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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源济

俞天任:《豺狼的脚印——大本营参谋辻政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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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5 07:21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纵 火 草 原(十四)


苏军的攻击首先从两翼开始,最左翼胡鲁斯台河南岸的第71联队的日军在苏军的炮火中眼睁睁地看着苏联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转眼就在哈拉哈河上架起了五座浮桥,接下来200多辆坦克和1000人以上的步兵就冲到眼前了。这时候天上的苏军飞机还在不依不饶地用机枪在反复扫射。744高地上的第一大队的弹药粮秣仓库也被没良心的苏联人给炸了个光光。

这时候还有130辆坦克和两千左右步兵在71联队的左翼向东北方向运动,明显是要包围第71联队。

第一大队到9点钟为止所有的中队长(连长)全部战死。

最右翼的721高地方面,苏军的行动更早,但隐蔽得也更加巧妙。苏军从8月17日开始就架起了两座浮桥,出动了第七装甲旅加上苏军第601狙击步兵团和外蒙骑兵第六团对伪满骑兵第二团和第八团进行攻击,到19日晚上就迫使伪满军后撤到将军庙去了。

这种佯动作战没有引起日军注意,而20日苏军又增派了第九装甲旅和第六装甲旅的一个营对721高地的以井置荣一中佐指挥的第23师团师部搜索队进行了直接攻击,一公里见方的阵地上每分钟落下来120发苏军炮弹。

小松原的手中已经没有了机动部队了。

20日深夜,小松原找来了第26联队长须见大佐。要求他到第71联队的左翼沿哈拉哈河东进打击苏军右翼,为71联队解围。

须见大佐的回答是:“师团长是不是以为二十六联队还有两个大队的建制?其实经过这两个星期的战斗,26联队满员兵力现在不到一个大队,集中起来只有两个中队”。无法进行这样的作战。

只好把第26联队按原来的理论建制上的中队分开,分别去增援各个阵地。现在的中队到底实际上是一个小队(排)还是一个分队(班)就没有人知道了。

这一来山县武光的第64联队的正面防区就扩展到了9公里,好在苏军还没有在正面施加压力,可是胡鲁斯台河南岸742高地上的第八国境守备队从22日开始就没有消息了。长谷部理叡大佐和他的手下从20日开始就不吃不喝不睡地在苏军的攻击下挣扎,现在不知是死是活。

就在这时候第六军司令官荻州立兵中将给关东军司令官的电报中是怎么写的呢?

“1. 敌军的进攻没有什么气力,马上就要过去了。我军除在右翼略有退却外,其余阵地固若金汤。

2. 我军预定24日开始进攻。

3.敌军对我军后方的搅乱工作没有效果,不足为虑。

4.我军将士斗志旺盛。

5.20日以后的战场指挥非常顺利。”

植田司令官看到这封电报可真急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赶快派参谋副长矢野音三郎和辻政信到现场去,两人在23日下午坐飞机到了海拉尔。辻政信一到海拉尔换了侦察机就去了前线。

但在将军庙遇上了苏军战斗机。好在驾驶员技术还行,被击中了以后还是在草原上迫降成功。逃出命来的辻政信拦了一辆卡车一边蛇形前进躲避飞机的扫射一边往战场赶,躲过了飞机躲不过坦克,苏军这次出动的坦克全是装备了柴油机的中型和重型坦克,日军的燃烧瓶扔上去没用,真正的刀枪不如,因此来往如无人之境,卡车被从右翼来的坦克炮火击毁了,辻政信只好徒步往第六军司令部赶。

赶到了第六军司令部,司令部里洋溢着一片欢乐气象,荻州司令官正忙着和藤本参谋长在编制明天的全面反攻计划呢,见到辻参谋赶来了,乐呵呵地递上一杯威士忌:“来得正好,有功劳落不下你,明天就要彻底解决老毛子了。”

荻州们的计划是用第64联队在中央拖住苏军,其余步兵主力后撤三公里左右再重新汇合沿着哈拉哈河往北攻击,“全歼苏蒙联军”。 辻政信也只是觉得他们的计划在细节上“是出于没有实战经验的人之手”,而在指导方针上没有觉得什么不妥。

现在的人看到这种情况可能会觉得匪夷所思,在全线受到实力远胜于己方的强敌压力,面临全线崩溃危险的时候怎么还在做进攻和全歼的美梦?其实这是日本军队由于其特别的短暂而又顺利的历史造成的一个特征:不肯撤退而又不善防守。在受到攻击时的首选对策就是反攻击,像这次这样反攻击无法奏效的时候给他们剩下的出路就仅仅是“玉碎”了。这种作风贯穿了整个二次大战的几乎所有作战,现在还只是刚刚开始。

23日下午2点,第23师团下达了进攻命令。这个经过辻政信修改的命令是争取把苏军引向左翼纵深,然后集中步兵炮兵火力将其歼灭。可是一个最简单的问题居然没有人想到:苏蒙联军的数量已经不是日军的左翼纵深能够容纳得下的了。早已经溢出来了,日军的所有部队根本就没有办法脱离和苏军的接触。到了晚上才有可能偷偷摸摸地退下来。

参加进攻的步兵部队从编制上来说有四个联队加两个大队,分成左翼和右翼两部分。左翼包括第71,第72联队,由步兵团长小林少将恒一少将指挥,右翼包括第七师团的第26和第28联队,由第七师团的第十四旅团长森田范正少将指挥。其实经过连日苦战,所剩兵力不到八千人了。甚至就在接到攻击命令以后,在退出阵地的8小时中,第71联队的第三大队又被苏军全歼了。第71联队总算拼死接下了第三大队的阵地,但是已经动单不了了。

在左翼的西北面的展开的苏军,已经以780,792高地为中心构筑了宽度达十公里的铁丝网纵深阵地。而日军甚至不知道苏军对日军的包围已经基本完成了,现在的问题不是对苏军的攻击,而是如何从苏军的包围中突围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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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5 07:2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纵 火 草 原(十五)


师部的进攻命令,没有能够送到右翼支队,也没有能够送到第八国境守备队的长谷部大佐和最右翼的师部搜索队的井置中佐手上,因为派出去的传令兵全部在半路上死了。所以大家还是坚持皇军光荣传统——各自行动。

最左翼的第71联队长森田彻大佐看到右边的长谷部大佐没有动静就马上知道那边没有收到命令。不敢随便后退,一后退就把整个长谷部的整个侧翼给暴露了。再说也无法后退,从21日开始苏军的压力就没有停过,就这样还要抽出一个第一大队到师部所在的753高地去做师团预备队,30公里的路第一大队走了30小时,路上损失了两个中队和机关枪队,总算在指定时间20小时以后的24日深夜到达了师部。

这时候在744高地附近的三角山的第三大队也被全歼了。缺了两个大队的第71联队只好撤退。这一下长谷部就被苏军完全包围,阵地成了一个圆圈。

荻州司令官想起来了早就撤出战斗了的炮兵,在命令步兵后撤进入进攻准备的同时又命令炮兵前进到进攻阵地上去。炮兵本来在中间的山县武光联队的后边,正要行动的时候,左翼全部垮了,酒井的72联队又已经后推到了进攻准备位置了,这一下炮兵门户大开,好在天色已晚,如果是白天被苏联人看到了可能百把辆坦克就要过来了。气的畑勇三郎少将跳着脚骂街,结果是本来就拉的七零八落的山县第64联队再抽出一个大队去填酒井联队的空白,保护炮兵。

就这样,71联队被钉住了,26联队收不起来,左右两翼的预定四个联队的进攻部队就只有一边一个联队,先讲右翼由小林恒一少将指挥的酒井第72联队。

第72联队的进攻路线要通过5公里的开阔高坡。酒井大佐很清楚,等不到到达苏军阵地,这个大队肯定被全歼,但是军令如山,只好前进。果然到了半路上就被苏军的15榴给压在沙草窝子里了,这时候三十余辆装备了喷火器的苏军BT坦克就压了过来,右翼一个联队就这样没了。一直到太阳下山以后辻政信带了四十几个人冒死冲了上去在死尸堆里把联队军旗和奄奄一息身受重伤的酒井大佐找了回来,小林少将却生死不明,回到师部以后才知道昏迷不醒的小林少将已经被人抬回来了。

左翼的芦塚大佐的第28联队就更倒霉了,本来就是新来乍到,加上右翼的酒井联队被消灭后,侧翼暴露给了苏军,三面受敌。这时候第26联队总算赶到了,但是要知道26联队满打满算就只有两个中队,赶到了也就是在为苏军准备的点心里再加几块肉而已。

就在这种情况下,辻政信仍然命令左翼的森田支队单独进攻。辻政信很知道战场上的现实,知道日军已经无力进攻了,但是他不能违反“皇军不后退”的信条。后退就在自己的履历上记下了一个污点,只有前进。至于前进就是自杀这一点与他无关。

两天打下来,28联队的中队长全员阵亡,小队长一大半没了,第三大队大队长藤冈少佐也没了。应该说日军老联队的战斗力确实很强,指挥官几乎全没了,但是部队还在打。反过来因为部队还在打,又成了被小松原师团长,畑勇三郎炮兵团长和服部卓四郎攻击的对象,说他们是指挥官无能。

被苏军钉在阵地上动单不得的71联队长森田彻大佐26日早上八点半左右被苏军狙击兵打死,正好在师团司令部报告情况的东宗治中佐被任命为联队长代理火速返回阵地。左翼缺少了掩护的重炮部队现在成了苏军的攻击对象,首先遭到攻击的是穆陵关东军重炮联队,联队长染谷义雄大佐在25日傍晚切腹自杀,关东军重炮联队全灭。接下来另外两支野战重炮联队也全部被苏军装甲部队摧毁。

现在第23师团唯一还成建制的部队就只有山县武光大佐指挥的第64联队了,和山县在一起的还有伊势高秀大佐的野炮第13联队。一开始山县还是想分散突围出去,命令手下的第一大队和第三大队和联队本部分开突围。山县的本意是想用两个大队作为掩护,但和往常一样,两个大队突了出去,这位陆大毕业的精英又慢了一步,没突出去。

山县武光大佐参加了诺门罕的全过程。作为陆大毕业的皇军精英,很有点贪生怕死,数次犯下了动作缓慢,见死不救的错误,就在最后还有点想牺牲部下独自逃生的嫌疑,但是实在是逃不出去了,还是表现得不错,没有束手被擒。山县和伊势两位大佐焚烧了军旗以后双双自杀。

日军最基本的作战单位是联队。当时的联队还不多,联队旗还不像后来那样找块布就撑着走,那时都是天皇亲授,决不能落到敌人手里的,实在不行了就烧了它,叫“奉烧”。64联队的联队旗被奉烧是一件很大的事件——这是第一面在对外战争中被奉烧的亲授日军联队旗,当然到太平洋战争后期就不稀奇了。

值得提一句的是这位第三大队长金井塚勇吉少佐,他后来做到第220联队大佐联队长,在新几内亚那么艰苦的条件下还是指挥部队存活了下来,说明此人是很有指挥才能的,但是因为没有陆军大学校的学历,在日本陆军里爬不上去。

这时候辻政信第五次到了位于将军庙的第六军司令部,浑身充满威士忌臭味的荻州司令官醉醺醺地对他说:“辻君,我希望小松原死!”

这句话有两种解释,第一种是因为身为师团长应该对作战失利,成千上万的部下死亡负责。另一种解释就是死了的师团长将成为英雄,而英雄的长官是不会被追究责任的。应该采取哪种解释谁也不知道。

这时候小松原师团长离死很近,师部已经被苏军包围了。刚从第71联队长提升的参谋长冈本德三被苏军扔过来的手榴弹炸断了右腿,师团军医部长村上德治大佐正打着手电筒在战壕里帮他做截肢手术。由于条件太糟,后来还是去见天照大神去了。

因为已经知道苏军狙击手专门找军官亲近,日军军官们全部摘掉了肩章,脱去了军官制服。

师团司令部以北两公里的地方是包括伤员在内还有大约200人的第71联队。代理联队长东宗治中佐奉烧了联队旗以后,不是高喊“天皇陛下万岁”,而是高喊着“东中佐本年49岁”,带领17名军官向苏军坦克作最后的自杀冲锋。

天黑了,苏军停止了攻击,小松原逃了出来。

第二十三师团全部,第七师团的两个联队,第一师团的一个野战重炮旅团就这样干净全部地被歼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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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5 07:24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纵 火 草 原(十六)


这时候第七师团已经在诺门罕附近进入阵地,第二师团的一部分也已经到达离诺门罕40公里的地方,其余部分也已经从海拉尔出发向诺门罕开动,第四师团也在从佳木斯到海拉尔的路上。

大本营从中国内地调来的第五师团,第十四师团也在向满州一带移动。

但是9月1日苏蒙联军在他们主张的边界线上停止了前进,没有越界进攻。

现在要不要再打下去?

8月30日的大本营命令中就明确指示:“处理支那事变期间,必须维持北方边境的平静”,而且明确了中岛参谋次长将亲自去关东军传达天皇的“大命”。

31日中岛突然出现在关东军司令部接受了关东军参谋们的战况及其将来计划的说明。

关东军的企图是在哈拉哈河结冰的两个月中再进行一次作战,保证不渡河,目标是将遗弃的尸首抢回来。要求参谋本部同意投入更多兵力。

中岛一开始答应了矶谷参谋长的要求。但在得知从30日左右第23师团残部已经和苏军脱离接触以后,立即改变了主意,坚持现在是停战的最好时机。返回东京以后9月3日的第349大陆命明确规定终止诺门罕作战。与此同时外务省和苏联进行外交谈判。9月15日东乡茂德驻苏大使和苏联外交人民委员莫洛托夫达成协议,16日发表了日苏联合公报。

事情并没有完全结束。停战后,在哈尔滨举行谈判划定边界,而在要签订议定书的1940年1月30日,苏蒙代表团突然不辞而别,留下了一个解不透的迷。

谜底只有一个人知道,就是当时“满洲国代表团团长”,时任“满洲国外交部政务处长”的龟山一二。可是龟山坚决不肯透露苏蒙代表团匆匆离去的原因。一直到1978年9月,确信辻政信已经死了以后,当时是岐阜县关市市长的龟山一二才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1月29日晚上,辻政信让一名白俄给苏联代表团团长波哥塔诺夫少将捎去口信,说如果明天签了议定书的话,就要在哈尔滨暗杀苏蒙代表团的成员。所以为了自身的安全,波哥塔诺夫少将在告诉了龟山一二真相以后,31日一早就起程回国。

因为波哥塔诺夫少将知道辻政信不是在开玩笑,“满洲事变”以后旧国联派来调查的“李顿调查团”不就几次险遭受雇于关东军参谋的大陆浪人的暗杀毒手吗?

关东军在诺门罕事件中受了多大损失?先来看看参战的高级军官。

阵亡的有:第23师团初任参谋长大内孜大佐,继任参谋长冈本德三大佐(伤重不治而死),71联队继任联队长森田彻大佐,代理联队长东宗治中佐,战车第三联队长吉丸清武大佐,穆陵关东军野战重炮联队长染谷义雄大佐,第64联队搜索队队长东八百藏中佐,飞行第十五战队长安倍克己中佐。

自杀的有:第64联队长山县武光大佐,野炮兵第13联队长伊势高秀大佐,第八国境守备队队长长谷部里叡大佐,师团搜索队长井置荣一中佐。

第71联队长长野荣二大佐重伤。

其余少佐以下中级军官无数,光第二飞行集团就死亡47名佐级飞行员。

第六军军医部当时发表的数字是:“出动人员58,925;战死7,720;战伤8,664;战病2,363;失踪1,021;共计19,768名”,全体损失率27.7%,第23师团的损失率为70.3%。

损失率非常高,尤其是第23师团就是被全歼了。

但是,这个数字是假的,被极力缩小了。1966年10月3日《朝日新闻》就报道了根据从靖国神社出来的消息说实际上战死了18,868名,这才是真正的数字,骗谁也骗不了靖国神社,死了人必须把人名报给他们,不然家属到神社找不到名字可是要闹事的。

日本历史学家洞富雄教授说:“骗国民一直偏了快三十年。”

战死了这么多,责任谁来负?大家互相推,就像荻州中将设想的一样。第72联队联队长酒井大佐身负重伤,住在医院。辻政信找上门去,给他一把手枪。辻政信离开后酒井美喜雄大佐开枪自杀。日军军官有兵败自杀的传统,但公开逼迫败战军官自杀,这是唯一的一次。

战后交换战俘,负责甄别处理的是第六军参谋长藤本铁雄少将和辻政信,他们的做法是这样的:伍长以下关20天禁闭,功勋没有,但被俘一事也不记入《军队手帐》(一种像个人档案似的东西)。曹长以上和尉佐级军官则送上军事法庭,审判完毕以后宪兵会给他们一支手枪,送到一件单人牢房去。为什么要逼军官们自杀?这是在杀人灭口,把失败的责任推到一线军官的作战不力上以掩饰自己的决策,指挥失误。

有没有拒绝自杀的?有,第26联队长须见新一郎就拒绝了,从此被解除军职。辻政信直到战后还在《诺门罕》一书中继续栽赃陷害,说须见大佐上阵不带军旗,在战场上喝啤酒。但是时间已经是战后了,大本营参谋不能一手遮天,当事人出来澄清了事实,迫使辻政信在第二版时不得不删去那两件不实记载。

其余人是怎么处理的呢?参谋本部的参谋次长中岛铁藏中将,作战部部长桥本群中将,关东军司令官植田谦吉大将,参谋长矶谷廉介中将,第六军司令官荻洲立兵中将和第23师团长小松原道太郎中将被转为预备役。

但是挑起事端的参谋辻政信少佐和服部卓四郎中佐,以及这些参谋们的上级负责参谋、参谋本部作战科长稻田正纯大佐和关东军高级参谋寺田雅雄大佐只是换个地方,没受到任何处罚。

辻政信少佐被调到了武汉的第11军,在冈村宁次中将手下。

败军之将,还能威风的起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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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5 08:3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东 山 再 起(一)


俗话说“拔毛凤凰不如鸡”,辻政信这次可是浑身上下的毛被拔了个干干净净。

虽说是“政治上正确”,再者也就是一个小少佐,比他官大衔高,该担责任的多的是,所以辻政信还是没被人扒掉这身二尺半。但这个处理很大意义上是因为辻政信和那支“正在上涨的股票”陆军次官东条英机中将的关系。打狗是要看主人的,辻政信自从进参谋本部跟的就是东条大佐,东条到了士官学校还是带着他,到了满洲两人还是没断过交往,所以没有把辻政信转预备役,而是发配到冈村宁次的11军来了,没有具体职务。

1939年9月15日报到那天,冈村中将穿着件浴衣,手里拿着一本通俗小说杂志《讲谈俱乐部》就接见了他。辻政信十几年以后在《亚细亚的共感》里面提到这件事还是恨得咬牙切齿:“如果是接见参本作战课或者陆军省军事课来的参谋,中将肯定得手扶军刀,满胸的勋章挂得叮当响。可现在,我只是带罪之身而已”。

其实冈村宁次也在和辻政信一样头痛:怎么处理这尊邪神,没地方放。陆大出来以后不能去作战部队任联队长以下的主官,联队长是大佐,这位还只是少佐,更不要说是戴罪之身了,所以去不了作战部队。放他去当参谋,当时冈村手下正热闹,有七个师团(3,4,6,13,34,39,40),两个独立混成旅(14,18),不少方面军都没他阔气。军司令部和师团都有参谋编制,但这位刚刚打了败仗,不能用。这就找来了参谋长青木重诚少将商量。

参谋长出了个主意:汉口日军现在风纪极差,似乎的有个人管管了。这件事让他去正合适,他要是不愿做宪兵,那他自己去找地方,和11军没关系,横竖11军不欺负他就是了。正好第3师团参谋福山宽邦少佐和他是陆大同期,就让福山带着辻政信去宪兵队办交接。

辻政信到了宪兵队,点了几个人就问在边上正想回家的福山:“汉口哪儿最热闹?”

福山想都没想就回答:“江汉关,原来的英租界一带。”

辻政信手一挥,也不管福山是不是归他管,两人带着宪兵就直扑江汉关。

到了地方,辻政信跳下车来:“凡是军人开的车全部扣押。”

宪兵们有点糊涂:“开车的全是军官,扣他们的车会不会有麻烦?”

辻政信给找补一句:“人员一律逮捕,大白天的在这儿,肯定不会干好事。”

大白天就抓了二十几个看戏,喝酒,嫖姑娘的佐级军官。到了晚上就更热闹了,宪兵队的牢房成了军官宿舍了。青木参谋长也急了,这把军官全抓了起来,游击队来了怎么办?派人来和辻政信打招呼,辻政信的回答是:“这还是刚刚开始呢”。哼哼,叫你们狗眼看人低。

青木现在对辻政信在关东军为什么那么呼风唤雨开始有点明白了。这人在找人短处方面简直是天才:首先是查用车票的底单,军人自己没有车,要用车就会留下痕迹。然后一件一件查人数,估算需要的钱,最后再查钱是哪里来的。

皇军喜欢抢东西,但说实话不容易抢到钱。钱肯定是贪污来的,一查出来你大概用掉了多少钱再找你来对帐就很简单了。所以青木怀疑辻政信在关东军时是不是也捏住了谁的短处。其实是不是捏住了谁的短处不太清楚,但辻政信经常半夜里带人出去砸料亭门口停的高级军官汽车是真的,在上海,长春,哈尔滨全干过。

这一番“反腐败”反的鸡飞狗跳,把陆军大学校46期毕业,主管经济事务的军司令部参谋山本浩一少佐都吓得自杀了。冈村和青木看着再让辻政信玩下去还不知道要玩出谁来,只好不等辻政信玩腻味了,先帮他找出路。

于是几乎全司令部奋斗起来当红娘,到处保媒拉纤找有没有肯收留这个丧门星的地方。当然那地方还得好,大名鼎鼎的辻参谋可不是有个位置就肯屈就的主。功夫不负有心人,半年后的1940年2月终于通过关系把辻政信送了出去,送到南京的支那派遣军总司令部第四课去了。

辻政信是2月10日到支那派遣军总司令部报到的。他很满意这次的调动,当时的支那派遣军总参谋长是板垣征四郎中将。辻政信服气的人不多,板垣就是其中的一个。而板垣当第五师团长时在太原见过辻政信玩命,对他的印象也不错,本来是想直接就放到第一课(作战课)去的,但是作战课长公平匡武大佐坚决不要这位刺儿头,就放到第四课(政务课)来了。

政务课课长是金井武夫大佐,金井同时还兼着第二课(情报课)课长,后来做到支那派遣军少将总参谋副长,有一幅大家都知道的油画《公元一千九百四十五年九月九日上午九时》上面跟在在冈村宁次身后向何应钦长官鞠躬的最右边一名日本军官就是他。主任参谋是堀场一雄中佐。当时第四课的主要任务是配合参谋本部进行“桐”工作,也就是诱降蒋介石的工作。这个“桐”工作是怎么回事呢?得从那时的大陆战况说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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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5 08:3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东 山 再 起(二)


表面上看来大陆形势“一片大好”,实际上军部很头疼——这仗似乎没完没了。蒋介石不像原来想象中的被打痛就投降,而是丢了南京去武汉,丢了武汉去重庆,还放出风来说是如果丢了重庆就去印度的加尔各答组织流亡政府,反正就是不投降。

但是日本人比任何人都更加了解汪精卫政权是什么,那是伪政权,不算数的。虽然近卫文麿首相早就狠天狠地地说“不以蒋政权为谈判对手”,但是实际上是想谈而谈不成。这不,有人来说搭上了宋子文这条线,参谋本部就像捞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赶紧和重庆方面派出的人谈判。参本第七课的铃木卓尔中佐在香港和重庆方面派出的自称是宋子良的人就谈上了。谈了三个题目:满洲国问题,汪精卫问题和日军撤军问题。谈了半天才想起来一个问题:对面这人是不是宋子良啊?

到后来才知道从一开始蒋介石为了争取时间,根本从一开始就是在涮日本人。日本人对这次挨涮特别耿耿于怀,战后何应钦去日本治病还被冈村宁次揪着问那到底是不是宋子良,何应钦笑了笑没吱声。到现在日本人还在乱猜那到底是谁。

言归正传,辻政信刚到南京就遇到了汪伪政权成立。板垣们也知道这不是件什么事,但为了面子也得当喜事来办。4月23日还在派遣军总司令部召开了一个欢迎两院议长的大会。为了表示自己们也没闲着,安排了辻政信在欢迎会上做个“英模报告”。辻政信在会上洋洋洒洒,作了名为《实战的感想》的报告,给辻政信的时间是20分钟,实际上他讲了两个小时。那个报告的中心思想就是“桐”工作的思想基础也就是石原莞尔鼓吹的“东亚联盟”,什么“日中提携”什么的。把板垣听得心花怒放,改名为《告派遣军将士书》,印发了100万份发到各地。这个100万份是辻政信自己说的,有人揭发其实只印了5万份。反正不管印了多少,反正这一下辻政信又出了名。

什么叫做“塞翁失马”?这种出名可不是大家都高兴,首先他们课长今井武夫大佐就看得不舒服。这叫怎么回事?直接就和总参谋长接上头了?眼中还有没有人?就算课长你可以不菜,连总司令官都没有放在你小子眼里。

那时支那派遣军总司令是西尾寿造大将。西尾是关东军出身,板垣当关东军高级参谋的时候西尾是关东军参谋长,两人倒没什么合不来,刚开始西尾也不讨厌辻政信。直到有一天出了“扇子事件”为止。

在南京总司令部高级军官食堂,辻政信发现他的座位上放了一把扇子,不经心地拿起来一看,是当时南京最有名的料亭“福宫”的老板娘送来的,顿时脸色一变,对周围拿着扇子扇风的军官们喊道:“福宫老板娘送来的扇子,你们不嫌有腥味?来人,把扇子全部收起来,送回去。”要知道,被这位小少佐参谋吆喝的将军中就有西尾寿造大将。

这是1940年7月的事情,离他按常例升为中佐还有一个月。

不但西尾讨厌辻政信,现在连陆军大臣东条英机都有点讨厌辻政信了。辻政信在闹的什么东亚联盟,日华提携在东条英机看来全是扯淡。首先这套该死的理论是东条最见不得的公开称他为“东条上等兵”的石原莞尔弄出来的,现在在鼓吹这一套的也还全是些石原莞尔的死党,板垣不就是其中之一吗?除了这种个人的嫌恶之外,东条在思想上也也不信服那玩意。东条是个彻底的皇国主义者,在他那儿是“八紘一宇”,全宇宙就他们家天皇陛下,现在只是日本人的传统谦虚美德在作怪,没谈什么“世界盟主”,只是在谈亚洲盟主。这已经够委屈的了,哪还有什么和人“提携”的必要,这种大逆不道的理论简直就和共产主义赤化宣传是一路货色。板垣他动不了,别人在陆军士官学校是他的先辈,和他平起平坐,当陆军大臣还早他两年。所以一肚子火全发到辻政信头上来了。长年老部下也跟着石原莞尔们一起胡说八道,你忘了本了?40年11月给了辻政信一个莫名其妙的调动,到台湾军研究所去当研究员。

这回辻政信应该是全完了。台湾军本身就名不见经传,担任过台湾军司令官的倒有不少名人,但全是荣誉职务。你只要看日本投降时台湾军(那时改名叫“台湾军管区”了)下面除了司令部就是医院,没有作战部队就知道了。这个“台湾军研究所”对外番号是 “台湾军第82部队”,总共就30几个人,用辻政信自己的话来说就是:“院子里面堆满了木板,到处在敲敲打打钉房子,总共三十名从各地打扫来的军官,下士官,勤务兵和打字员。当兵18年还是第一次看到居然有这么小的部队。真的完了”。

辻政信是个闲不住的主,他出生于冰天雪地的日本石川县,又老在关东军混,没到过亚热带地方,就觉得台湾特别新鲜。没事买了一大堆热带地方的书来看,也算打发时间。

名义上部队长是台湾军参谋长上村乾男少将,其实为首的是刚刚从台湾步兵第一联队的位置上被赶下来的林义秀大佐,那也是一个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主。几个人就在那儿混吃等死,等到来命令让这几位扒下这身二尺半。

41年5月,台湾军又来了一位从此和辻政信结下了一生渊源的朝枝繁春大尉。朝枝也是个怪人,从某种程度来说比辻政信还要变态。陆大军刀组毕业后在太原的第一军当参谋,负责制定进攻延安的计划。一年后按规矩军刀组回中央机关,把朝枝安排在陆军省军务局。

军务局也是陆军省最重要的部门了。可这位不干,他要进参本,最好是作战部,觉得在陆军省坐办公室管招兵养兵是屈了才不够刺激,自作主张就脱了军装开小差了,跑到台湾来,找到台湾军研究所,问有没有到南洋调查的工可以打。听到这件事的台湾军参谋长上村乾男可吓坏了,一个军刀组参谋私自溜号这是怎么回事?在和陆军省再三商量以后,觉得这事还是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按理得上军事法庭的罪仅仅就给了个“停止军职三个月”的处分,干脆派他到南洋去刺探情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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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5 08:3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辻政信的终身盟友服部卓四郎大佐)

东 山 再 起(三)


一般认为日本人是从1940年8月日本人进驻北部法属印度支那后美国限制了对日本的石油和废钢铁出口,禁运了航空燃料以后才开始动马来,新加坡的脑筋。这是一种误解,日本人垂涎马来和新加坡已经有日子了。

当年日本还没有像现在这样有钱,当时的国际社会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有ODA(政府开发援助)这么一说,但有一点过去的日本和现在的日本是一样的,就是喜欢向海外派遣医生。现在日本政府向海外派遣医生是为了提高受援国的卫生保健水平或者是进行救灾活动,确实是在治病救人,是善行。但过去不是这样。

比如恶名昭著的哈尔滨731部队里就不全是军医,也有从民间派遣来的医生。和石井部队的军医们一起干着活体解剖,研究细菌战。在新加坡对面的新山(也叫柔佛,柔佛八鲁Johor Baharu)有个热带病研究所,里面经常就有日本研究人员往来,日本医生在这里研究的是毒蛇,疟疾和其他热带病。其中有些人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一直到战后听说自己写的全部研究报告都呈交了陆军省和参谋本部时才第一次知道原来早在“9.18事变”以前,南洋就已经列上了军部的议事日程。

其他来做买卖的商人,来打鱼的渔民,来修自行车的手艺人,不少都是陆海军的士官。他们默默地收集着道路,桥梁,气象,潮汐,水深等一点一滴的情报。他们的情报网,不仅限于马来半岛,在菲律宾,文莱,爪哇,夏威夷,到处都有这种默默无闻,勤勤恳恳,与世无争的日本人在活动。

所以说在整个二次大战期间日本不缺乏情报,所说的日军参谋“不治己不知彼”的意思是他们不会或者不愿意使用这些情报,更加情愿采取鸵鸟政策或者掩耳盗铃,一厢情愿地迷信“皇军的精神力”罢了。

在那个变态的年代就有那么多变态的机会,辻政信又起死回生了。

日美关系日趋恶化的1940年底,大本营已经在考虑南方作战了。当时就只有台湾军有热带经验,所以就让台湾军开始收集热带作战资料。

更重要的一点是用辻政信的老搭档服部卓四郎中佐于1940年10月又重返了陆军中央,还就任了参谋本部作战课作战班长这一要职中的要职。

服部和到处得罪人的辻政信不同,最大的长处就是会拉关系。板垣喜欢他,东条也喜欢他,邪门的是到后来麦克阿瑟手下的情报部门G2的头韦洛比少将也能和他尿到一个壶里去,朝鲜战争爆发以后美国帮助日本重整军备,成立警察预备队时,韦洛比向当时的日本首相吉田茂推荐的第一个人就是服部卓四郎,结果是在吉田茂和占领军民政部的惠特尼准将的一致反对下没有成功。要不然这位还是自卫队的祖师爷了。

服部对辻政信的交代是不要停止在资料收集上,而且要拿出资料整理的成果出来。

半年以后一本名叫《只要读了就能赢》的关于南方作战的手册送到了参谋本部。日本陆军一直是以俄国作为假想敌的,从来的作战研究都是北方作战为主。对于以英美为假想敌的南方作战,几乎没有研究过。这次辻政信编的这本手册,从民情,地形,气象,卫生,防疫,战法,兵器方面都解说的十分详细,确实是辻政信的心血。

这个作战手册将武力战,思想战和经济战结合了起来,省略掉了作战要务等原则性内容,仅仅讲述与热带作战有关的东西。一开始就把读者定位在下士官和普通士兵,所以不用文言体,全书用口语题写成,而且每段的篇幅相当简短精悍,从而便于士兵们在行军作战的间隙阅读。比如说手册中甚至有这样的记述:“打死蛇以后,剖开蛇腹在蛇的大约中部取出蛇胆吞服,蛇胆是很珍贵的滋补品”。

这本手册后来被印发了四十万册,真的成了后来的太平洋战争中日军的一件有效武器。而辻政信本人也于1941年8月重返陆军中央,任参谋本部作战课兵站班班长。

就因为写了这么一本在当时还不知道可用不可用的作战手册?

这是一个原因,但是还有更多的原因。首先服部卓四郎于1941年7月1日以中佐军衔出任作战课长,成为和稻田正纯并列的作战课有史以来军衔最低的课长,但服部就任时只有40岁,比稻田就任时的42岁还要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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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5 08:3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东 山 再 起(四)


起用如此年轻的作战课长是作战部长田中新一和陆军大臣,次任首相最有希望的东条英机大将商量下来的结果。他们觉得前任作战课长土居明夫大佐,就是那位诺门罕时候警告辻政信苏军起码有两个师以上的增援兵力的那位,对开战意欲不大,于是把土居赶去了关东军的第三军去当参谋副长,起用年轻,“有冲劲”的服部中佐。

服部和辻政信是一对哼哈二将,服部上了台就把他这位小弟给从台湾接了回来。

服部把这位到处惹事生非的辻政信接回最核心的参本作战课之所以没有引起很大非议还有一个组织上的原因:作战课确实缺人。

参本作战课是参本最核心的课,所以对进人的要求很严。一般陆军大学校毕业的军刀组是很牛的,但不是所有的军刀组参谋都能够进作战课——作战课只要前五名。军刀组的第六名,对不起,进不了作战课。这样能够用的人也就是扳着指头算得过来的那几个了。所以服部提出要辻政信回来,大家也只能皱皱眉头,提不出什么能反对这个第三名毕业生回来的理由。

所以服部——辻配对又一次结成了。

当时服部在作战课里鼓吹一种“好机南进,熟柿北攻”的理论。就是说南进要寻找好机会,而北攻则要等待希特勒的进展,等待苏联像一个熟透了的柿子那样。诺门罕的学费没有白交,起码辻政信现在知道了苏联人不好惹这件事了。当然不能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只能说:“绝对不能和希特勒合作,那是个不讲信义的家伙。希特勒在欧洲战场的进展仅仅是因为它的突然袭击和不讲信义,日本和希特勒合作绝没有好处。”

真的是日本人讲信义?那怎么解释“9.18事件”呢?辻政信的所谓信义指的是正当诺门罕吃紧的时候,希特勒违反《德意日共同防共协定》的秘密条款和苏联签订了《苏德互不侵犯条约》出卖日本人的事情,这口气还没出呢。

辻政信阐述这种理论更加简单清晰:“我们通过诺门罕事件对苏联的实力了解得很清楚,现在关东军立即北攻,一年内不可能达成什么目的。但我们花了好几个月在研究南方,南方有无穷无尽的宝藏,如果我们能够控制南方就利于了不败之地,英美根本不足为惧”。

好大的口气,“几个月的研究”就能够解决问题了。但是作战部长田中新一少将喜欢这种“政治上正确”的论调,不久参本内部这种腔调就响成了一片。

1941年7月28日日军在南部法属印度支那登陆。美国人的反应,出乎日本人的想象的强烈和迅速。美国政府宣布冻结日本在美资产,接着英国,加拿大,法国,葡萄牙,荷兰也宣布了同样措施。8月1日,美国政府宣布了对日本的全面石油禁运。

这时的首相是那个一直优柔寡断的近卫文麿,但这次倒挺积极,8月4日晚上找来了陆相东条英机和海相及川古志郎,宣布了自己的一个重大决定:自己去美国,和罗斯福面谈,寻找打开危机的办法。

海军因为真要开战那也就是自己的事了,心里有点发虚,于是就一致支持近卫访美。陆军呢?首先反正打头阵的不是自己,再加上陆军毕竟对缺油没有像海军那样有切肤之痛,在首脑会议上是反对声一片。最后东条整理了几个条件交给了近卫总理,那几个条件除了能看成刁难之外,没有别的解释。

结果近卫文麿内阁什么都干不成,宣布总辞职,接任的是东条英机内阁。这段时间辻政信在干吗?

海军中佐内田承志的手记中记着这么一回事,8月末在东京芝区的海军军官会议所水交社召开过一次陆海军幕僚碰头会。在会上辻政信公开扬言:“如果上海来的炸弹能够赶上,我要暗杀近卫首相”。

别以为辻政信只是在说大话,1974年5月25日日本著名右翼大人物儿玉誉士夫在接受著名评论家大森实的采访时作了这样的证词:

“一天,辻中佐到了我的办公室。说近卫首相要到中国去访问了,知道那个访问是什么意思吗?首相想对美国让步,从法属印支撤军。问题是不仅仅从法属印支撤军,连同中国大陆一起撤,甚至满洲国都要让出去,这绝对不可以。你手下有人吗?我要炸掉六乡的多摩川铁桥,那是近卫到横须贺去坐船的必经之路。

我同意了接受任务,让辻中佐和儿玉机关的副机关长吉田彦太郎去具体商谈。

吉田从上海找了十五六名行家,辻政信带我去了参谋本部第八课,在那儿交给我四颗定时炸弹并说明了使用方法,说是好东西,只要一颗就能让铁桥飞上天。

我把定时炸弹放在赤坂的事务所里,后来近卫首相访美未能成行,那几颗炸弹后来在东京大空袭时被美军炸掉了。”

其实近卫未能访美的一个原因也是因为被暗杀的可能性太大。近卫的随行人员中有海军大将吉田善吾和陆军大将土肥原贤二,他们很清楚地知道他们到不了横须贺。当时的海军大臣及川古志郎在战后回忆说,即使近卫到了美国,回来以后也肯定会被暗杀。因此访美本身就没有意义。

田中新一和服部卓四郎,参谋本部的作战部长和作战课长的态度基本上就决定了参谋本部的态度,更不要说还有辻政信这么一位实干家在上窜下跳了。就这样上下合力,终于要向美国开战了。

辻政信被任命为第25军作战主任参谋是9月25日。近卫访美计划的正式取消是10月2日。10月16日近卫内阁总辞职,10月17日东条英机陆军中将受命组阁,10月18日特晋为大将的东条英机内阁成立。东条英机本人一身兼任总理大臣、陆军大臣、外务大臣、文部大臣、商工大臣和军需大臣。

要开战了,辻政信中佐大显身手的机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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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5 08:3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目标:新 加 坡(一)


和英美开战为的是石油,日本当时(1939年)每年石油的使用量是495万吨,当时日本也产一点石油,不到40万吨,剩下来的90%以上依靠进口,靠美国人喝油。

但是,到了1940年,苦恼着的日本人好像看到了天照大神在显灵。40年5月,希特勒占领了荷兰,六月份占领了法国。这样一来,荷兰和法国在亚洲的殖民地似乎成了成了没主人的东西了,谁先出手就是谁的了。特别是荷属东印度,即所谓“兰印”。用一句日语来形容这些皇军参谋就是“恨不能从喉咙里伸出手去拿”。

荷属东印度有一处瓦伦班油田,当时是亚洲最大的油田,年产石油470万吨。只要有了这块油田就够日本用了。所以机会来了。不就是一个战败国吗?估计吓唬吓唬就行了。不,不用吓唬,把南部法属印度支那一占,修两个军用机场,那帮“西洋鬼畜”还不得吓得屁滚尿流,乖乖地把石油送过来?谁知荷属东印度当时的殖民统治当局和本国切断了联系,由英美提供保护了。所以根本就不理日本。

所以美国一切断日本的石油,日本就得出去抢油,最近的油田就是被称为“兰印”的荷属东印度。但是太平洋是英美的天下,人怎么才能到得了兰印?油怎么才能回得来日本?不赶走那些碍事的英美鬼畜不行。所以对美国作战是海军袭击珍珠港,争取消灭或打残美国的太平洋舰队。这边陆军从陆路南下,拿下南洋的心脏:新加坡。

新加坡。

1819年2月29日大英帝国殖民官托马斯·斯坦福·莱福士爵士在这里登陆,竖起了米字旗。莱福士花了65万英镑从柔佛苏丹那儿得到了新加坡的永久租借权,为大英帝国建立了一个统治亚细亚的根据地。新加坡和直布罗陀,苏伊士一起成为了大英帝国海上霸权的象征。

7.7事变以后,为了对抗越来越明显的日本南进野心,英国在新加坡设立了东亚英军总司令部,增派了澳大利亚军和印度军。

到1938年2月,英国用了十年时间,花费了六千三百万英镑的号称为“东方的直布罗陀”的要塞新加坡建成了。俯视着正面海面的是当时世界上最大口径的18英寸大炮;两座能够收容五万吨级战列舰的船坞;贮备的燃油达一百二十万吨,足够全部大英帝国舰队使用半年。要塞落成时,英国美国法国的战舰云集一堂祝贺,夸耀着他们的实力,向日本示威。

能不能攻占新加坡?

1941年5月山下奉文访问德国时和戈林元帅讨论过这个问题。当时戈林的估计是攻占新加坡需要五个师团花一年半的时间。这不是白种人之间的互相吹捧,戈林所说的是一般最普通的军事常识,没有夸张。

1941年11月5日,满洲防卫司令官山下奉文中将奉命接任第二十五军司令官。11月8日赶往东京受命,11月10日出席了陆海军首脑最终协调会议。会议在东京港区的陆军大学校举行,陆军方面出席的是参谋总长杉山元,南方军总司令官寺内寿一,进攻马来的第25军司令官山下奉文中将,进攻菲律宾的第 14军司令官本间雅晴中将,进攻爪哇的第16军司令官今村均中将;海军方面出席的是军令总长永野修身和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山本五十六。

11月14日,山下奉文从羽田机场起飞前往法属印度支那的西贡赴任。

第25军原来是一支很小的军,下辖近卫师团和独立混成第21旅团,司令官饭田祥二郎,司令部在越南西贡(现在的胡志明市)。从进驻印支后一直在各地当农民工,扩建了10个机场,还新修了2个机场。从9月底开始对第25军进行了改组,增加了第五师团和第十八师团。现在的军参谋长是铃木宗作中将,参谋副长马奈木敬信少将,高级参谋池谷半二郎大佐,作战主任参谋辻政信中佐,情报主任参谋杉田一次中佐,作战参谋朝枝繁春少佐。任务就是进攻马来半岛,占领新加坡。

辻政信好不容易才重返陆军中枢,怎么两个月不到又到基层去了?这次不一样,这次变动的高层人事中除了司令官山下奉文之外都是从参本去的,铃木宗作是参谋本部第三部(运输部)部长,池谷是参本船舶课课长,辻政信是作战课兵站班班长。从此可以看出日本陆海军部对马来作战的重视。

9月26日,辻政信从东京羽田机场起飞,在台北过了一夜,第二天中午到了河内。一下飞机辻政信就皱起了眉头:机场守卫队学来了当地人的习惯在睡午觉。到了西贡一看更是开了眼:高级军官全部长发飘飘,衬衫短裤,一人一辆小汽车,一栋法国式的洋房,司令部里除了司令官饭田中将以外没有人,全去喝酒去了。

第二天辻政信立即以军司令官的名义下命令,全体军官一律剃光头,交出洋房,私事不准用汽车,参谋军官全部搬进司令部,在办公室里铺上凉席睡。不嫖不赌但喜欢酒的辻政信还宣布到攻下新加坡为止戒酒。

这不是辻政信第一次开展“反腐败运动”,也不是第一次擅自用上官的名义发布命令。但是人家“政治上正确”,又是中央空降来的,下面军官们有点小牢骚也不敢发。再说辻政信马上就要整的他们连发牢骚的力气都没有了。

作为作战主任参谋,辻政信的工作是制定攻占新加坡的具体作战方案。其实在台湾军研究所的时候,除了研究南洋情报和作战方法,辻政信已经把作战目标明确地指向了新加坡,开始研究具体的作战方法了。可能是刚刚在诺门罕受了教育,辻政信这次没有犯皇军参谋们最常见的错误。对新加坡作战研究得相当细致,做了大量准备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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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5 08:39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目 标:新 加 坡(二)


既然号称是“东方的直布罗陀”,也就是说从海上进攻新加坡是几乎没有胜算的。唯一可能的是从背后进攻。从泰马边界的宋卡(Songkhla)到新加坡大约1100公里,从这一带开始向新山攻击,新加坡的背后防守薄弱,有那么一点可以想象的余地。

为什么新加坡的背后防守薄弱呢?这里说的防守薄弱只是相对于装备了18英寸大炮的面海防御来说的。英国人不相信有人能够穿透马来半岛进攻新加坡。因为沿泰马边界往南,只有一条公路和平行的铁路,两边是宽度大约一公里的橡胶林,再往两边就是无法通过的热带雨林了,所以英国人只要卡住这条通道,你日本人就过不来。英国人当时在马来,新加坡的兵力是陆军英军两个旅,印度军三个师和两个旅,澳大利亚军一个师和一个旅加上马来共产党领导的华侨马来亚人民抗日军两个旅。配备有包括岸防重炮在内的各种火炮1000门,坦克装甲车250辆,全部加起来大约是十二万人的作战兵力和280架飞机。海军则是拥有大约十艘舰只的远东舰队。

英国人对新加坡的防守的估计和德国人一样,日本人如果动用五个师团从陆地进攻的话至少要用一年半左右的时间。有这么多时间,英国人足够可以从本国向新加坡增派军事力量,所以新加坡的防守是“固若金汤”。

英国人还有一句话没有公开讲出来,就是约翰牛根本就看不起这些日本黄妖。在英国人眼里中国根本就没有军力,国民政府军的实力在业余以下,可是日本人打这些业余以下的中国军队居然打了四年还没有打下来,怎么可能和从十七世纪开始就已经统治这个世界的大英帝国开打呢?这是英国马来方面军司令官白思华中将在后来向日本人投降后对山下奉文亲口说的。

因为有这种观念,英国人对他们已经掌握的大量有关日本人举动奇怪的情报根本熟视无睹。英国人知道日本人在上海大量制造登陆艇,日本间谍在马来半岛频繁出没,也知道饭田祥二郎的第十五军在海南岛正在成天搞一些莫名其妙的奇怪演习,在研究一些怪里怪气的战术,而这些战术绝对不是准备用在中国大陆的。

当然英国人也还是认真的,比如就派了两艘战列舰“威尔斯王子号”和“反击号”来增强远东舰队,在英国人看来这几乎是不可容忍的:这太给日本黄妖面子了嘛,他们怎么配大英帝国如此重视呢?

傲慢的大英帝国的绅士们就要看到这些黄皮猴子是不是应该重视了。

辻政信又是怎么看的呢?1941年8月底在大本营作战室陆海军幕僚联合兵棋演习的时候,参谋总长杉山元曾经直接了当地提过这个问题:“诸君对南方作战的时间表怎么看?”

首先回答的还是辻政信:“如果在“明治节”(11月3日,明治天皇的生日,现在是“文化节”)开战的话,两星期内能拿下香港,元旦能够拿下马尼拉,“纪元节”(2月11日,据说是神武天皇即位的日子,现在是“建国纪念日”)能够攻下新加坡,“陆军节”(3月10日,日俄战争“奉天会战”日军获胜的日子)能攻占爪哇,“天长节”(天皇生日,当时是4月29日,昭和天皇死后改称为“植树节”,2007年开始又改成“昭和节”)能够攻下仰光”。

这就是辻政信好大喜功的性格,他喜欢搞什么“献礼”行动,凡事都得连上一个什么倒霉节日。但这次他还真说对了,实际开战是12月8日,晚了一个多月,而最后攻占新加坡是2月15日,比辻政信的时间表只晚了4天!

从此后这种“献礼行动”成了皇军作战的标准模式,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牟田口廉也中将指挥的“英帕尔作战”,也是莫名其妙地在1944年1月要在“天长节”占领印缅边境的英帕尔以“切断援蒋通道”,结果投入的8万6千人到7月10日作战中止时只回来了1万2千人,其余一部战死,大部饿死战死病死,铺成了一条“白骨街道”(也有叫“靖国街道”的),成了“昏战”的一个代名词。

其实不只皇军喜欢“献礼行动”,美国人照样喜欢。当时任美军第21轰炸机集团司令的李梅将军在1945年3月10日对东京进行战略轰炸时也是挑的日本“陆军节”。

坐在一边一直没有说话的陆军大臣东条英机开了口:“从战略上看来如果是这样的话,战争的结果又是怎么看的呢?”

战争的结果关辻政信个鸟事,他只要能打起来就行了。真要让他认真想的话,在战后他是这么说的:“当时大家都认为美国人是买卖人,凡事追求的仅仅是利益。只要一开始打得顺利,占了压倒优势的话,美国人会主动求和。”

那要是美国人不肯求和,打成了持久战怎么办?“手里有了资源,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就是抱着这种幼稚的想法,坚信“只要一开始占了上风”就行,所以这次辻政信是十分认真的,没有犯皇军参谋经常犯的老毛病。首先他的在纪元节攻下新加坡这句话不是空穴来风,是有根据的。

这几个月辻政信一直在海南岛,绕海南岛一周是1000公里,几乎和从泰马边境到新加坡的距离一样。日本陆军在中国大陆快速移动的工具是战马,针对马来半岛有一条直通新加坡的柏油公路,而且左右展开无法超过两公里的特点,辻政信把移动手段改成了汽车和自行车。之所以使用自行车是因为首先日本人没有那么多汽车,但有自行车。

日本制自行车是对南洋贸易的主要出口产品,1890年当时原来生产步枪的“宫田制铳所”就生产了日本第一台自行车。1902年“宫田制铳所”改名为“宫田制作所”,停止生产枪支成为了自行车的专门厂商,由于日本制自行车价钱便宜,而且比苗条的欧洲产自行车坚固而且载重量大,大受南洋的欢迎,成为了南洋地方的主要交通工具,到处都能看到“MIYATA”的贩卖点和修理店,因此在当地能很方便地找到补充车辆和修理零件。光25军自己配备的自行车就有六千辆之多,起名为“银轮部队”。

辻政信就绕着海南岛,一公里一公里地计算炸路炸桥,修路修桥,作战,通行所需要的时间和兵力。最开始参谋本部确实是准备使用五个师团,但是当时中国大陆的战况使日军无法抽调五个常备师团出来才不得而为之改为四个师团。但是在辻政信的计算后认为只需要三个师团就可以攻下新加坡,于是山下奉文将原来准备参加马来战役的第七师团还给了参谋本部。一般说“兵不厌多”,开战之前退还一部分兵力这在世界战史上也是一件罕见的例子。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英国首相丘吉尔的回忆录第四卷《命运的转机》一开始就这么写道:“(日军)的猛攻是经过长时间准备的,在经过无法表述的激烈抵抗以后,英美的防线——如果能够那么称呼的话——终于陷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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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5 08:39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目 标:新 加 坡(三)


这是文学家所特有的夸大笔法,并不完全是事实。日本人对南洋的垂涎确实由来已久,但是日军的具体进攻准备倒并没有准备很长时间,而且英美是不是进行了“激烈的抵抗”更是很值得打个问号的。

还有一点值得提起的就是为什么在东京国际军事法庭上英美不约而同地忘记了“是经过长时间准备的”这几个字?在东京国际军事法庭的判决书中居然找不到有关“台湾军研究所”的记载,笔者无法判断这到底是说明英美对日本“南进”政策的轻视,还是说明英美的情报缺陷,但起码可以说明东京审判的草率。

从陆路直捣新加坡,从哪儿开始呢?根据朝枝繁春侦察回来的情报,登陆的地点定在泰国的北大年(Pattani)和宋卡(Songkhla),因为朝枝说这两个地方的海浪虽然有三米左右,但是“大发”(可以乘坐70人的大型发动机登陆艇)可以靠得上去;海岸上只有泰国军队的壕沟,没有铁丝网和地堡,便于登陆部队展开。

因此首先就确定了在这两个地方登陆。辻政信没忘记在诺门罕决定哈拉哈河渡口位置时捅的漏子,这次一定要自己亲自去看登陆点。10月19日晚上在西贡对刚从奉天(沈阳)飞过来的关东军飞行员池田大尉说:“明天我要去泰马边界,能不能飞。”

池田毫不犹豫:“能飞”。

辻政信很满意:“那好,先把太阳旗标志全擦了”。

辻政信清楚知道这是侵犯他国领空,违反国际法的行为。如果被发现打了下来没处讲理去,所以要擦掉飞机上的太阳旗,到时候来个死不认账。第二天两人除了面包和水壶外不带任何东西上了飞机,辻政信命令池田如果被地面防空炮火或者战斗机击中,栽也要栽到海里去,不能落到地面上。

他们乘坐的是一百式侦察机,续航力能达到五小时。从西贡出发,一直到燃油所能容许的极限才掉头。22日又飞了一次,这次飞的更加疯狂,在西贡着陆之前10分钟就已经没有了油料,滑翔着降落了下来。

空中目视侦察的结果是朝枝的情报是准确的。但北大年和宋卡的缺点是登陆点附近的机场太小,日军陆基航空兵无法展开,而泰马边境马来亚一边东岸的哥打巴鲁(Kota Baharu)西岸的亚罗士打(Alor Setar),双溪大年(Sungai Petani),太平(Taiping)这四处都有巨大的英国军用机场,用辻政信的话就是“和北大年,宋卡比起来就像大人和小孩一样”。一旦开战这四个机场将对日军登陆兵力形成极大压力。

解决的方法只有一个:在泰马边境泰国一侧登陆的同时在马来亚一侧的哥打巴鲁登陆,乘英军还没有清醒过来先拿下哥打巴鲁机场为日军航空兵所用,同时马不停蹄直插马来西海岸,力争拿下其余三个机场,一时拿不下来也要用从哥打巴鲁起飞的飞机炸瘫他们。

这不仅仅是增加一个登陆点的事情,牵涉到的事情实在太大。当时的泰国和马来不一样,泰国是独立国家,一贯亲日,外务省和军部正在做泰国的工作,看看能不能拉泰国一起上贼船,即使拉不上来,泰国也不会翻什么脸。所以说在泰国登陆风险不大;而马来是英国殖民地,十几万军队正等着日本人呢。在马来登陆八成得打起来,南遣舰队中没有航空母舰,从越南南部起飞的陆基作战飞机飞不到哥打巴鲁,就是说登陆部队和护航舰队没有空中掩护!太危险。

不要说山下奉文不敢同意随便往马来一侧增加登陆地点,就连南方总军也不敢做声,10月22日辻政信自己夹着资料上东京去准备吵架去了。一到参本说明来意,作战课长服部卓四郎一锤定音:“辻参谋冒着生命危险得来的情报,为什么不用?”,但是海军是不是肯呢?就又得出了一个特别日军式的结论:现场的陆海军司令官看着办——中央不管了。

日本军队的海陆军不和是有名的,但在马来战役中则看不到这种不和。一来南遣舰队司令官小泽治三郎中将为人比较好合作;二来因为本来南进就是海军的主意,这回要再和陆军扯皮,回头陆军发了火回头找老毛子对练去了,那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呢。所以11月15日在西贡的陆海军协调会议上,小泽治三郎向山下奉文拍了胸脯:“我亲自指挥在哥打巴鲁登陆的舰队”。

舰队那只是个叫名,其实最缺的就是船。说起来大家可能不相信,太平洋战争时日本最缺的甚至不是航空母舰和作战飞机,而是运输船。参本作战部长田中新一过了一年就是因为没有船都和东条英机吵了以来,大骂东条英机是“八嘎丫路”。辻政信在海南岛做过的演习里就有这么一项:在密封的船舱里能够挤五天的最大密度是多少?最后得出结论是一张榻榻米(3.3平方米)上能挤三个人,这么着才挤下了最起码的部队,现在还要增加登陆点,这人怎么运法?再看这第25军的参谋长和高级参谋全是搞运输的就知道船运当时把日本人难到什么地步了。

只好从第14军进攻菲律宾的船里面挤几条出来用。后来本间雅晴进攻菲律宾不顺利除了参本的瞎指挥外,运输力量跟不上也是一个原因。

辻政信是陆大毕业生,学过国际法的,而且是军刀组,这门功课成绩不应该太差。可是他就敢藐视国际法,冒天下之大不韪,想了个尽快突破泰马边界的方法。

当时是个人都知道日军极有可能越过泰马边界攻击马来,所以英军肯定在边境上严密防备。如何尽快地突破边境,抢在英军反应过来之前占领霹雳河 (Perak River)河上的三座大桥是进攻新加坡的关键,如果英国人炸了桥那就不是纪元节能不能拿下新加坡的问题,而是干脆坐等,准备和欧洲来的援兵大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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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5 08:4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目 标:新 加 坡(四)


辻政信想出来的方法是找来一千套泰军军装,让第五师团第十一联队第三大队一个营的兵力化装成泰国军队。登陆后立即抢夺泰国军车,挥舞着泰国英国国旗冲往马来境内“避难”,乘乱控制国境。山下奉文当然同意这个违法的主意,长期和德国纳粹的来往使得山下奉文完全视战争道德为无物。但是这个计划后来由于意外的原因而没有付诸实施。

1941年12月4日早晨,第25军登陆部队从海南岛三亚启航了。辻政信在日记里写道:“这是一场决定将来一百年日本命运的决战”。这是一句当时在日本军人中很流行的话,不知出于哪位高人,但是确确实实说中了。未来的一百年内,大和民族必须为自己的轻举妄动付出代价。

12月8日凌晨日本时间2点15分,4点10分,4点30分,日军分别在马来的哥打巴鲁,泰国的宋卡和北大年强行登陆,开始了太平洋战争。而袭击珍珠港是在日军登陆哥打巴鲁一小时之后的3点25分!

英国历史学家詹姆斯·李萨(Thomas James Leasor)在《SINGAPORE》中是这样写的:“在那个夜晚,古老殖民帝国的动脉被切开了——长达数世纪的支配和法律化成了鲜血喷发了出来,那个伤口将永远不会愈合”,不管怎么说,大英帝国在亚洲的殖民统治从这个晚上开始告结束了。

身穿泰国军装的辻政信中佐和铁道参谋本乡健中佐,情报主任参谋林忠彦少佐乘坐“小发”(一种乘坐30人的小型机动登陆艇),冲在宋卡登陆部队的最前面。

登陆一看,不对,应该在登陆点迎接他们的驻宋卡日本领事胜野和伪装成领事馆书记官的情报参谋大曾根少佐不见人影。按照约定,他们带着卡车和投降的泰国军警来协助他们的伪装过境作战。没办法只好抢一辆汽车前往宋卡市里的日本领事馆。

到了领事馆。出来开门的是浑身酒臭的胜野领事,大曾根少佐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原来这二位弄错了时间,以为日军登陆是第二天的9日,正在忙着喝壮行酒呢。根本就没有和泰国军警联系,密码本倒是赶着给烧了,这下子连和后面的军司令部都没有办法联系了。

辻政信口里“八嘎”不住地骂,让胜野领事上车带他去找泰国警察。辻政信随身带来了一个大包袱,里面是十万泰国铢的现钱,准备用来贿赂泰国军警的。谁知道刚到警察局门口喊了一声:“我们是日本军队”,里面就开了火。汽车被打趴下了,好不容易抢回了那个装钱的大包袱,想去找驻军商量,谁知道驻军不但开枪还开炮——驻军的装备比警察要好。

这时候后面接应的大队也来了,盗窃不成成了砸明火,登陆日军和泰国人就打了起来。不过打得时间不长,下午两点钟泰国和日本达成了《日本军队通过协定》,停火了。

辻政信找了辆汽车就直扑边境,发现了佐伯静雄中佐带领的师部搜索队已经跨过了边境,正在为是不是要继续南下而犯愁呢。辻政信也不管自己其实没有指挥实战部队的权限,就开始指挥起这支拥有10辆坦克,装甲车的500人的搜索队起来了。

佐伯中佐是陆士第25期毕业的。和军参谋长铃木宗作中将,参本作战部长田中新一中将是同期,不知是陆士时的成绩不太好,还是没考上陆大,反正现在成了老中佐,所以见了军部作战主任参谋没脾气,说什么听什么。

辻政信也没说什么,就一句话:“不管两边,只管向南”。

一路上畅通无阻,到了半夜里才开始有正式的阻击,但一小时之后英军就败退,留给了辻政信一份精密的马来军用地图。

由安藤忠雄率领的以第42联队为主的安藤支队在泰国北大年登陆也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在击退了进入泰国境内的英军以后开始越过边境,一星期以后的12月14日,已经前进了一百二十公里,控制了两个军用机场。

真正陷入苦战的是在哥打巴鲁登陆的佗美支队。由佗美浩少将指挥的以第56联队为主的大约五千三百人遇到了来自空中和地上的真正抵抗,登陆船队中的 “淡路山丸”被击沉,“绫户山丸”,“佐仓丸”重伤。但是在付出死三百,伤五百的代价之后还是在12月8日的深夜占领了哥打巴鲁机场。接着到19日为止完全控制了马来亚的北大门。

12月9日下午,英国战列舰“威尔士亲王号”和“反击号”在关丹(Kuantan)附近海域被日本海军陆基航空兵击沉,英国远东舰队已不复存在。

这是辻政信和佐伯部队正沿着柏油大路朝着霹雳河猛冲。辻政信找了一辆黑色的本特立高级汽车,耀武扬威地开在最前面。由于辻政信生来的个性,他喜欢上战场,而且喜欢冲在最前面。本来主任参谋的位置是在司令部,掌握全军的动态以便及时调整,可是辻政信的做法是全军跟他走。由于辻政信一直在最前线,所以他提出来的方案别人很难反对,因此在像马来战役这种顺利的单点进攻战时能够奏效,而在像以前的诺门罕,以后的瓜达卡纳尔岛,缅甸之类的大面积防御战时,这种做法根本就掌握不了全局动态,不知敌情,不知己况,从而会处处被动挨打。

前面是英军苦心修筑的日得拉防线(JITRA LINE),英军靠沼泽地,铁丝网和地堡在日得拉准备顽强防守,投入了印军十七师,准备了大量的弹药和给养,号称单单靠日得拉防线就能阻挡日军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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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5 08:4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目 标:新 加 坡(五)


可是英国人没有想到一个根本性的问题:这些被他们当作消耗品的殖民地军队,会不会给他们卖命?英军的战术从理论上没什么错误:破坏道路桥梁,然后从后方的炮阵地对被破坏地区进行盲目炮击,阻止日军工兵修复。但辻政信针对这种战术采取的对策是:混在已经昏头昏脑的英印澳军的南逃败兵中一起往南前进。

就这样到了日得拉防线。辻政信停止了前进,派出了一名叫大藤的少尉斥候去侦察敌情。午夜时分大藤少尉回来了:“分队正前方没有敌人,可以进行夜袭”。其实是少尉去的时候正好遇上一阵热带特有的瞬间暴雨(SQUALL),印度兵躲雨去了,所以阵地上只有大炮没有人。但佐伯支队一进攻,那些印度兵们又回来了。这一下只有五百人的佐伯支队就被英印军的炮火给彻底压住了。

辻政信跳上汽车,在枪林弹雨里往后开,寻找主力。在往北四公里的地方找到了正往这儿赶的近卫师团第九旅团长河村参郎少将带的一个步兵联队和一个炮兵联队,拉开了野炮,步兵往道路两边的橡胶林里一钻就开始了全面进攻。

在辻政信想象中这应该是一场恶战,但是奇怪的是当步兵刚开始冲的时候,对面的枪炮声停息了:印度军丢掉阵地往后逃了。就这样佐伯支队就死了23个人,英国人指望抗三个月的日得拉防线在不到16个小时即告失守。辻政信也觉得这仗打得有悖情理,找了个俘虏军官来问:“为什么败退?”

“既然攻击的部位是防守阵地的核心部分,说明日军已经做好了强攻的准备。根据日军的作战规律,迂回部队应该已经到了阵地后方,再不赶快撤退就会被全部消灭”。

辻政信又好气又好笑,一个少尉的糊涂情报,使得一个分队莽撞进攻,最后的结果是印军的全面溃败。日军得到的战利品是:50门大炮,50挺重机枪,三百辆坦克装甲车和卡车。最让登陆时只带了两天的干粮的日军开心的是:食品仓库里有足够一个师团吃三个月的东西。

那可不是皇军们吃的饭团子和腌菜,全是白面,肉食品罐头,威士忌,啤酒,香烟和奶油。发了财的皇军们管这种战利品叫“丘吉尔发的工资”,说:“不管怎么说,丘吉尔在吃的方面没亏待印度人”。

这时马来北部的各军用机场全部在几乎未受破坏的情况下被日军占领,这些机场也就按照惯例被命名为“丘吉尔一号”,“丘吉尔二号”什么的。

12月4日从三亚港出发,仅仅花了40天不到,1942年1月11日,日军占领了按惯例又被英军放弃的吉隆坡。在进攻吉隆坡之前,辻政信和军司令官山下奉文干了起来。

日军并不是把全部力量一次登陆用尽了的,这时候还有一支在海上的机动部队第11联队,是为了进攻吉隆坡准备的。辻政信要求第11联队上岸进攻金宝(Kampar),山下没有同意,辻政信一气之下摔了乌纱帽,不干了,连着罢了三天工。气的山下奉文在日记里写道:“这个人自我意识强,有小才但不能成大事,使用时一定要注意”。

但山下奉文只能在日记里发牢骚,不敢拿出军司令官的威风来处分辻政信,因为他知道辻政信的背后有东条英机。

作战并不是一直如此顺利,随着战线的越来越南,作战也越来越难。被英国人当作消耗品的印度,澳大利亚军队消耗殆尽以后,日军的作战对手是真正的英军了。其实英军还好对付,从马六甲(MELAKA)以后,最让山下奉文和辻政信发憷的是主要由华侨组成的马来人民抗日军。

根据丘吉尔的回忆,马来人民抗日军有两个旅,大约4000人。这是由马来亚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武装,作战最为勇敢,南洋的华侨们为祖国做了所能做的一切事情。太平洋战争爆发以前,他们出钱出人支援祖国的抗战,不管是亲共的陈嘉庚先生还是亲国的胡文虎先生,他们都是为了祖国不受日寇蹂躏。山下奉文甚至得出了这样的结论:要不是有华侨的支援,早就解决中国问题了。这就是日后新加坡大屠杀的思想根源。

一直在和安藤支队一起行动的朝枝繁春向军司令部报告了在金马士(GEMAS)战车第一联队受到重创,安藤支队也受到损失的消息。是来自马来人民抗日军的打击。

1月31日,日军前进到了柔佛海峡,离新加坡一水之隔。山下奉文把军司令部设在了居高临下一览新加坡岛无余的柔佛王宫里。经过一个星期的准备,2月9日开始渡海作战。2月15日英军乞降。马来新加坡战役以日军的完全胜利结束。

山下奉文进了新加坡,在街头上看到的是残垣废墟和新加坡人充满仇恨的眼神。

新加坡的华人。

山下奉文想起了在柔佛王宫军司令部里看到的占领新加坡制高点武吉知马山的战斗。日本人面对着的是英格兰人,苏格兰人,澳大利亚人和中国人。

那里面最可怕的是马来亚人民抗日军。

山下奉文准备大屠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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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5 08:41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目 标:新 加 坡(六)


在1941年11月13日,东条英机在陆相官邸召见过山下奉文,那是几乎十年来这两位原来是一对狐群狗党,现在是死敌的第一次两人单独见面,除了官场上的客套话以外,东条英机特地叮嘱山下奉文不要再犯松井石根的错误。这是指国际舆论对“南京大屠杀”的强烈谴责。

在作战时期第25军的战争犯罪还不是很多。一来是时间紧张,没时间去为非作歹,二来是“丘吉尔的工资”甚至把皇军惯行的抢劫都减少了不少。那么“新加坡大屠杀”又是怎么回事?

所谓“新加坡大屠杀”是指日军占领新加坡五天后的2月19日,日本占领军出示了一份布告,要求所有新加坡18岁至50岁华人男子到四个地方集中以领取“良民证”,但是到了集中地点等待着华人的是蒙着面罩的原英国警察,印度警察和马来亚共产党的变节分子的对所谓“反日分子”的指认。被指认出来的华人未经任何审判程序就被被绑赴海边,惨遭重机枪扫射。到后来为了节约子弹,干脆把人绑成一串装上船,到离海岸十公里左右的地方将人推到海里。

有多少华人惨遭杀害?远东国际军事法庭新加坡法庭的判决书上是5000人,但新加坡华人方面主张的的数字是10万人!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差异?新加坡法庭是英国人的法庭,死了多少华人也与他们没有关系,他们关心的只是战争期间日本军队对于英国人和澳大利亚人的战争罪行,至于几万名华人的生命根本不在他们心上,这个五千人的数字出于当时的“昭南市”(日军占领新加坡以后立即在2月17日将其改名为“昭南市”)警备司令官河本参郎的自供,没有人做过任何调查。

日本军队在上次大战中犯下的一次10万人以上的大屠杀罪行有三次:南京大屠杀,新加坡大屠杀和菲律宾大屠杀。这三次大屠杀中唯有新加坡大屠杀是在十分清晰的命令和指挥下进行的。有发令者,指挥者和执行者,有铁一般的证据!

发令者是第25军司令官山下奉文中将,指挥者是第25军参谋长铃木宗作中将,执行者是第九旅团团长河村参郎少将。

2月18日早晨,山下奉文找来了河村参郎,对他说:“我军有新的作战任务,兵力要专用到别处。但是你也知道,这里到处都是敌性华侨,在妨碍我们作战,一定要把他们连根拔去,剔出处断,其余的具体行动指示参谋长会对你说明。”

当时铃木参谋长就在走廊里等着他,见到河村出了山下的办公室就立即招手让河村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门一关上,河村劈头就问:“‘剔出处断’到底是什么意思?”

铃木回答说:“昭南岛的所有华侨成年男子全部查问,发现敌性分子即时严重处分”。

河村想确认:“就是说不经审判直接杀人”。

铃木的回答是:“审得过来吗?”

河村再次确认:“这是军司令官的原意?”。

铃木参谋长给了他很确定的回答:“当然”。

以上摘自河村参郎中将的供词

曾经作为武官,长期驻在德国奥地利这些欧洲国家的山下奉文,很清楚他在干什么。这就是他找河村参郎的原因。近卫师团的军官基本上都是“统制派”,而近卫师团长西村琢磨中将和这个河村参郎都是处理“2.26事件”的军事法庭法官。山下奉文觉得是他们把皇道派的年轻军官判了死刑,总想报仇。西村琢磨是近卫师团长,御林军总管,有天皇罩着,山下无可奈何。但对于河村就不必顾虑了,这种最丧心病狂,伤天害理的事情,让河村去干!

在这个大屠杀事件里,辻政信又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呢?请看宪兵队的大西觉中尉在法庭上的证词:

“八嘎,又在睡午觉?”,辻政信走了进来,手里拿着根马鞭在胡乱挥。“你们磨磨蹭蹭地在干吗?让你们抓华侨,抓了几个?”。

大西回答说:“到现在70名”,接着想跟他解释什么人手不够的理由,辻政信根本听不进去:“我不管你们的理由,别磨洋工,告诉你们,我要新加坡华人减半!”

“让新加坡华人减半”,辻政信想做的是杀光所有新加坡华人男子。

这种疯狂到了什么地步?到了连松井石根都吓坏了的地步。

三月下旬军事参议官松井石根大将到新加坡视察,一天晚上偷偷地把原驻新加坡领事馆员篠崎护喊到住处,详细地问明了大屠杀的详细经过。在听完篠崎护两个多小时的叙说后,松井石根隔了好长时间才吐出一句:“这该怎么办?”

可是在战后国际军事法庭上,如此规模的种族清洗行为,却只有两个人被判处死刑:警备司令官河村参郎和第二野战宪兵队长大石元!想知道同一个法庭的审判结果吗?因为在新加坡监狱里拷打英国人和澳大利亚人15名致死事件,法庭起诉21人,判处角田春中佐以下8名死刑。

英国殖民者没有把华人当人看,这点能够理解。但是南京军事法庭对于南京大屠杀又是怎样审理的呢?包括在东京被送上绞架的松井石根,也就只有五个人抵了命。

我们无奈而又宽厚的民族。

1943年3月,第65旅团本部高级参谋松永梅一中佐向所属各联队长电话通知:“大本营命令,美菲军虽已向日军乞降,但日军并没有接受美菲军的投降,因此被俘美非军不属于战俘,命令各联队将手的美菲军投降者一律射杀。”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原来这又是辻政信胆大包天,在以大本营名义下达杀俘命令。新加坡作战以后,辻政信荣升参谋本部作战课作战班长。就在赴任的途中,辻政信在台湾听到了要在菲律宾进行巴丹作战,就推迟了去东京赴任,以大本营参谋的身份去本间雅晴的十四军协助指挥。这道命令后来查明是他发的。

辻政信知道投降也是欧美军队的一种战术,打不过了就投降,然后乘你不注意再逃跑。实在逃不掉就安下心来坐在战俘营里吃你,反正你得养俘虏。总之一句话,缴了枪也要成为你的负担。所以欧美军队在战争中经常有大批投降的,有时这种投降是有积极意义的。但是这次英国人打错了算盘。他们这次的对手不是欧洲的骑士们,而是大日本帝国的武士。如果他们知道南京陷落后日本皇军对中国战俘所犯下的那些罪行,恐怕他们要拼死抵抗而绝不投降的吧。

大本营命令,谁敢不从?后来因为这道假命令而上绞架的日本陆军高级军官(大佐以上)不计其数。但也有头脑清醒的,辻政信在南京时的顶头上司,当时任第141联队联队长的今井武夫大佐在接到电话后就觉得不对,想想大本营还不至于敢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立即表示:“这么重大的问题,一定要书面命令”,放下话筒就释放了全部战俘。结果书面命令也没有来,而今井武夫也就逃脱了上绞架的命运。

菲岛战役时,菲律宾最高法官桑托斯一家老小落到了第35旅团长川口清介少将手里,辻政信得知后通过他在台湾军研究所的上司,时任第14军参谋长的林义秀少将下达了将桑托斯一家全部灭门的命令。但川口少将还是违抗了命令,留下了桑托斯的长子没杀,这总算从绞刑架下逃了一条命,从而只被盟军判处六年有期徒刑,而第53师团长林义秀中将则被判处无期徒刑。

而辻政信最后安然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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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5 08:43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挨 饿 在 南 洋(一)


1942年6月5日到7日联合舰队和美国太平洋舰队在太平洋的中途岛进行了一场决战。结果是联合舰队大败,损失了航空母舰“赤城”、“加贺”、 “飞龙”、“苍龙”4艘,重型巡洋舰“三偎”,舰载机285架,包括108名熟练飞行员在内的3507名海军官兵。而美军只损失了航空母舰“约克顿”号和一艘驱逐舰。

联合舰队在中途岛的失败,是太平洋战争的分水岭,现在,“英美鬼畜”真要打回来来了。偷眼看看欧洲,希特勒在苏联也被捆住了,动单不得。开战前山本五十六算的“日本海军能占一年上风”的卦失了灵。明眼人都知道这场战争已经很玄了,中途岛以后,人们当然不会公开说“皇军必败”,但是已经几乎没人说 “皇军必胜”了。

辻政信其实也是这些明眼人中的一个。因为他信服石原莞尔,而石原莞尔是公开的悲观论者。和石原莞尔不同的是,辻政信在盘算战争的劣势能不能够利用。辻政信的看法是这样的:希特勒必须从苏联撤退,就和日本必须从中国大陆撤退一样。但是现在的形势是这一对难兄难弟都撤不回来。苏联人不会让希特勒全身而退,当然蒋介石也不肯饶了日本人,得有个和事佬。辻政信异想天开地出了个主意:日本来当苏德的和事佬,德国来当日中的和事佬,而他,参谋本部作战班长辻政信中佐就来促成这件人们所不敢想的事!

机会来了。石原莞尔给辻政信找来了一个人,是汉莎航空公司远东分公司总经理。他答应弄一架飞机从内蒙古的包头直飞柏林,安排辻政信去柏林面见希特勒。辻政信得到准讯后就去找东条首相商量,东条没把辻政信的胡闹当回事,一句话就把辻政信打发了:“不行,从包头直飞柏林要经过苏联领空,被苏联人打下来了怎么办?”。东条说的也是实情,现在能够去惹老毛子?忙自己都忙不过来了。

辻中佐什么时候怕过困难?这就又给他找着个机会。意大利的墨索里尼派了人坐飞机来祝贺皇军的胜利,是从南边经新加坡飞来的。辻政信就想搭这架飞机先去意大利再绕道去柏林。正忙活着呢,突然服部课长放下电话对他说:“辻君,东条首相让你过去。”

东条有点怪,身为首相却住在陆相官邸,辻政信美滋滋地就赶到了那儿。一进东条的办公室,迎面扑来的就是东条的怒吼:“八嘎,身为作战课长去胡扯什么外交?一个小中佐就能去见希特勒了?你小子是不是实在空的慌了?去南方前线视察去!”

这个“南方前线”出了什么事了呢?为了防止美澳军的反攻,遵循“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的理论,参谋本部想把整个新几内亚岛拿下来,让第17军作一个研究报告,看看拿下新几内亚首府莫尔兹比港的可能性有多大。第十七军的司令官百武晴吉中将找了几个人研究了一下大本营的计划,觉得从拉包尔开始陆地进攻把握不大,主要是两地相隔有360公里,而且中间还有一条海拔4000米的欧文斯坦利山脉,补给不上。

但是俗话说“皇军不能说困难”,所以给大本营的报告上留了个活口,说是如果动用两个联队不一定拿不下来,同时送了一个工兵联队加一个大队在新几内亚北岸的布纳登陆进行调查。大本营看不懂这个报告,这次让辻政信去就是去弄弄清楚这个“不一定拿不下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的。可是东条也不想想怎么能够让辻政信单人顶着“大本营作战班长”的头衔就出去?不出事才见鬼呢。

当时第17军司令部在菲律宾的达沃。7月15日辻政信到了达沃后立即指示第17军:“海陆并用,立即进攻莫尔兹比港,这是‘大命’”,连天皇的名义都用上了。第17军当然觉得奇怪:大本营怎么突然就改主意了。但是这是参谋本部作战班长传达的天皇陛下的命令谁敢反对,于是7月18日百武晴吉就下达了军作战命令,7月21日那个调查支队翻过了欧文斯坦利山,开始了作战行动。连第17军的司令部都干脆从达沃搬到拉包尔去了。

谁知道7月25日,大本营作战课长服部卓四郎大佐怒气冲冲地来问17军那个调查结果出来了没有,这一下大家才知道这又是辻政信在胡说八道,从中央到地方全傻了。

作战课战力班长高山信吾中佐就问服部:“怎么办,要不要军法从事?”

服部想了半天才说:“这和大本营的面子有关,传出去会使人对大本营的指挥体制产生怀疑,再说已经开始作战了,处分辻君也没什么用了,还是大家努力,争取作战成功吧。先把辻君召回来再说”。那意思是“既往不咎”了。

找不着人了,辻政信又跑到前线去了。7月24日辻政信跑到海军那儿开口就是:“派一条驱逐舰送我去布纳。”

海军参谋吓坏了:“那可不行,那一带有生命危险。”

辻政信反唇相讥:“那么危险还登个什么陆?是不是我们陆军不是人,要我们去送死?”,这下海军无话可说,只好凑出一条老驱逐舰“朝凪”号,送辻政信过去。

“朝凪”号老到什么程度?一千吨级,和辻政信同年,舰龄40岁。那时还没有飞机呢,所以自然就没有防空武器,在甲板上临时装了两门高射炮,接着就是祈祷天照大神开眼,保佑美军飞行员全体打瞌睡不要出动了。

天照大神有时候还是挺灵的,一路上没事。快到地头时就远远看到有两艘日本驱逐舰锚在那儿正冒烟呢,看样子很给美军亲近了一番。辻政信嘴里正在嘟哝:“还好我们没遇上”的时候,还就有这么巧,来了。

就一架B-25,没有护航的,看起来这地方的制空权已经归了美国人了,这B-25大模大样地摆正了姿势就开始俯冲。舰太老,平时没地方用,所以操炮的水兵全是菜鸟,怎么打也打不中,炮弹永远在B-25的后面开花。那B-25看样子也是菜鸟一只,飞过来炸不中,飞过去炸不中,一直折腾到炸弹全扔完了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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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5 08:43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挨 饿 在 南 洋(二)


B-25走了以后,大家发现辻政信满头是血的趴在甲板上在乱摸什么,原来眼镜被炸飞了,太阳穴附近开了两个铜钱大的口子,止不住血。伤口还没有包扎完就昏迷了过去。这下上不了岛了,原船再把他送回拉包尔。海军一看参本的作战班长受了这么重的伤也吓坏了,赶紧就把他送回了东京。

到了东京辻政信还不去住院,头上包的像印度人似的挣扎着到大本营作战室来汇报,被美国人在脑袋上打了两个洞的辻政信这时候说话有点变了,他的意见是航空兵力量应该增长到现在的三倍。东条英机看着他没作声,作战部长田中新一中将在边上倒是嘟哝了一句:“辻这家伙脑壳被打了两个洞,胆子可能也在内出血了”。

不管是不是胆子,反正头部受伤肯定伴随内出血,赶紧地就把辻政信送到军医学校附属医院去了。军医是日本最权威的外科大夫,一看就说不是两处伤,这是个贯通伤,得赶紧手术。住的当然是高级军官病房,左邻右居起码是大佐,将军也不算个什么,该死的英美鬼畜没事老把高级军官往这儿送。

一天,辻政信坐在床上就听到了这么一则广播:“大本营海军部发表

8月7日早晨,敌人十余艘输送船只开始在瓜达卡纳尔岛登陆,现地我陆战队在勇敢战斗。

我舰队及航空队给于了敌人以沉重打击,8月8日给敌人以毁灭性的打击,击沉重型巡洋舰5艘,驱逐舰10艘,输送船只20艘,击伤重型巡洋舰2艘,驱逐舰及输送船只多艘,击落敌机。。。。。。”

辻政信一听首先反应的是:“不好,瓜达卡纳尔岛终于出脓了”。

辻政信是编造假捷报的老手,所以从广播里马上听出来了几个破绽:美军开始登陆是7日早晨,击沉敌舰是8日,就是说美军已经登陆成功了。就是击毁了美军运输舰也是空船。几十艘运输船,意思就是在瓜岛登陆的起码有一个师以上的美军!

这时参谋本部又出了什么事呢?作战部参谋井本熊男少佐得到军令部作战参谋通报,说美军在瓜达卡纳尔岛登陆了,海军建造中的机场没了。井本赶紧向作战课课长服部卓四郎大佐报告,可是当时作战课的参谋们都不知道这个“瓜达卡纳尔岛”在什么地方,有什么用,唯一知道的辻政信还在医院里呢,只好再向海军打听。

海军就说了这地方可重要了,占领了这个岛就能把美国和澳大利亚有效地隔离开来,咱们就高枕无忧了,上岛的美国鬼畜不多,就2000。

于是作战课就命令在新几内亚的拉包儿的第17军司令官百武晴吉中将去解决问题,并且给出了具体指示:“用一木支队和海军陆战队,一定要把机场夺回来”。从参谋总长杉山元到百武晴吉,谁都没有认为这道命令有什么问题。

这个一木清直大佐的一木支队,中国人可不陌生。就是挑起7.7卢沟桥事变的那支部队,这次本来是去参加中途岛登陆的,结果被美军给打的丢盔弃甲,登不了陆,就在关岛闲着在,所以参谋本部想起来给他们找点活干。

一木大佐把手下的2400人分成两个梯队,带着第一梯队总共916人,两门三八式炮,八挺重机枪于20日晚上登了岛。登陆后,留了116人看守滩头阵地,其余800人糊里糊涂就朝机场去了,第二天早上一点人数,就剩了23个。包括支队长一木清直大佐在内的777人去见了天照大神。

而参谋本部一直到25日才知道一木的第一支队全部报销了。

于是参谋本部又派川口清健少将带第35旅团司令部和第124联队共4000人组成的川口支队和一木支队的残余再次于9月初登岛,这次登岛本身就是个笑话。

第124联队刚划归第35旅团,根本不听川口的调遣。太平洋战争刚开始时,124联队进攻的是文莱,那时候全联队都是直接坐冲锋舟过去的,所以这次不肯坐驱逐舰去,还要坐冲锋舟,说驱逐舰目标太大,容易挨美军的炸弹。吵来吵去吵不出名堂,结果就是冈明之助大佐带了第124联队两千多人自己坐冲锋舟去,剩下的部队跟着川口少将坐驱逐舰去。

但是这次邪门,驱逐舰居然一路顺利,没有美军飞机来光顾。而这批昼伏夜行的冲锋舟们一天在一个无名岛上倒被美军飞机炸了,人倒没死多少,船炸没了,结果只好留500人在岛上,剩下的人挤一挤再走。指南针也被美军炸掉了,冈联队长用手吊着一根磁铁寻找方向,半路上又遇到大风大浪,冲锋舟翻了不少,只好扔东西,先扔粮食,再扔弹药,结果两周以后剩下的450人带着一半弹药空着肚子总算在9月11日在瓜岛的西北角登了陆。

可是川口在岛的东面,两人商量着就东西夹攻,奔机场而去。两边加起来还有三千人,冈大佐带了饿着肚子的四百多名兵,总算在14日晚上进入攻击阵地,整理好了总攻的态势。15日清早开始了总攻。

说是说总攻,就几颗手榴弹加刺刀怎么攻击坦克飞机加大炮的美军,一天下来三千人就只剩下了一千五百人。又躲回丛林去了。川口向大本营求救,说美军有5000人(其实当时已经有18000人了)。打不过,得想法子增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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挨 饿 在 南 洋(三)


大本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反正就是再派,这次派个狠角,丸山正男中将指挥的第二师团去。

为什么说这回是个狠角呢,只要看看他的部队编号就知道资格够老:第二。历任师团长中有乃木希典,东久邇宫稔彦王,梅津美治郎和冈村宁次;参加过甲午,日清战争,在来南洋之前参加过9.18事变,7.7事变,察哈尔作战,台儿庄战役。号称是日本陆军最精锐的师团,留着做战略总预备队用的,这次连第二师团都放出来了说明参谋本部真下了本了。但是这支战略总预备队有一个谁都没留心的大问题——最精锐的师团其实没有战斗力。

因为这支部队已经很久没打仗了。最后一次是去年去打爪哇,荷兰在爪哇几乎没有兵力,所以很顺利地就拿了下来。爪哇那地方富裕,拿下爪哇的第二师团夜大享其福,全师团驻的都是小洋楼,慰安妇清一色荷兰的金发美女,从军官到士兵人人带金表。听说要去瓜岛增援,傻子都知道要出动第二师团增援的地方决不是什么旅游胜地,哭丧着脸就来了。起航时因为行李太多和海军还干了起来,谁劝也没用,不带干粮不带弹药也不能丢下行李,开什么玩笑,那可是哥儿几个在爪哇好不容易搜刮来的。

丸山师团长知道自己师团的德性,也知道这次多半是凶多吉少,却也无话可说。没事就拿个折扇扇风,谁要是想凑上去问句什么,中将二话不说,摊开了扇面让你瞧,上面写着四个大字:“生死委天”——老天爷才知道,去问他老人家吧。

大本营在增派第二师团的同时把上次闯下大祸的辻政信派去了拉包尔去见机行事,心里抱着一丝希望,这个邪头说不定能起死回生。

辻政信9月20日到了拉包尔。

也不能说大本营完全不吸取教训。大本营也知道了两次的失败都是因为没有武器弹药,没有粮食从而打不了仗,说这次要克服前两次的缺点,带住粮食和弹药。

但是怎么带法?美军已经完全控制了天空,见什么炸什么。就连给困在岛上的一千来人送给养都送不上去,这两万多人怎么送上岛,就更不用说“带上充分的粮食和弹药”了。

辻政信只好亲自去求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山本五十六了。9月24日辻政信到了停泊在特鲁克岛外的“大和号”上求见山本五十六大将,诉说海军一定要帮忙的理由。

海军没有不帮忙的理由,本来这个瓜岛就是海军弄出来的事。干吗非得直接在这个离拉包尔600海里的岛上建机场?不能隔100海里左右找一个荒岛建一个?要知道当时日军的岸基飞机数量还是比美国人多的,当然最终比不了美国人,但起码做一天和尚也能撞一天钟嘛。

山本知道这里面的狗肉帐是海军理亏,欠了陆军的,所以很爽快地就答应了辻政信的要求,全力护航。

10月3日丸山政男中将为师团长和玉置温和大佐为参谋长的第二师团在瓜岛安全登陆,9日第17军司令官百武晴吉中将和辻政信一起也乘驱逐舰上了岛。但是百武司令官到丛林里新设的军司令部以后接到的第一个报告却是军司令部的口粮在海岸上就被人哄抢了。

一个月的饥饿,让川口支队的残兵们成了只凭本能行动的魔鬼,军司令部的口粮凭什么不能抢?于是百武晴吉刚刚上岛就尝到了挨饿的滋味。

“瓜岛”在日语中叫“ガ岛”,和“饿岛”读音一样。

人的登陆是成功了。但物资和弹药的登陆和人员不同,必须要时间和场地。大本营原来的计划是想送十五公分榴弹炮24门,十公分加农炮8门,十个基数的弹药和全师团一个月的口粮上岛。也是个不知道是现有蛋还是先有鸡的怪圈:物资上岛是为了占领机场,现在为了物资上岛又必须打掉机场,岛上岛下,陆军海军一起拼命。

陆军上岛了六门重炮,十五榴四门有两百发炮弹,十加农两门有六十发炮弹。节省着点打,五分钟打一发可以玩一天。美军呢?岛上的一百多门美军重炮一分钟能打出一千多发出来。因此好不容易把炮拖过了丛林架了起来,一开炮就招来了美军的暴打,两门十加农和两门十五榴当场就被美军炮火摧毁。

但海上还可观,山本五十六确实实现了诺言,为了掩护物资上岛,继12日出动的舰队受到很大损失以后,13日还是出动了以“金刚”“榛名”两艘战列舰为首的舰队对机场进行舰炮袭击,一千多发35.6厘米间炮弹总算把机场给打毁了,大火烧了整整一天。但是14日到达的运输舰队还是受到了大批舰载机的袭击。六艘运输舰被击沉了四艘,第二师团就只有30%的重武器和装甲车辆。

最重要的是,只有十天的口粮。瓜岛依然是饿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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挨 饿 在 南 洋(四)


饿归饿,仗还是要打的。辻政信的作战计划是川口支队从右侧,第二师团主力从左侧,于22日晚间发动夜袭。可是到了22日下午三点重川口少将突然说他那边进攻不了,要推迟计划。原来是皇军惯有的毛病又发作了:临到头了发现作战计划是在胡扯。

川口支队都是已经饿了一个多月的,好不容易这几天第二师团省了真的就是几把米给他们果果腹先不说,日军居然没有一张瓜岛地图,临战以前海军出动侦察机冒死飞行拍了航空照片空投给他们。川口少将一看到这些航空照片就抓了瞎:在他们要进入预定的进攻地点的路上,该死的美国鬼畜居然又修出来了两道防御工事。美国的机械化工兵在制空权完全属于他们的瓜岛,用推土机这种日本人见所未见的工具像玩似的到处乱修工事。这种工事对于成了饿鬼的日军士兵来说,到后来不要说攻击,就是徒步都是不可逾越的障碍。

但是辻政信不肯听这种被他认为是“托词”的理由,在他看来指挥官说出不能进攻这句话本身就是不可饶恕的罪过,于是他又创造了个奇迹:中佐参谋解除了少将旅团长的指挥权,交给了来帮场的第38师团的230联队长东海林俊成大佐。大本营参谋就是有这么牛。

但是牛劲只对自己人有用,美国鬼畜可不认那壶酒钱。接下来的“全师团总攻击”面对着的是用辻政信自己的话说来就是美军的“在时间和空间上都毫无空隙的炮火”。美军在防御时根本不考虑弹着的准确度,而是一片一片地打,辻政信形容这种战术是:“将热带雨林的树木和日本兵一起屠杀”。打到哪里,丛林的光头就剃到哪里。而对面的日本兵们则是连修工事的气力都没有了。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以节省体力,等待着美军冲锋时再打出一粒一粒珍贵的子弹。

该撤了吧?不,不但不撤,还要增兵。大本营在11月初又往岛上增援了由佐野忠义中将指挥的第38师团。这次真正叫惨,为了护航,海军特地和美军打了一场“第三次所罗门海战”,在11月12日海战时损失掉战列舰“比叡号”以后,13日在为登陆舰只清场时又损失了战列舰“雾岛号”。运输船队也遭到美军飞机的激烈空袭,十一艘运输船中六艘被击沉,一艘负伤返航。剩下的四艘为了争取时间采取不抛锚直接冲向海滩搁浅的弃船登陆方式,但是从燃烧着熊熊大火的运输船中跳入大海冲上滩头的只有两千名士兵,卸下来的口粮不足四天。

根本就没有战斗力,只是为饿鬼地狱徒增人口罢了。

岛上日军和岛外被美军隔离开来了。来的补给运输船全部被美军炸到海底,就只有高速驱逐舰乘着夜晚偷偷摸摸地给岛上捎点口粮。美军管这种驱逐舰叫 “东京特快”,而日本人则干脆称之为“耗子”。就这样的驱逐舰也被美国人打沉了十几艘,而日本当时每年能造的驱逐舰也就十几艘。所以以后就什么都没有了。除了这种被大本营称为“鼠输送”的方式外,还有一种“蚁输送”的方式。就是用川口支队的冈联队当初上岛的方法,用大量的冲锋舟在岛屿间昼伏夜行,然后像蚂蚁似的一起涌向瓜岛来进行补充。但是这种方法无法突破美军封锁线,美军实施的是区域式的封锁,没有攻击力的冲锋舟几乎是过不来的。

顺便扯一句,这种高速驱逐舰当时是让美国海军闻声变色的没良心海上杀手,驱逐舰本身就具有强大的几乎是360度的鱼雷攻击能力,而且日本海军的训练水平以驱逐舰为最高,几次海战都给美军造成了巨大损失。然而在瓜岛支援行动中,由于堆满了陆军给养,火力被减到最低限度,成了被动挨打的活靶子。高速驱逐舰的消失一直到几十年以后陆海军参谋还在互相指责。

这中间海军的那位以制定奇袭珍珠港作战计划而出名的光头参谋黑岛龟人还想出过一个“樽输送”的方法。就是隔着老远就把串成一串装着物资的浮筒推到海里去,随着海流飘向瓜岛,说不定岛上的饿鬼们能捡到几个也有可能。但是海岸全被美军的炮火封锁了,丛林里的日军无法接近海岸。

其实是如果日军能够接近海岸就不至于会饿得那么惨。南洋的岛屿上都盛产椰子,应该能够提供热量,但是椰子树也和美国鬼畜联合起来和皇军过不去,椰子树分雌雄,结果实的雌树都在海岸边,远离海岸的都是雄树。皇军们看得到,吃不到。

当时岛上的日军士兵们当中有一个衡量活命的指标,据说非常准确:

站得起来的人:还能活30天。

坐得起来的人:还能活三星期。

躺着站不起来的人:还能活一星期。

躺着就尿尿了的人:还能活三天。

说不出话来的人:还能活两天。

眼睛都不眨了的人:还能活到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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挨 饿 在 南 洋(五)


支援瓜岛首先运输船只就是大问题,当初支持作战计划的急先锋参谋本部作战部长田中新一少将为了征收运送的船在到处奔走。但是政府不但不能再让陆军征船,而且要陆军把征收的船舶吐出来,因为再征下去国内生产生活就要完蛋了。于是一次为了征船和陆军省军务局长佐藤贤了打了起来。打完了架田中去找东条英机评理,东条也没辙,没啃声。气得田中新一少将大骂东条英机上将:“八格野郎”。

第二天(1942年12月7日)田中新一就被赶到南方总军去了。应该说田中新一是在临阵逃脱,玩金盆洗手的把戏。这场战争已经不可能赢了,拖下去都不可能。身为作战部长的田中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一点。因为濑岛龙三已经算了一笔帐,如果再在瓜岛耗下去,起码还会损失62万吨运输能力,而没有了这62万吨运输,1943年的钢铁产量会只有200万吨——不要打了,乘早投降吧。

这边怎么吵架都行,但那边倒是确确实实在挨饿,饿到了什么程度,举个由冈明之助大佐带领守在阿斯登山上的第124联队的例子就知道了。

这个因为自做聪明坐了冲锋舟去瓜岛从而把一半的人扔在了无名岛,几乎全部的粮食和一半以上的弹药扔在了南太平洋的联队还剩了大概七百多人。由于他们太胡闹联队主力被师团发配去守卫阿斯登山,山那边就是美国人。辻政信在同甘共苦这点上没有可以被指责的地方,作为大本营中佐参谋,他也在阿斯登山上。

白天是美军的世界,辻政信费力地咽着口水躲在岩石后面举着望远镜观察着美军阵地。

美国鬼畜又在开饭了,辻政信也弄不清楚这些鬼畜一天到底吃几顿,也许是精神作用反正觉得那些鬼畜们成天就在进食。那个香哟,面包,奶油,牛肉罐头,热腾腾的咖啡香味飘上山顶,一个劲地望皇军们的鼻子里面钻。最让好酒的辻政信觉得无法忍受的是,这些鬼畜,居然在大白天,还是战场上分威士忌酒喝。

酒足饭饱,这些鬼畜们又开始和皇军为难了,放大炮。

美国人懒散,训练不好,这大炮放起来没个准头。仗着他们炮弹多,想往哪儿打就往哪儿打,所以死在美军炮轰下的皇军也实在不太多。也不知道是美国鬼畜的军纪松散还是没把皇军们当个人看,反正美军炮阵地上是大半光着膀子,小半干脆一丝不挂,光着屁股打皇军玩。

辻政信“呸”了一口正要骂,突然骂不出来了——他看见了稀罕事。

炮阵地上有个小个子在装填炮弹,光着膀子亮着屁股但是系着一块兜裆布。天哪,这是日本人!辻政信顿时眼前金星乱冒,怎么皇军出了俘虏了?这俘虏还认贼为父帮着鬼畜们打自己人?辻政信操起电话就直接打到了17军军部,要求严查各部队这几天有没有当俘虏的,查出来了这是哪个“日奸”的话,通知国内操他姥姥去。

这可是一件大事,士兵叛国,长官要受处分的。各部队都很认真地清点了活人和死尸后报告说除了战死病死饿死和快死的之外都活着,没人投降也没有人做了俘虏。确实是这样,瓜岛那个饿鬼地狱里直到大部队撤退之前确实美国人没有抓到日军俘虏。

那么那块兜裆布到底怎么回事?辻政信一直到战后还在追查,虽然就是查清楚了也已经不能处罚了,但是辻政信还是想弄清楚怎么会有皇军帮着鬼畜放大炮玩的。到最后实在查不清楚,辻政信给自己找了个说法,说是可能不是军人,也许是当初海军带着去修机场的工人,在岛上被美国人抓了壮丁。到底怎么回事弄不清楚,反正看起来辻政信自己对这种解释还能信服。

那个倒霉的第124联队后来被称为“仙人联队”,倒不是因为打仗像神仙,是因为过日子像神仙:吃草根,啃树皮,吸风喝雾,不食人间烟火像神仙。首先美国鬼畜不让他们动烟火,一见烟火就放大炮,那山本来就是石头山,上面好不容易长的一点草又都进了皇军们的肚子,现在连崩飞的石片都能要人命。再者了,就算美国鬼畜不放大炮,点了烟火烧什么?

这不,师团来了通知,补充给养。这次每人每天能分五汤勺米,一次分五天(实际上下一次补充是一个月以后的事了),补充地点在离阵地大约16公里的海边。

联队中最强壮的人被指派去运米,因为只有他们还有可能爬得动这十六公里路。走是不可能的,没有人还有站起来的力气。来回32公里要爬一个星期,派出去领给养的士兵中有三分之一没能爬到海边就死在路上了或是死在了回来的路上。等奄奄一息的运粮队们回到了山顶,又能看到更多的人等不到他们回来已经饿死了。

最后从瓜岛撤退时,联队长冈大佐带着剩下来的最后50个人化了17天爬完了16公里,但最后活着爬到集合目标地的就只有小尾少尉一个人,其余都在半路上饿死,累死或者喝多了水涨死了。但第124联队的联队旗却牢牢地系在小尾少尉腰上,还有一个燃烧瓶,是准备用来奉烧军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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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5 08:4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挨 饿 在 南 洋(六)


很可能有人觉得奇怪:日军军都那么惨了,为什么美军在瓜岛从来没有进行大规模的扫荡。这是因为日军顽强的斗志让美军摸不着头脑,美军到处竖起了大量高音喇叭,高声劝降:“这里有食物,这里有药品,出来投降,再不投降就炮轰了,现在离炮轰时间还有五分钟”。

五分钟之后,美军准时炮轰。

但是没有日军投降,反而每天晚上日军都在进行零星夜袭。各个小队(班)围在一起,选出身体状况最好的一个,每人数出几粒米,熬上一锅米汤,算让那个人吃“最后的晚餐”,然后那人吃力地提起对他来说显得示那么沉重的步枪走向死亡。因为这种每晚的夜袭,使美军一直没有掌握日军已经弹尽粮绝,饿死过半的现实,所以从来没有对日军进行大规模攻击和扫荡。说来有趣,从表面上看来居然是美军在防守,日军在进攻,只不过进攻的攻势差了点罢了。

但这种夜袭对美军从来没有造成过伤害。日军一直弄不明白,为什么一靠近美军阵地,无论怎么蹑手蹑脚,美军的重机枪肯定扫射了过来。这个谜底一直到战后才揭晓:美军在阵地周围的丛林里安装了高传感度拾音器,只要有声响就朝那个方位开枪,哪怕是条蜥蜴。其实岛上已经没有南洋海岛上特有的蜥蜴了,全部到皇军肚子里去了。

辻政信在10月30日给参谋本部发了一封电报,请求因为在瓜岛作战失利而免去自己的参本作战班长职务,就任第十七军高级参谋。这件事是很辻政信的:首先是犯上作乱,在公开干预陆军中央的人事;其次是狂妄自大,本来新几内亚作战与辻政信的无法无天有关,可是这场瓜岛作战和他倒没有直接关系,那他为什么要大包大揽,把本不属于他的责任也抢了过去呢?这就是第三点了:特别会计算的辻政信,这是在以退为进。

果然参本回电是不准辻政信的辞职,而且要求辻政信立即回大本营述职。

11月8日,辻政信坐上来接伤兵的驱逐舰,总算逃出了那个人间地狱。

可是那些没有逃出来的呢?

这时候陆军海军都知道这仗没法打了,一定要从瓜岛撤退了。可是谁也不肯先说,怕被对方抓了“胆小鬼,没斗志”的小辫子,怕到日后被别人说要不是谁谁谁要撤,坚持下去其实就可以赢了。到最后首先捅破这层窗户纸的是从陆大刚毕业两年的17军参谋山本筑郎少佐,这句话一出来,立即得到了海军那位“炸光光”大佐源田实的支持,大家一起哄,撤退就成了大本营舆论的主流,就这样海军还要“再看几天”。看什么看?每天岛上平均饿死三百人。

最后总算在1942年12月31日的御前会议上定下来了从瓜达卡纳尔岛撤退,但是真正的撤退行动是1943年2月1日才开始的。

瓜岛的撤退其实也是个奇迹,按常理在没有了制空权制海权的时候是撤不出来那些连动单都不会了的饿鬼的。但指挥撤退的濑岛龙三摆了个空城计,成功地让美军相信大本营还没有善罢甘休,还在策划增援行动从而放松了对正面日军的监视而让撤退行动得以成功完成。

当然美军的战略并不在于一定要把这些剩下来的饿鬼全赶到靖国神社里去,他只要这个岛干干净净地归了他,机场能够用,能够作为一个前进基地继续向北发动进攻就行了。

再加一句,有一个知识产权归大本营的发明,瓜岛那不叫“撤退”,叫“转进”。从大本营发明了这个词开始,皇军就忙着开始胡乱转进了,最后差点转进到在日本本土登陆。

撤下来一统计,日军在这个岛上死亡人数超过两万人(上岛31404人,最后撤退10652人,在此之前撤出740人),其中真正战死的只有5000人左右,其余15000人是饿死或者伤病死(也还是因饿而起)的。

这个比例很大吗?不大,要知道辻政信发动的新几内亚战役最后一直打到日本投降为止,送进去的二十万军队活着回了日本的只有两万名,这个数字里面还没有计算运输船的船员和从亚洲各地包括日本抓去的民夫。

战斗结束后瓜岛被当作美国海军陆战队的训练基地。这是因为日军在慌乱中没有撤干净,岛上还有残留的日本兵。一边清剿丛林一边练兵,割草打兔子,那是捎带。最后在瓜岛上的日本兵是1952年投降的。

陆军三名作战的积极鼓吹者:参谋本部作战部长,作战课长,作战班长的田中新一,服部卓四郎和辻政信这三点一线怎么处理的呢?田中新一去了南方总军,服部调去当了东条英机的秘书官,辻政信则去陆军大学校当教官去了。

他能教出什么样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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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5 08:4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挣 扎 和 逃 亡(一)


1943年8月,辻政信在陆军大学校教官任上被晋升为陆军大佐,这还是一次“定例晋升”,再不晋升就说不过去了。在日本陆军中大佐是一个挺高的军衔,“无天组”(没有陆军大学校学历)苦干一辈子几乎也弄不来这个军衔。但陆大毕业生中有一条“十年人事”的不成文规矩,就是说陆大毕业10年几乎肯定升大佐。什么时候升将军则要参照其他人事人缘关系了。

根据这一条规矩,辻政信的大佐晋升不算快,甚至很慢。你看和他同期的陆大毕业首席毕业生天野正一早在1940年8月1日就升了大佐。就连在武汉和辻政信一块“反腐败”的福山宽邦,不是军刀组也在1941年8月25日晋升了大佐。当时在打仗,军官的晋升应该比平时快,而辻政信因为“士官学校阴谋事件”,“诺门罕事件”和瓜岛及新几内亚的失败,晋升起来特别慢。

8月14日,辻政信被调到了支那派遣军总司令部。现在的总司令官是元帅畑俊六大将,总参谋长是松井太久郎中将。和以前的板垣征四郎不一样,畑俊六和辻政信可没有什么交情,既然大本营又把这位派来了,先找个活让他干起来再说,当然不能再让他干“纪委书记”,再逼死几个皇军军官可不是玩的,让他去干第三课课长去。

第三课是兵站和政要课,辻政信可是当过参谋本部作战班长的,现在让他去干兵站,确实是有点不拿村长当干部。要知道日军参谋分三等:第一等是作战参谋,下面是情报参谋,最次的是兵站参谋。因为皇军有抢劫的能耐,不需要兵站。更不需要什么有能耐的兵站参谋了。

于是辻政信就有点没事干,没事干他就要找事干。到南京的第四天晚上就去找汪精卫去了。辻政信一个最大的业余爱好就是不知道自己是谁,再有就是喜欢往攀高枝。什么枝他不管,只要看起来够高就行。谁都不拿汪精卫当根葱,但辻政信觉得这个“国民政府主席”的衔头很悦耳,就跟他走动上了。汪精卫那边见到有个日本大佐来跟他亲近,也是喜出望外,两人先是胡扯什么“东亚联盟”,“日中提携”什么的昏话,说着说着汪精卫就忘了形,给辻政信开出了这么一张名单:总司令板垣征四郎,参谋长石原莞尔,驻华大使矶谷廉介中将,军事顾问影佐祯昭中将,说是按他这样安排人事,肯定在大陆能赢。

汪精卫是糊涂油懵了心,忘记了自己的奴才身份;辻政信可还没有糊涂到这份上,还知道自己管不着陆军人事,就给汪精卫支了个招,说你去找东条首相好好说说,没准他能听得进去。这边汪精卫还真当了回事。后来被东条召见的时候,真和东条提了那个主张。也不知道辻政信是有意还是无心,就是没有给汪精卫交待一句东条英机听不得板垣征四郎和石原莞尔这两个名字。果然汪精卫这句话一出口,东条英机的脸色就变了:“请不要妄谈大日本帝国陆军的人事”。唉,做奴才怎能不看主子脸色呢?

想借汪精卫的口把板垣征四郎和石原莞尔在弄回中国来的主意泡了汤,辻政信又动起另一个脑筋来了:和蒋介石直接谈判。也不知道他通过条什么路子认识了上海一个什么医院的院长,听说那院长在重庆方面很有头有脸,那边的人原来有个伤风感冒的全找他看,现在他人不在重庆,那边感冒了没人治了,托人传来口讯,让他去重庆。辻政信想和他一起去重庆,说想面见蒋介石。

辻政信也知道这事关系重大,先和畑俊六商量。参谋本部有禁止支那派遣军直接和重庆谈判的命令,畑俊六本来就对这条命令不满,正好想借辻政信和东条的关系把那倒霉的禁令撤了他,就让辻政信直接去东京找东条说去。碰上东条也是焦头烂额,在到处找救命稻草,一听徒弟能见到蒋介石,喜从天降,师徒俩就做起了和蒋介石直接谈判的美梦。

别看1938年1月16日近卫文麿声明那副牛皮烘烘的样子:“再不以国民政府为谈判对手”,实际上是恨蒋介石不肯谈判恨到了骨头里去。和重庆谈判这事归汪伪政权的军事顾问,后来的陆军省次官柴山兼四郎中将管,那位就说了:“去重庆,就算见到了蒋介石,准备怎么说?”。

对啊,谈判的条件,目的什么没有,去干嘛?都不能说这光是日军参谋的问题了,这似乎是日本人的问题。有过和日本人谈判经验的人都知道和日本人谈判经常是大家坐着互相相面,所以这事也就黄了。在别人看来只是个辻政信式的笑话而已,而辻政信和他的粉丝们看来则是一件很重大的事件,号称是日本错过了一次和蒋介石直接谈判的机会。

都1943年底了,还想和蒋介石谈判也就太低估蒋介石的智商了。或者应该说,这些做梦的人的智商也太低了。

辻政信永远找得到活干,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做法事玩。11月24日,他以畑俊六大将的名义,在浙江奉化溪口镇举行了一次公祭蒋母的仪式,并且为闻讯前来吊唁的国府要人提供一切方便。一个月以后重庆方面的报纸以“日寇祭蒋太夫人”的标题,在头版头条大篇幅报道了这一怪行。

所有人都认为,战后蒋介石收留了辻政信是因为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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