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政府追究隐瞒与中国关系的科技学者

源济

美国政府追究隐瞒与中国关系的科技学者

Original Dow Jones 道琼斯风险合规  2021-12-22 00:44

图为位于马萨诸塞州剑桥市的MIT。图片来源：ADAM GLANZMAN/BLOOMBERG NEWS

2020年1月，陈刚和麻省理工学院(Massachusetts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简称MIT)的20多名教授和学生前往中国深圳，讨论与中国院校的合作研究事宜，参观当地公司，并面试了有兴趣在MIT深造的学生。

陈刚返美搭乘的飞机在波士顿洛根机场降落后，美国海关边境保护局的工作人员把他带到一边，没收了他的笔记本电脑和两部手机，并开始询问他为何前往中国以及在那里做了什么。身为机械工程教授的陈刚是一名美国公民，他告诉这些工作人员，他与一所中国大学开展了合作，自己所有研究都是在美国进行的。

一年后，他因被控向美国政府申请研究经费时隐瞒与中国的广泛联系而遭逮捕。这是美国司法部一系列备受关注的起诉中的一起。

自那以后，美国政府追究涉嫌隐瞒与中国关系的学者行动一直在进行，但其实几无所获。第一个交由陪审团审理的此类案件以被告无罪释放告终。在其他24起案件中，有9名被告认罪。另外6起案件已完全撤销指控，据美国官员们表示，其中5起案件之所以撤销指控，是因为涉案科学家受到了足够惩罚，已被拘留一年或受到一年限制。

其余案件仍在审理中，其中12月14日对哈佛大学(Harvard University)化学教授利伯(Charles Lieber)在波士顿进行了审讯。相比之下，在美国司法部针对白领犯罪提起的诉讼中，约92%的被告最终被定罪。

据知情人士透露，最近几周，司法部官员讨论了是否撤销针对学者的更多诉讼，包括对陈刚的起诉。

2020年1月28日，时任马萨诸塞州美国检察官的Andrew Lelling。图片来源：KATHERINE TAYLOR/REUTERS

针对陈刚等人的指控正值特朗普执政时期，很多学术界人士认为美国司法部不恰当地针对华裔美国科学家。司法部对此予以否认。这些案件至少表明，有时美国司法部所谓的学者教授、科学家与中国有关系，而学术界只是视为普通的学术合作。

美国司法部长加兰德(Merrick Garland) 10月份被一名议员问及这些案件时表示，司法部国家安全部门的新负责人计划评估该部门应对中国所构成威胁的做法。一位发言人表示，这项评估不久就会完成，该机构将在未来几周提供更多信息。

中国官员呼吁美国停止对学者的此类追究。中国驻美国大使馆发言人刘鹏宇在一份书面声明中表示，涉及美国科学家的中国政策与其他国家的普遍做法没有什么不同，美国当局应当停止对中国项目的污名化。中国驻美大使馆没有对陈刚案的细节置评。

美国的上述行动似乎已帮助中国吸引美籍华裔科学家前往中国。超过六名华裔顶尖研究人员在接受采访时表示，他们要么已经从美国大学的职位跳到中国，要么正在寻找这样的机会，称他们担心可能成为美国司法部这种已过头做法的目标。

美国联邦政府估计，每年有价值超过2,250亿美元的知识产权转移至中国。美国官员曾公开表示，美国大学是造成这种技术转移的一个关键渠道。

大约从2018年开始，随着特朗普政府开启的贸易战，美国联邦调查局(Federal Bureau Of Investigation, 简称FBI)和赞助许多大学研究的美国机构开始指出，一些拨款的获得方似乎试图向中国转让敏感技术，并在申请美国政府支持时隐瞒了中国的关系。

此外，美国官员敦促各大学更彻底的审查与中国机构进行的某些类型合作研究。2019年，联邦检方开始指控一些学者就自身与中国的联系向美国拨款机构撒谎。

2021年1月13日，即拜登(Joe Biden)就任美国总统数日前，检方指控陈刚没有向美国能源部披露他与中国的一些关系。此前美国能源部为他的一些研究拨了款。检方称，陈刚曾给一家得到北京方面资金支持的开发公司当过顾问，还担任过深圳的南方科技大学顾问委员会委员。南方科技大学与MIT有合作。

据知情人士透露，特工调查陈刚时，甚至怀疑他之前参与MIT和南方科技大学之间的合作不是为了MIT的利益，而是为了中国的利益。

在后来提交的一份文件中，陈刚的律师称，关于陈刚忠诚问题的“揣测”非常具有侮辱性。陈刚2000年入籍成为美国公民。

从针对陈刚的指控被提起的那一刻起，MIT就为陈刚以及MIT与南方科技大学的合作进行了强有力的辩护，称这类合作对推动科学发展是至关重要的。MIT的校长Rafael Reif称，陈刚被逮捕“令人深感不安和难以理解”。

陈刚的200多名同事在致Reif的联名信中写道：“针对陈刚的指控抹黑了那些本应被视为正常的学术和研究活动，这其中包括推广MIT全球使命的活动。”

陈刚的律师Robert Fisher表示，他的当事人对这些支持表示感谢，并“期待着在法庭上进行申诉的那一天”。

陈刚于1964年出生，在中国湖北省长大。陈刚在中国上大学时被分配学习热能动力，那时他的父亲觉得陈刚学这个专业，将来会去当锅炉工。但之后的发展出人意料，一位美籍华人科学家把陈刚招进了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1993年他在该校拿到了机械工程的博士学位。

在杜克大学(Duke University)和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Los Angeles)工作过一段时间之后，陈刚于2001年加入MIT，他组建了一个大型研究团队，并就如何用电池把热能转化为电能等课题发表了多篇论文。2013年，他成为MIT机械工程系主任。

2016年2月，时任中国科学技术部的相关领导访问了波士顿，在MIT校园和与华裔美国科学家的晚宴上同MIT的行政官员和教职员工进行了交谈，陈刚也出席了这些活动。美国检方在随后针对陈刚的起诉中引用了他当天在手机上做下的记录，作为证明陈刚帮助中国的证据。

深圳已成为先进的制造业和技术中心。图片来源：BERTHA WANG/AGENCE FRANCE-PRESSE/GETTY IMAGES

MIT管理人员还对深圳的兴趣格外浓厚，这座城市已发展成一个先进的制造业和技术中心。

由于南方科技大学的教职员接受过西方教育，而且许多课程采用英语授课，MIT的管理人员对与南方科技大学的合作态度积极。他们认为，深圳的制造业实力会让MIT的学生获得宝贵经验。

2017年1月，陈刚陪同十几名MIT的教职人员前往南方科技大学参加一个研讨会，讨论两校可合作的领域。

一个月后，陈刚从美国能源部获得的一项拨款，以继续关于塑料中的原子如何振动传热的研究。这项拨款已经持续了十多年。

陈刚到加州参加一次会议并发言的差旅费得到了报销。会议主办方是总部位于硅谷的一个基金，隶属于北京的一个公司，后者得到政府的资金支持。

2017年秋天，陈刚接受了一个在重庆一所中学给学生当导师的有偿职位。该中学校长曾向MIT捐资设立奖学金。陈刚在该中学做了一场讲座，鼓励学生不要害怕科学。据宣传材料称该校的“优才计划”引入国内外顶级名校的著名专家教授担任导师。检方在起诉书中称，陈刚对美国也隐瞒了这个职位。陈刚的律师称，他没有义务披露此事。

2018年6月，MIT和南方科技大学达成了一项协议，南方科技大学同意在五年间向MIT支付2,500万美元。南方科技大学每年将把一些教职人员和学生送往MIT，而MIT的一些师生将前往深圳。那年秋天，陈刚从MIT休假，在南方科技大学度过了学期的部分时间。

在当年11月，MIT继续扩大与中国的接触，与中国科学院(Chinese Academy of Sciences)在北京主办了一场科学和技术会议。MIT校长和陈刚都介绍了这次活动。

在这次活动上，MIT的教授还与科大讯飞股份有限公司(iFlytek Co., 002230.SZ)和商汤(SenseTime)等科技公司的创始人进行了讨论。美国商务部在随后的一年将这两家公司都列入黑名单。商汤公司称美国这些指控毫无根据。科大讯飞表示，美国的制裁行动不会对该公司业务产生重大影响。

在2019年美国国会举行的一次听证会上，美国官员还对与中国之间的科学交流活动发出警告。

2019年4月，MIT表示不会与华为续签合同，并将加强对涉及中国、俄罗斯或沙特的项目的审查。虽然，MIT认为2020年1月派教授和学生前往南方科技大学进行参观访问的行为不会带来任何麻烦，但陈刚就是这次返回美国时在机场遭到了盘问。

2021年10月8日，麻省理工学院院长Rafael Reif通过视频在北京清华大学的一个会议上发言。图片来源：YI HAIFEI/CHINA NEWS SERVICE/GETTY IMAGES

今年年初陈刚被捕后，MIT校长Reif表示，MIT和美国政府对于与南方科技大学合作的理解似乎有很大不同。他说：“这些资金是为了推动一些同事的工作，以及MIT完成研究和教育任务。”MIT仍在支付陈刚的法律费用。

与此同时，MIT和南方科技大学两校教授之间的合作仍在继续。MIT管理人士表示，该校正着手在保持友好研究氛围的同时思考如何回应那些噪音。

前马萨诸塞州联邦检察官Lelling最近在领英(LinkedIn)发文称，他认为司法部应该重新考虑自身做法，避免给美国与中国合作伙伴的科学和商业合作造成不必要的阻碍作用。当时正是Lelling的检察官办公室提起了对陈刚的诉讼。

美国众议院一个小组委员会10月份举行的一次关于学术研究安全性的听证会上，MIT负责研究的副校长Maria Zuber表示，执法部门和MIT在工作和信息共享方式上都存在差异，双方加强理解应会有助于解决问题。她说：“这个问题还没有讨论完。”

Aruna Viswanatha发自波士顿 / Sha Hua发自香港

2021年12月21日17:25 CST 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