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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间] 那些被大病选中的人:“不要说好起来,就说活久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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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7 10:0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那些被大病选中的人:“不要说好起来,就说活久一点”

 看客 看客inSight  2022-01-27 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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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家庭要有多富裕,

才不会被疾病打倒


在这个时代,生病意味着什么?


——是被不幸选中的万分之一,是对家庭经济的当头一击,也是对爱与陪伴的重大考验。


普通人生大病,将面临哪些困境?走出困境,又需要哪些要素?


我们与几个被大病选中的家庭聊了聊,试着解答这些疑问。 


生病


在生病之前,没有人想过被选中的会是自己,或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起初只是胸闷气短,做医护工作的严雨在本院做了个检查。查出来是肿瘤,第二天就上了手术台。术中大出血,病危通知书下了三次,一度进入迷迷糊糊的梦境,二十多年的人生片段从眼前一一划过。她在本院躺了八天,家人、朋友瞒骗她是良性肿瘤。


接着病理组织被送去华西医院,瞒不住了。2020年6月18日,她看到了自己的诊断报告:非霍奇金淋巴瘤,她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一片迷茫,一片空白”,然后她抬头看到母亲脸色惨白,努力用平静的语气说:“没事,我还得上楼再继续交个钱,还得再加做一个检查。”她背身上楼,泪水瞬间决堤,哭完、交完钱、做完检查,她抹干净脸,下楼回到母亲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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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雨在接受治疗


也是在华西医院,大约一年前,张籍刚在这里完成了脑部手术。


2013年,他从成都理工大学土木工程系毕业,成为了一名工地监工。2019年1月,老婆怀孕了。2月,他们正式举办婚礼。3月,他到阿坝州红原县出差,突然一阵眩晕,失去了意识。


红原县海拔三千多米,醒来后他想,估计是高原反应了。头晕的感觉持续存在,出差结束后,他去了趟华西医院,结果被确诊为脑部胶质瘤二级。“我不知道怎么形容那时的感觉,”他说,“很难过很难过。”


金立送女儿之之回老家之前,也以为她只是有些斜视。


2019年夏天,像往年一样,女儿从孝感来上海过暑假。除了女儿几次走路摔跤,还有一些斜视以外,他没有看出什么奇怪的地方。八月底,之之回到孝感。上午,奶奶带之之去县人民医院检查。下午,医生说,你们尽快转去中南医院吧。三天后,中南医院给出诊断方案——摘除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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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立与女儿


远在上海工作的金立接到母亲的电话,愣了半天才想起问,是什么病。母亲说,中南医院的医生确定不了。他们又前往广州中山医院,并在这里第一次听说“视网膜母细胞瘤”这个专业名词。


劈头而至,躲避不及,疾病是一场被动加入的战役。


选择


疾病不由分说地找上门来,这场战役需要韧性,也逃脱不了选择。有时候,分叉路口的一点点犹豫、一点点退缩,会造成截然不同的结果。但对于许多普通家庭而言,这不是责任的逃避,而是不得不如此的无奈。


视网膜母细胞瘤是一种恶性肿瘤,发达国家多保眼治疗,中国则多采用摘眼方案。癌细胞扩散得很快,在广州时,之之的瞳孔泛出白点,已进入D期。必须尽快手术,可是之之的家人“没有心理上、经济上的任何准备”。


出发广州前,这个家庭四处借了7万。广州的夏天极热,他们拖着两个行李箱走在街头,汗水滴滴答答往下直落,被浸湿的衣服黏住后背。他们围绕着中山医院找暂时落脚的地方,询问了十多家住处。300多一晚的酒店,母亲嫌贵,坚决不同意。最终,他们入住了100多一晚的旅馆,五个人加两只行李箱将房间挤得满满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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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立一家带女儿之之前往广州治疗


摆在这个家庭面前的第一个选择是要不要去国外治疗。去国外保眼治疗的花费大约在120万左右,不是这个家庭所能承担的。可是作为一名父亲,金立更无法接受女儿失去一只眼球。他与父母爆发激烈的争执,独自为女儿办理了加急签证,并打算向几位亲戚借钱。


如果不是时间来不及,也许他真的去国外了。女儿的加急护照需要两周左右——两周,癌细胞可能从一只眼球扩散至全身。他不敢冒这个风险,不得已,他选择了退让。于是,摆在这个家庭的选择又变成了去哪里做摘眼手术。


广州中山医院的主治医生正在开一个全国性的眼科会议,耗时两周,他们等不了。回到武汉后,他们借住在亲戚家。夏日深夜,万籁俱寂,客厅里响起激烈大吵。母亲坚持在中南医院治疗,上海开销太大了,但金立坚持去新华医院,双方互不相让。那一晚,母亲掉了眼泪,一气之下夺门而出,被亲戚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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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立母亲与女儿之之


现在回想起来,每一次面临选择时他们都要争吵,每次争吵都是因为钱。这不是一个可以随意生病的时代,一病回到解放前每天都在上演。母亲过惯了苦日子,对钱看得尤其重,他坦言当时对母亲是有所怨恨的。可是,「缺钱」确实是他们无法忽视的实实在在的问题。


转机发生得很突然。作为一名IT从业者,金立喜欢研究各种软件新功能。2018年底,他在支付宝看到了相互宝——这是一项“一人生病,大家出钱”的大病互助计划。


金立被这个抱团取暖的理念吸引,为自己和家人加入了相互宝,每个月两次分摊共计20来元。这份未雨绸缪最终结束了围绕着治疗费而产生的暴风雨。


他向相互宝申请,“从报案到核实,没有超过一个星期”。没多久,他收到了相互宝打来的30万,女儿也在上海顺利接受了摘眼手术。 


运气


 生病及治愈,某种程度上是个运气问题。


张籍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为什么是我?他住在华西医院神经外科,一个病房二十来人,走廊里也躺满了患者,都是和他一样“脑子里有病的人”。他看着其他人,企图从他们身上找出什么共同点,去回答那个难以摆脱的问题:为什么是我?


没有答案。挨着他的病床,躺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脑部肿瘤的压迫已经使他无法下床走路。斜对床是个女人,三十出头,要做手术却来了月经,手术延期,她不停地呕吐,像要把整个内脏都吐出来。病房里大多数时候都没什么讲话的声音,“一看就知道心里压着什么”。


和他们比起来,张籍自觉“稍微幸运一丝丝”。他的手术一切顺利,家人始终陪伴在旁,出院后一个月,妻子为他诞下了一个女儿。2019年9月,张籍收到了来自相互宝成员的30万互助金,不必为钱过度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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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籍可爱的女儿


这种不幸与幸运交织的感觉,在相互宝探访员来他家走访时,表现得更为清晰。那天,他瞥了一眼探访名单,见到了熟悉的名字。


大学毕业后,张籍在乐山工作了一年多,认识了同在一个工地的峰娃。俩人都年轻,空下来时,峰娃喜欢找人一起踢踢球,张籍至今都记得个子小小的峰娃在球场上奔跑的样子。


时隔四五年,再度知悉昔日同事的消息却是通过相互宝。张籍刚动完手术那会儿,峰娃被确诊为左肩胛骨恶性肿瘤——六岁那年,他正是因为这个疾病失去了母亲。峰娃说:“我看周围病房好多截肢的,担心自己手臂也要保不住了”,张籍听着难受,安慰他“开心点”。


“以前的大学同学,更惨,煤气中毒去世了,认识的同事也生病了,我也生病了。”张籍总想到这些,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他为峰娃难过,峰娃反过来鼓励他:“没什么好怕的,都会好的。”相互宝的走访让昔日同事又一次并肩作战,他们在微信上互相打气。


在病房的时候,严雨也常有这样的感觉。她见到有的病友检测了三四个月,始终得不到一个明确的诊断结果;也见到有的病友熬过了化疗,又遭受骨转移,怎么也没法离开这间病房。那天在路上抱着妈妈大哭的时候,她想到这个病要花好多钱,可能人财两空。但后来,她用相互宝的互助金支付了医疗费,每一步治疗都比较按时,病情控制得也还算顺利。


严雨感慨:“生过大病的人,要么极度偏激,要么极度平和。”疾病的降临往往让患者看清生命中难以把握的部分,但一定还有一些事情是自己能做的。


并肩作战


严雨选择做的是写抗癌日记,教病友护肤、化妆。


起初她在社交平台和相互宝社区做这份记录,是想着万一自己不在了,这些文字会替她留下来。但慢慢地,她发现那些平台上隐藏着不少像她一样的群体。那时候她意识到,自己的专业知识其实可以帮助许多人。


她的抗癌日记逐渐从「为自己」变成「为更多人」,她这样描述自己的行为:“当作一个转化器一样,把一些科学、文献、指南里面的知识通过自己的转化过后,输出到他们那边,才这样子继续记录下去。”


因为治疗的缘故,严雨色素沉着变黑,吃激素药变得浮肿,脸上长出各种斑块。大学时期,她曾做过一段时间的美妆博主,「美」在她的生命中占据很高的比重,她无法接受生病后的自己成了这副模样。她一度拒绝照镜子,上厕所洗手时故意把头垂得很低很低,她也曾拒绝进食,想着能少胖点是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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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后的严雨浮肿、脱发、变黑、长斑,一度令她十分萎靡


然而,当她环顾病房,点开自己的私信,“十个人里可能有九个都有我这样的困扰,尤其是女性。”由他人反射的愁苦、自卑令她心惊。癌症确实可怕,但难道就不需要生活了吗?在自问中,她开始行动。她向病友姐姐们推荐假发、护肤品,也教她们如何通过粉底与腮红来改变气色。在这间被疾病相中的病房里,人们逐渐产生了新的联结;而在给他人带去快乐与力量的同时,严雨也反过来感知到了自己生命的价值。


一直以来,严雨都在诸如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等慈善组织做捐助。2019年5月16日,她加入相互宝,参与分摊32期。一年多后,她自己生病,成为了受助者之一。她给予了爱,也得到了爱的回报。


2022年1月28日24时,相互宝将正式停止运行。无论严雨、张籍还是金立,都对平台上那些曾经向自己伸出温暖双手的陌生人,充满感激。疾病的降临,除了对身体的考验,更是对一个家庭金钱、精力、情感深厚程度的考验。为他们与疾病抗争时填补治疗费漏洞的,归根结底是无数个普通人因善意而生发的未雨绸缪。


如今,严雨完成全部七次化疗,回到了工作岗位。之之摘除眼球后,身体恢复健康,正在家乡念小学一年级。张籍回到老家小镇,陪伴在老婆、孩子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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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利完成手术的张籍与妻子、女儿


疾病无常、残酷,追问「为什么」总是落得一个空。经历过这场大病后,严雨常对别人说:“当一件事发生在我身上,不要去问为什么,而要去想它会教会你什么。”我对张籍说:“希望你早日好起来。”他轻轻地笑,然后回我:“不要说好起来,就说活久一点。”


就像一场漫天大雪,疾病让很多东西从眼前消失了,又让一些东西显露出来,在那些显露出来的东西里,人们似乎终于重新见到了生命的本质。



作者  沈二只  |  微信编辑  冻杨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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