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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间] 弟弟出生后,我成了家里多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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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4-13 09:2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弟弟出生后,我成了家里多余的人

 大山 全民故事计划 2023-03-06 07:21 Posted on 北京
她越来越想不通,这样辛苦是为了什么,即使她念完大学,也并不一定找到一份好工作,她也不想再让家里掏钱供她上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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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全民故事计划的第695个故事—

前 言
 
三岁丧父,母亲嗜赌,童年本就不幸的她,在母亲改嫁后的重组家庭中感觉自己格外多余。大三时,需要解决学费与生活费,淑琳选择了辍学,来到厦门开始自己的路演生活。

如今,淑琳已经在厦门街头路演两年了。
 
我叫陈淑琳,今年23岁,来自福建泉州,目前在厦门街头唱歌,已经唱了两年了。

这是淑琳惯用的开场白。
23岁的淑琳,在某音上拥有十几万粉丝。许多人看到淑琳都会觉得这样一个乐观开朗的女孩子,家境一定不错,淑琳听到后总是淡淡一笑。
淑琳出生于福建泉州,三岁时父亲便离世了。关于亲生父亲,淑琳甚至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就连名字也是多年后看到户口本才知道的。
在淑琳父亲的老家,重男轻女的观念根深蒂固。由于淑琳是个女孩,父亲一家对淑琳乃至淑琳母亲的态度都不太好。特别是父亲去世后,他们对于淑琳母女的态度变得更加恶劣。
于是,母亲决定带着淑琳离开那个家。
直到今天,淑琳都很庆幸当时母亲没有放弃自己独自离开,而是选择带上她。
淑琳的母亲之前靠织毛衣补贴家用,离家之后在海边一个废弃的小房子里经营大排档生意。“那个房子非常小,不到十来平,当时就是挣一点是一点。”淑琳回忆道。
在淑琳读小学时,母亲认识了现在的继父,当时继父的家庭条件也很糟糕,欠了很多钱。母亲再婚后,没再继续做大排档,她找到淑琳的外婆借钱买了一辆大卡车,和继父一起运起了垒地基的石头。夫妻俩常常晚上出去上班,白天淑琳在学校的时候才回家。
那几年,淑琳很少能见到他们。
后来,运石头的生意失败,继父离开家里出去打工,家中的债务及日常开销全部落到了母亲身上。然而在赌博风气盛行的落后村子里,文化程度不高的母亲却走上了赌桌,希望通过小赌来维持生活的平衡。
但赌博就像一个无底的漩涡,母亲不可避免地染上了赌瘾。
淑琳小时候起,家里便经常有人来讨债。
后来,老家的房子拆迁了,但得到的赔偿款并不多,其中一部分也被母亲赌掉了。
童年时光,淑琳一直过得小心翼翼,生怕惹怒母亲。2005年,母亲和继父生了一个弟弟,淑琳最后一丝希望也失去了。相较于淑琳不被待见的出生,弟弟由于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子,一出生便得到了全家人的宠爱。说起弟弟,淑琳苦笑着说:“有事情出错了,因为我年长,又是女孩子,还不是这一家的,什么错便都是我的错。”
全家的溺爱致使弟弟养成了不学无术的性格,初中没念完,弟弟就辍学了,也一直没有工作,只能不断地向家里要钱,如果没要到钱就会骂人。比较闹的时候,弟弟甚至会从厨房拿刀出来。淑琳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但她也没办法,“其实拿完之后他自己是害怕的,他就是一时冲动,之后就会在那哭。”她并不相信弟弟真的想要伤害家人。
前段时间,弟弟犯事了,还没有判下来,淑琳听说是因为有点涉黑。对此,淑琳反倒觉得这对弟弟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在里面可能他会有一些反思,至少有一个思考的机会。”
 
“懂事的孩子没糖吃。”这句话说得没错。但淑琳有时候也会想,要是父亲活着,她的生活会不会和现在不一样。至少,她有一个真正的家。

母亲和继父结婚后,也许有过一段时间是后悔的,后悔带着她一起。继父也从不关心她,甚至连生活上的资助也没有。对她而言,继父就是一个如同邻居般的存在。
淑琳印象最深的是小时候她很爱玩水,难免会弄湿衣服。当时母亲为了警告她,直接放了一池子水,然后把她的头摁进水里。
有一次,淑琳在放学途中无意把外套弄丢了,回家后母亲将她关在房间里打。淑琳沿途找了一路,最终还是没找到,母亲甚至吓唬她说要拿热水泼她。
面对母亲的苛责,年纪还小的淑琳十分不解,她想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这样对她。长大后,淑琳开始渐渐理解母亲:“她身上背负着那么多压力和家庭债务,我能理解,或许她是怕我不听话,他们不喜欢我才那么严厉对我。”
初中时,淑琳一个月的生活费只有两三百块钱。母亲还经常忘记按时给她。
慢慢地,淑琳养成了存钱的习惯,十几岁的她就深刻意识到了钱的重要性。
有些时候,淑琳甚至连吃饭都得省着吃。早餐就吃一个馒头,中午和晚上都不打菜,只打一碗饭,再拜托食堂阿姨免费给自己加点肉汁,偶尔再多买一碗汤。
淑琳清楚家里也没什么钱,因此很少找家里要钱。
因为这样节省,淑琳在学校遭到了很多同学的笑话,有些人处处排挤她。
整个青春期,淑琳喘不过气来,甚至想过初中辍学出去打工赚钱,不过被母亲阻止了。
 
在母亲的坚持下,淑琳考上了高中。

高二那一年,学校提倡艺考,母亲在家长会上听老师说,走艺考能考个更好的学校,于是便打算让淑琳去学门艺术。
相较于母亲提出的画画建议,淑琳选择了唱歌。
对于是否参考艺考,淑琳仍然十分犹豫。
学艺术,必定需要花费一大笔钱,仅仅只是参加高三的集训,就要三万多块。
所幸淑琳从初中开始就一直有存钱的习惯,她拿出自己的积蓄抵掉了一部分费用。一向严厉的母亲那时也说:“你不要顾虑那么多,如果你想学的话那就去学。”
此外,淑琳也成功跟老师申请分期付完学费。
就这样,淑琳在艺考前临时参加了为期半年的集训。
然而,没过多久淑琳就发现艺考学习的内容与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淑琳一直喜欢的是流行音乐,但艺考要求的是美声,在此之前淑琳甚至都不知道唱歌还分这么多种。
淑琳常常把自己独自关在琴房里唱流行歌曲。这也遭到了老师多次的斥责,老师告诉淑琳:“你不能老是唱这些流行歌曲,你这样的话艺考的歌曲你是一定唱不好的。”
后来,在一次平时考核里,老师给了淑琳极低的分数,还把淑琳训哭了。
从此,淑琳就没再偷偷唱过流行歌曲,而是踏踏实实地学习美声。
她很刻苦,既然母亲花了钱,她一定要将这件事做好。
 
高考结束,淑琳顺利考上福建的一所一本大学,主修声乐。

大学期间,淑琳仍然对美声提不起兴趣,一心想要学习流行音乐。经过多方辗转,她了解到学校里有个老师在带流行唱法的学生,于是她联系到这位老师,开始学习流行音乐。
由于学校的相关规定,即使淑琳转到流行唱法的老师门下学习,期末考试却仍然要求唱美声或者民族来考核,只是情况比以前好了很多,至少她现在有了选择的权利。
然而大学生活并不轻松,淑琳还需要自己解决生活费和学费。
由于是艺术专业,身边同学的家庭条件大都不错,吃的用的都不缺,更不用担忧学费跟生活费。有时候室友在宿舍也会谈到自己的家庭,说到开学放假会有爸爸来接送,每次谈论这些话题,淑琳都说不上话。她从心里觉得羡慕,但日积月累,她想到的却是逃离。
上大学后,淑琳很少回家,几乎每个假期,都去打工赚钱,有时甚至同时打几份工。
只是她越来越想不通,这样辛苦是为了什么,即使她念完大学,也并不一定能找到一份好工作,同专业的学生比她优秀的比比皆是。她也不想再让家里掏钱供她上大学。
况且,虽然母亲从没明说,但继父是不支持她读大学的。
大一入校没多久,淑琳便萌生了退学的想法,但被室友以“好不容易考上的”劝了下来。
大二那年,弟弟愈发混蛋,家里的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淑琳常常接到弟弟打来要钱的电话,如果没要到,弟弟就说出一些伤人的话。
那些话有些不堪入耳,如果淑琳是他的亲姐姐,那她一定会骂回去,可惜她不是。
那段时间,她给自己的钢琴老师发信息说太累了,甚至会产生“活不下去”的想法。
到了大三,淑琳实在忍受不了,选择了休学。这一次,她没有听任何人的劝告,包括母亲的,母亲也只好无奈答应。她一味地选择了逃,逃离学校,逃离那个重组的家。
 
一开始,淑琳是在街头唱歌,挣的钱并不多。

其实在休学之前,她就接触过这样的“路演”。当时,淑琳在参加学校的歌手大赛后,发现自己上台非常紧张,有朋友鼓励她:“只要参加得多了,就不会再紧张了。”
她就跑到湖边的小亭子里尝试“路演”,给路过的游客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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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琳在小亭子里唱歌丨受访者供图

刚开始路演,都是抱着锻炼的心态,淑琳并不太在意收入,一般一场路演能有几十块钱。
有时候碰到了城管,还会被赶走。
参加了区里的规范管理后,淑琳考下了街头演唱许可证,路演也正式步入正轨。
后来,慢慢有了一些名气,淑琳尝试和一些直播公会签约。
这些直播公会一般会签一批新人,严格要求淑琳留下一些打赏大方的大哥,也会教淑琳一些话术。淑琳需要不断地和观众聊天、需要去打PK,以便获得更高的收益。
那段时间,淑琳每个月最多能挣一万多块,少的时候也有六七千。
但慢慢地,淑琳发现自己总是被公会带着走,公会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种从小生活在重压之下的窒息感再次涌来。
在公会做了两三个月主播后,淑琳觉得很累,她不想继续去讨好别人。
于是她退出了公会,想纯粹靠唱歌来养活自己。
没法路演的日子,她会接一些影视剧跑龙套的活。中介会把群演们按天包给不同的剧组,一天从早到晚,200块钱。慢慢地,淑琳也会接到一些“特约”的工作。
所谓“特约”,就是会有两三句台词的群演。
特约的工作时间相对来说会短一点,日薪也会高一些。
她也没有想过自己哪天能够成为明星,那种被某个星探发现,然后一炮而红的传说在群演中口口相传,但这样的梦,淑琳从没做过。她觉得自己太普通了,只能一步步脚踏实地。
“如果真的站在聚光灯下,我是会退缩的。”她说。
靠当群演挣钱,唱歌路演的时间变得比较随机,她渐渐发现两件事不能兼顾。
纠结一段时间后,她放弃了群演的工作,专心忙自己的唱歌事业。
刚开始,淑琳每周一三五六路演四天,但每次路演都需要一个人连续三四个小时从头唱到尾,加上户外唱歌本就吃力,连续这么多场下来,嗓子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但她慢慢也有了收获,当下的自媒体时代,只要坚持下来,名气就会起来。
随着粉丝数量的增多,很多粉丝也会经常私信淑琳。
最开始,淑琳尽可能地回复粉丝的建议与鼓励。但慢慢她发现,一旦回复粉丝,对方就会希望再多跟她聊几句。回复多了,特别是部分男粉丝就会产生一些奇怪的想象和猜测,觉得可能是在乎他之类的,这让淑琳感到很困扰。慢慢地,淑琳也就不太敢回复一些消息了。
如今,淑琳路演的时候也会开直播,但很少跟人互动和聊天。
也有粉丝建议淑琳还是签一个好一点的直播公司,但淑琳知道,直播公会造星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她不想要有多大的名气,也不想被一些规则限制。淑琳坦言:“其实我如果做室内直播的话,收入肯定是会更高的,但我还是希望保持线下路演这种形式。”
一个月六七千的收入在网红领域相对较低,但她对当下的生活十分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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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琳在演出间隙休息丨受访者供图


对于还未摆脱赌瘾的母亲和不成器的弟弟,淑琳也不再给他们金钱上的资助,她对母亲说:“如果你需要买什么东西,我都会给你买,但不会直接给你钱。”
母亲也默许了她现在做的事,不再干涉过多。
对于这些年家庭关爱的缺失,淑琳慢慢学会了释怀。就像在黑暗中独自踱步了很久,终于走了出来。她说她很喜欢的一首歌,叫《等下一个天亮》。
就像歌里唱的那样,“有些故事不必说给每个人听”。


口述 | 淑琳

撰文|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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