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爱情也是润物细无声的,因为每天都是一群人一起吃饭,只有一次,罗沛霖站起来唱歌,唱到“only a rose i give you……only a word……”唱到这里,罗沛霖脸红了,声音也低下去了,杨苡敏感地意识到,他没有唱出来一个词,only a word,那就是“love”咯,她感觉出来,罗沛霖喜欢姐姐杨敏如了。
但罗沛霖的婚约有些麻烦,罗家也并不满意杨敏如,因为杨敏如的母亲是姨太太,五小姐是庶出。想起《红楼梦》里凤姐说:“你那里知道?虽然正出庶出是一样,但只女孩儿却比不得儿子。将来作亲时,如今有一种轻狂人,先要打听姑娘是正出是庶出,多有为庶出不要的。殊不知庶出只要人好,比正出的强百倍呢。”没想到到了民国,仍旧有为了庶出就歧视的。
但罗沛霖是个直性子,认定的事情就不愿意改。他在大学时候的外号叫Monster(怪物),据说毕业时,因为一定要戴着学士帽拍毕业照,他就拒绝照相,认为这太滑稽了。自己的包办婚姻没有解除,即使心里再喜欢,罗沛霖觉得不应该和杨敏如继续谈感情。于是,他选择在父亲寿宴这天,送了一张律师公函,里面写着令郎已满十八岁,对婚姻有自主权,过去的婚约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违背本人意愿,今决议解除。
解除了婚约,尽管罗家仍旧对杨敏如不太认可,但罗沛霖说,他真的爱杨敏如,这辈子也只爱她一个,他们一直谈着异地恋,鱼雁往来。罗沛霖在上海,杨敏如在北平,罗寄信寄到天津家里,杨敏如的母亲就要拆开看,还让杨苡念给她听。有一次,罗沛霖的来信用的是银色墨水,抄在蓝色的信笺上,老太太凑到灯下看也看不清楚,抱怨说:“这个小罗沛霖,墨水淡成那样,让我怎么看?”——这当然是罗曼蒂克的情调。
杨苡记得准姐夫的情书:“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你一点一点离我远了……”母亲在一旁说,真新鲜啊,还一分钟一分钟,这还要数吗?我觉得写得很好,工科男情书写成这样,水平很高了。
罗沛霖去延安,杨敏如是知道的,尽管她没有明说。那是1938年,她在天津收到了罗沛霖的来信,信上说他正在西安,并且准备去西安以北的地方,杨敏如想,这就是斯诺去过的陕北吧。如果不是陕北,罗沛霖就会具体说明了。杨敏如望着窗外西北方向,满天繁星。她复回到桌前,写下了一首《清平乐》:
那年今夜,
花底重逢乍,
心事眼波藏玉 ,
一曲深愁难写。
无端隔断烟尘,
剧怜塞雁殷勤。
赚得梦魂识路,
秋来更说移军。
她都明白,她都懂得,她都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