在国内也成为标杆话题的“匠人精神”，与中国的求快心态形成鲜明对比，它似乎已经成为人们对一种“心无旁骛专注感”的高度褒扬。

“那是因为还没到最坏的时候。”折井宏司说。他是momentumfactory Orii的三代目社长，这家公司始创于1950年，主要做铜器等金属着色生意。就像高冈那些金属铸造传统产业工厂一样，它们早期的大客户都是寺庙。但这些传统工艺品使用周期非常长，随着日本泡沫经济破灭，市场需求也急速下降。流程细分也造成在最糟糕的时候，这些专注加工的工厂迅速陷入缺乏上游客户、也没有下游渠道的窘境。

到1998年前后，折井宏司家的公司虽然拥有为皇居装饰品与美术品上色的高超技术，收入还是降到顶峰时的45%左右。不仅是他家，高冈几家大工厂的收支在那段时期也都是赤字。

“在生意好的时候，职人们也没有必要去考虑那些新的发展方向。”他说。但到了他这一代，只有好技术没法让公司持续经营下去。他的新技术开发也来自压力之下的偶然试验——使用各种不同的植物原料与化学物质反应，通过不断试验确定染色控制方法，他在维持旧有金属着色技术的基础上开发了更多素材与新色，产品种类也从佛具扩展到建材与室内装饰，乃至钟表、灯具等生活器具。

给高冈带来关键转变的是一家专注于“100%纯锡产品”、做金属铸造的公司——能作。能作的第四代能作克治第一个走出当地，在东京年轻人时尚与文化的核心区域原宿开了一场展出各种概念产品的展示会，他邀请了买手与设计师，听取他们的意见，确定了传统产品之外的第一个新产品。在此之后，能作开发出花瓶、筷架、灯具等更符合日本人生活习惯的生活用品系列，这一系列的营收目前已占公司总营收的9成。

改良后的金属制品更符合日本年轻人的审美。

最近，能作正在开发医疗与护理用具。能作克治的长女、如今在能作担任董事的能作千春说，“那会是个有成长性的新领域——它的市场需求不会消失。”

更大的问题在“是否坚持手工”。黄铜商品制造商“二上”的第四代传人二上利博对“大量生产的可能性”有些不屑，“我们的商品没法大量生产”。他强调，即便是自己制造杯垫、餐具、厨房用品、灯具等生活用品的新产品线FUTAGAMI，表面的质感也只有手工制造才能表现。这个产品线已经贡献了公司销售额的85%，但由于坚持手工作业，每天只能制造大约250公斤的产品，在圣诞季订单大量杀来时，他选择了拒接订单。

二上利博说的这层质感主要依靠砂子模具在压制时体现。能作的产品也几乎都是手工制作，它采取了少量多品种的制作方式。在高冈的产业链上，也有专门制作砂子模板的工厂为其供货，一批用于制造模具的砂子可以持续反复使用半年。“大量制造的话，设备升级需要成本。”能作千春说，但她不排除“医疗产品这类不需要手工制作的产品”未来可能大量生产。

情怀与故事的确是更打动人的武器。但是比起祖辈们面对的那个消费市场，成本与收入压力给经历过谷底的职人留下了更深刻的印象。

另一个需要注意的问题反而来自保护性支持。即便有所好转，来自国家、县市的政府补助与职人培育事业也是公司们收入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些资金一方面为它们提供了周转与技术传承支持，但另一方面，也有可能成为其赖以生存的保底收入—它既是政府迫切希望保留传统手工技术的表现，却也可能成为市场竞争中“没到最坏时刻”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