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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间] 在金钱至上的世界里,我的不消费主义生活实践 | 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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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3-3 10:1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在金钱至上的世界里,我的不消费主义生活实践 | 人间

海德玛丽 人间theLivings 2024-03-03 0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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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命中还有很多必修课要上,这也许就是其中的一项。我不得不先清除自己的傲慢心。既然我们生活中到处需要清扫,为什么清洁工作总被视作一种卑贱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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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图 | 《伯纳黛特你去了哪》剧照


前    言


在物欲横流、消费至上的现代社会中,却有这样一群被称为不消费主义者的人,他们主动选择了一种极简主义生活方式,拒绝资本主义消费体系的裹挟。其中最具有代表性,也被众多人视为榜样的是一位名为海德玛丽•施韦尔默的德国老人。

海德玛丽1942年出生于东普鲁士,两岁时为躲避二战战火举家逃难,在颠沛流离的难民生涯中体会到贫富不均的炎凉世态,并立志改变这一金钱至上的世界。她曾担任过小学教师、心理咨询师,开创了不使用货币、以个体劳动直接换取服务的“供求交换中心”并风靡德国。

此后她进一步挑战人类追求安全感的本能,散尽家产,以“交换服务”过上了一种不使用货币的生活,直到生命尽头。这一“以自己为方法”的试验为其招来不少质疑的同时,也因其真诚与勇气赢得了许多年轻人的敬仰和效仿,并推动了全球不消费主义风潮的兴起。

本文选自她的自传《无钱幸福》,讲述了作者在坚持“不花钱过日子”的信条下,充满冒险的日常生活和期间的生活感悟。



人们


“新生活”开始之前,我从未有机会结识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以往为了养家糊口而正常工作时,我始终同其他人一样,在“蜂巢”社会中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当时我交往的对象大部分都只是与自己志趣相投的人,我一直在考虑如何改变这一状况。

第一步自然就是成立“供求交换中心”,之后我开始为别人看家,因此进入了丰富多彩的混合社会生活中。我通常会搬进那些空无一人的房子里暂住,因为房主要去爪哇岛或者别的什么地方。

不过有些时候,我需要照顾的不仅是留在家里的宠物,也有人把独居亲人托付给我。比如有一次,我住进了一栋漂亮的大房子里,底楼是我可以自由使用的居住空间,上层住着一位和蔼可亲的老妈妈,这位年过八旬的老人一直能生活自理并且相当独立。尽管如此,她的孩子们还是希望当他们外出时能有人在家照顾她,这样他们才更放心。

在他们启程之前,为了让老人和我能够相互认识,大家一起见了一面。我们对彼此都很有好感,因此,暂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毫无问题。我们事先约定了一些必要的共同活动,比如每周一次的大采购和不定期的二人聚餐,除此之外就各过各的,互不干涉。这栋房子在郊区,我每天必须坐地铁去办公室。地铁月票由房主替我支付,冰箱总是满满的,地下室里也储存了足够的生活用品。

第一周老妈妈和我严守之前的“公约”,互不干扰。周五我请假出来大采购,我俩就在附近的超市里共同购物。第二周我便打破了约定,主动去敲老妈妈的门,和她攀谈起来。很快我就习惯了每天找她唠一小会儿嗑,两人都觉得很开心。没多久,这位通常足不出户的老太太也愿意主动到底楼来找我,与我促膝长谈。我们的生活轨迹如此不同,故而彼此都可以从交流中有所收获。

对于老妈妈来说,婚姻家庭永远是她生活的重心,几年前丈夫的去世令她度日如年。她坦然地承认自己备受孤独的煎熬,尽管家里人都对她很好;我也向她讲述了自己的一些经历。六周过去了,我与她已成为朋友,后来还经常定期去拜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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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次是在一个小村庄里,当时我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远离各种社交文化活动。

有一位四岁的小男孩常常上门来找我,刚开始他只是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一些我的户主为他们准备的糖果。每天都有好几个孩子来按我的门铃,伸出小手要糖,心满意足后便跑得无影无踪。那罐糖发完后他们就不再上门了,只有小马克斯还一直会来。那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爱好——唱歌。

以前做老师时我学了很多歌,还可以配上美妙的吉他伴奏。小马克斯其实有点“多动症”,注意力无法长时间集中。可是一唱起歌来就不一样了,他能很快记住新的歌词,让他妈妈倍感惊讶。他妈妈有时会上门拜访我,向我诉苦说儿子的某些行为常常令她非常担心,比如他总会编造一些故事,常常大话连篇。我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小马克斯经常说些云里雾里不着边际的话。

有一次他告诉我,他有一架飞机,可以随时带他去任何地方。我就顺着他的想象和他一起编故事:“飞机把我们带到一个很美的地方,我们在那里降落,并经历了一场很刺激的大冒险。”对我来说,能够出现在孩子的幻想世界里,并和他一起畅游是件多么有趣的事情啊。甚至有些时候我的想象比小马克斯还要大胆。

每次结束时我都对他再次强调说:“我们一起编的故事妙不可言,我俩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发明家!”小马克斯非常开心,他觉得终于有人拿他当回事了。

当我们在火车站分别时,他悄悄对我说:“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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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我住在多特蒙德,每周我都会去探望玛塔两次。她已经八十多岁了,这个年纪原本应该对生死看得很淡,可是她却怎样都无法释怀。三年多来,她一直卧病在床,几乎全身瘫痪,只有右边的胳膊还能稍微活动。但她神志清楚,把命令和折磨身边的人当成一种享受,特别是那每日照料她的可怜女儿。

我第一次遇见玛塔时,她就喋喋不休地向我讲述了她家的故事。与她见了五次面后,我就能把她家九个兄弟的名字倒背如流。我还知道她的哪个侄子在哪里学什么专业,对她整个家族的内幕了如指掌。但玛塔对我的情况毫无兴趣,我就当自己是个全职听众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觉得光做个好听众还不够,于是产生了为她进行心理治疗的念头。即使非心理学专业人士也能看出玛塔严重抑郁,她经常发火,动不动就责骂别人,抱怨全世界,尤其是把她的女儿说得一无是处。这位老太太坚信,这世上没人真正关心她。

心理治疗的基本前提是病人愿意求助于治疗师,对治疗采取接受和开放的态度,他们会主动提问,然后得到专业解答。但对玛塔而言,这一切都行不通,她既不愿提问也不想知道答案。

帮助她心理复健的愿望成了泡影。我劝自己不要说教,多说无益,只要单纯地保持耐心倾听就足够了。

我安慰自己说,如果有我做她的听众,至少对她女儿来说是一种解脱。沉默也是一门艺术,我现在正学着去保持沉默,玛塔责骂的时候我便默然静听。有一天她忽然没头没脑地对我喃喃道:“有你在我感觉好多了。”

嗯,难道是我听错了吗?不,她甚至把那句话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同时,我看见她右眼中闪烁着泪花。我惊讶至极,大为感动。通常从玛塔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比如别人为她精心准备了饭菜问她好不好吃,她会故意装作听不见;包括她女儿全天候的悉心照料,对老太太来说也只是作为子女理所当然的分内事。

当老太太对我说出了那句“惊人之语”后,我不能假装毫不动容,于是大胆启用了一个“安抚与赞美”的新策略。我们开始真正的交心了。玛塔承认她不是个好母亲,她女儿是因为她的过失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等等。

我说:“大多数母亲都是这么想的,因此她们会饱受良心的折磨,可是我们并不需要做到事事完美,你已经尽力了。你的女儿现在过得很好,为此她应当感谢你。你并不是个坏母亲,相反,你是个好妈妈。”这番话令她无比惊讶,最终泣不成声:“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所有的人都一直指责我,把我说得一无是处。”她紧紧握着我的手。从此以后,她变得容易相处多了。

有位年轻人自从在电视里看了我的节目后,便劝他母亲请我看家。某个周日下午,我应邀来到他们家,享受主人提供的咖啡和蛋糕。这位母亲和她那两位已经成年的儿女一起认真考察着我的言行。显然,我最终通过了“家委会”的面试,让我为他们看家。后来我与这家人建立了长期的友谊,并经常上门拜访,也经常照顾他家,俨然已成了家庭的一员。

这些经历给我的“新生活”带来了巨大的快乐,同时也证明了并不一定要日久才能见人心,人们之间的相互信任也可以在短期内开花结果。

孩子们邀请我去参加他们生命中最重要的纪念日,参加入学典礼或是亲友的节庆;成人们对我推心置腹,放心让我保管他们的贵重物品,向我敞开心扉。这种信任与互动以往只存在于我和最好的朋友之间。当然,老友间的情谊始终弥足珍贵,可自从我开始进行“不花钱过日子”的试验后,这种人与人之间以亲疏划分的心理界限也开始消除了。



家庭关系


当年作为单身母亲,独自拉扯孩子们长大的那些艰难岁月仍然令我无法忘怀。我依旧记得那些家中没有保姆的夜晚,那种种始终必须独自面对的问题;那种令人心悸的不安—担心自己所做的是否正确,害怕孩子们有什么缺失;还有那些不断袭来的孤独感。

正因为这样,在我的“新生活”中,我尤其渴望为有着同样遭遇的母亲们做些什么,帮助她们创造一些条件和机会,令她们能够相互扶持,减轻彼此的负担;或让她们尽量加入那些有孤寡老人和单亲孩子的家庭中一起合住。

有户人家曾经常请我去看家,那家有两个青春期的孩子。有一次孩子们的父亲要外出两周,作为上班族的母亲请我去她家帮忙。尽管我知道家里可能会鸡犬不宁,可我还是接受了这个任务。我的工作是这样的,有时要做一顿午饭,帮孩子们检查家庭作业,晚上呆在她家帮忙处理一些日常琐事。我有自己的房间,整个家也非常宽敞舒适。我对即将来临的两周充满好奇与期待。

没料到第一天晚上家里就充满了火药味。年龄大一点的男孩斯万不愿意去做他该做的事。一开始他只是简单地说“我不干!”可是当他妈妈坚持要求时,他便开始了强烈的抗议示威,把惯用的几大招都放了出来:一蹦三尺、大呼小叫、摔门而出、鬼哭狼嚎。他妈妈容不得他如此耍无赖,大声责备他,骂声震天动地,连墙都晃了起来。我暗自想:“哎呀天哪,这可真要我的命啊!”

到了晚上家里虽然终于恢复了平静,可没多久又起了风波。两天后我确实受够了。这一家三口吵得不可开交,我又不能干预人家的私事,这样的口角真的让我无法忍受了,于是我决定逃之夭夭。

回到屋里重新考虑,我满脑子翻来覆去都是同一句话:“这实在令人忍无可忍啊!”忽然间脑海中又出现了吵闹声,那是记忆中我自己孩子们的叫喊声,当年的一幕在此重新上演—同样是心力交瘁的母亲徒劳地试图解决问题。“不,你不能就这么逃走了!”内心深处的声音对自己说,“想想有什么更友善的解决办法吧!”

我在慌乱中陷入了沉思,最后终于明白了,令我如此难以忍受的根源是噪音。我想起当年在寄宿学校的时候,自己便不能忍受宿舍正对面高架铁轨上传来的噪音。后来我只好慢慢开始学着接受这种我不能改变的现状,通过这种方式自我调节。简而言之,我学会了在噪音下生活。

现在我为什么就做不到呢?

斯万除了吵闹外没有别的办法可以保护自己,这是他自我表达的一种方式。我可以把这种吵闹声想象成他在大声唱歌,这样一来,音量虽然同样大,但感觉上令人舒服很多。这个方法很奏效。

好吧!他现在又在高歌呢!

这样想着,我心里便平静了许多。我离开自己的房间,向那争吵不休的三人走去,若无其事地问大家:“有人有兴趣和我一起玩游戏吗?”我的平静安抚了大家的情绪,缓和了紧张的气氛。有时候我也想知道他们到底为什么争吵,可如果我发现没人愿意谈论这个话题,就会很快打住,不再刨根问底。

不过有时我会忍不住问:“今天还没吵架啊?大家安静得令人怀疑啊!你们怎么不吼一通呢?”听了这话他们自己也会笑起来。不知怎么的,第二周的气氛明显要比第一周和谐得多。由此可见,旁观视角确实能够帮助当局者挣脱纷争的漩涡。想起自己那两个青春期的孩子,当年的我曾多么希望有人能这样帮我解脱困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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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提姆和麦克也经历了类似的情形,尽管他们的家庭状况不同。他们的妈妈是一位单亲母亲,这两个孩子都还小。

对八岁的提姆来说,我成了他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人。他喜欢我每晚哄他入睡,他不满妈妈从他所爱的父亲身边离开,令他们的日子越过越糟。那几周时间我让自己融入了这个家庭。可后来我觉得这项工作已经占去我太多闲暇时间,妨碍我全身心去完成自己的任务,因此没多久我又搬了出来。

我时不时会去我存柜子的朋友家,因为要使用寄放在那里的柜子。长期以来我们达成了这样一个默契:如果我去她家,必然每周陪他们的孩子睡一晚,让孩子的父母可以享受一个自由之夜去看电影或者做些别的什么事。

另一位朋友的女儿卡特琳娜喜欢与我一起做游戏或唱歌。有些时候,她会给我打电话,提醒我别忘了去她家玩。我从她那里学到了拼图,她比我拼得更好更快。我真觉得那些失业者或者退休人员其实没必要孤单地困在自己家中无所事事。只要愿意,每个人都能找到很多事做。



动物


作为“城里人”,我以前很少跟动物打交道,可是为别人看家的经历彻底改变了这一点。

我的第一位动物朋友是“蓬蓬”,一只看上去像一根特大号香肠的卷毛狗。“蓬蓬”许多年来一直习惯于按照它最喜欢的路线去散步。每天它都会和女主人出去遛个两三趟,有时它会在那段路上留下臭烘烘的便便。女主人觉得有些尴尬,但是她也为此付了相应的狗税。因为“蓬蓬”一开始就对我表示友好,而它绝不可能跟其他人同样亲密,所以我最终荣幸地从候选人中脱颖而出,获得了陪伴它几天的资格。

第一天出去散步,“蓬蓬”就直奔一家小卖部前撒尿,幸好还只是小便。正当我俩想悄悄溜走时,店主大喊大叫地从他的亭子中冲出来,挥舞着拳头威胁我。虽然我赶紧向他连连道歉,但那种场面还是令我无比尴尬。第二次出去散步时,“蓬蓬”直接在人行道的正中间拉..。我受够了,决定采取其他措施。

我无视“蓬蓬”的意志悄悄改变了散步的路线。令我始料不及的是,“蓬蓬”顽抗到底,不肯跟我走新路,开始了它的示威反抗。我选的那条乡村小路对它来说实在太无聊,“蓬蓬”希望去体验热热闹闹的城市生活,不喜欢平淡无奇的自然景观。它坚决抵抗,赖在原地既不向前也不向后,不管我怎么拉绳子都没有用。

一开始我觉得滑稽,可后来我就渐渐笑不出来了。越来越多的人围在我和这条倔强的小狗身边看这场好戏,大部分人肆无忌惮地笑话我们。我试图对它好言相劝也没用,它仿佛对我说道:“你怎么没想好就带我随便改道啊,我才不愿被你这么瞎折腾呢。别跟我来这一套哦,在我身上可坚决行不通!”

“好吧!”我筋疲力尽地回答道,“我向你郑重保证,再不玩什么新花样了,一切照旧吧,现在你总该乖乖跟我走吧!”这回果然起作用了,我们掉头走回老路,从这一刻起我再也不去尝试驯狗这项技术活了。解决的办法就是随身携带一个袋子,随时随地为它清理现场,收拾烂摊子。这小东西性情如此刚烈,真令我始料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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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那只叫“小巫”的猫咪也是个顽固的家伙。她对女主人超级依赖,并不待见我这个“后妈”,并且明显在摆臭架子给我看。我只要一进家门,她就溜进屋里,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可我是受人所托来照顾“小巫”的,当然应该尽职,不能袖手旁观。我低声下气想跟她进行交流,尝试着跟她进行心灵沟通,恳求她讨好她,可都毫无效果。听说小蜂蜜饼可以派上用场,可我发现,和我一起待过的所有动物都不吃这一套。

“小巫”这样整天避着我令我非常难过,和她之间的冷战折磨着我。我问了所有认识的养猫专家,得到了不同的建议。“把她晾一边,这样她反而会主动亲近你了。”这条建议看上去最实用。连续三天我都这样做了,故意无视“小巫”的存在,可是根本不管用,反而令我自己备受煎熬。

最后我决定采用自己的方法,通过内心独白和她进行了长时间推心置腹的交流。我对她说:“我们之间彼此都不要妨碍对方,各自都不进入对方的私人空间,大家都遵守这一点好吗?”通过这次长谈我首先劝说自己,不要一下子对“小巫”要求太高。后来小家伙的表现居然发生了变化,那天晚上,“小巫”真就乖乖坐在了我的膝盖上,让我抚摸她。

还有一个难缠的家伙是小马“波尼”。“波尼”几乎会去冲撞每一个人,没有坚强意志的人是不可能靠近它的。它和“阿琳卡”完全不同。当我第一次坐在那匹已经相当年迈的老马“阿琳卡”背上时,感觉自己如寄生虫般无功受禄,惴惴不安。我确信这种情况下的“给予”和“接纳”是不平衡的。

等我下一次去看望它时,一切都不同了。我把马厩打扫干净,悉心照料它,然后才去心安理得地骑它。我终于可以昂首挺胸地坐在马背上骑了一圈。女主人后来向我解释道,大部分马场的骑马者都会自己为马刷洗并梳理毛发,以便和马建立亲密关系。

在为别人看家的过程中,我认识了许多动物,并学会了如何爱它们。比如小老鼠“马克斯”和“莫里茨”,乌龟“马提雅思”,小白兔“雪花”。最黏我的是苏格兰牧羊犬“雪拉”以及白色的牧羊犬“娜拉”,每次见面时它们都会欢欣雀跃,离别之际则又会伤心落泪。

这种工作让我了解到每种动物都有它自己的行为方式和独特的性格,就像人类一样。它们是人类的好伙伴,它们毫不做作,从不掩饰自己的喜悦、爱恋以及兴趣。从它们身上我们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植物


“当砍倒最后一棵树后,人类才发现,钱不能当饭吃”,这句古老的印第安谚语指出了植物的重要性,并告诉我们如何与植物和睦相处。

人们通常是把树木只当作木材的原材料,而没有把它们当作一种生物。然而它们可以为人类提供氧气,让人们身心更加愉悦,从而提高生活品质。我们总是自以为是地认为植物没有灵魂,可科学实验反驳了这种错误观点。例如花朵对音乐有反应也有偏好,在古典音乐中生长的花朵会比摇滚乐中的花朵长得更好。

我生活中有一种绿色植物叫做“龟背竹”,它已经四处陪伴了我多年,就像我的镜子一样,我常常会从它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可是因为它体型巨大,有着手指一般的叶子,有时会长成心形,所以经常会遇到麻烦。

有一次花盆倒了,它整个枝叶都被折断了,土壤表层看不到一点植物的影子。我深受打击,认为它的生命已经终结了。实际上那段时间我身边的人发生了很多事故,有几次我也差点不能幸免。

后来突然有一天,从那片看上去毫无生机的土壤中冒出了一个小芽,我把这看作危险已经结束的信号,可以长出一口气了。果真我的植物重新焕发了生机,飞快地生长,没多久又郁郁葱葱,几周之后就长得比原来还要茂盛了。它如此硕大,以至于为它找一个合适的安家之地都越来越难了。

自从我开始居无定所,我就将它搬到办公室,但还是不得不考虑为它寻找更合适的去处,因为它实在太占地方了。后来我在一户让我看家的住宅中发现了另一棵龟背竹,它长得和我的完全不一样,所有叶子都向上生长,体型瘦长,所以根本不占地方。我觉得我那一棵也应该这样,于是就把它所有的枝叶都绑起来,让它向上长。一开始有点杂乱,可后来它确实乖乖地向上生长,也就不占地方,可以随意安放了。

植物自有其神奇之处。在一个童话里,有位仙女给了年轻的王后一朵花,这朵花可以一直告诉她国王在战争中的情况如何。长期以来这朵花都长得欣欣向荣,可是有一天它突然垂下了脑袋。对于王后来说,这便是她丈夫需要帮助的信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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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借住过的家庭中,有些人家的植物长得非常健康,生机勃勃;而另外一些人家的花草则明显缺乏活力。我相信这不仅和种植方式有关,也和主人的状况息息相关。通过为别人看家,我变成了一个植物专家,明白了悉心照料植物的必要性。不同的植物需要不同的培育方式,它们对水的用量、新鲜空气的需求量、园丁的关注度、光照的强弱要求都有区别。

我曾打理过一座特别漂亮的花园,那儿每朵花都色彩艳丽,相映生辉,令人赏心悦目。那儿的主人是位园艺爱好者,她特意让四季都有鲜花交替绽放,一旦有什么不对劲她都会第一时间留意到。她把这些花朵当作自己最好的朋友来精心照料。有时候她会坐在它们身边,静静地和它们交谈,所有重大的问题她都从中找到了答案。

我们也可以和树木对话,如果我们足够有耐心和它们建立联系,它们便会回答我们。与大自然打交道,你始终需要耐心等待、心平气和、遵守自然界的法则。树木们有的是时间,从它们身上我们也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寻找与发现


“这里是知识商店。”我在电话里自报家门。一位女性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她想知道我们的“知识商店”到底是做什么的。

我利用这个机会向她做了一个简单的介绍:“20世纪70年代,荷兰人创建了第一批‘知识商店’,他们希望将科学和社会相关联,将大学知识与民众生活相结合。具体操作是这样的,如果有人对科学有兴趣,他可以打电话到店里咨询。多特蒙德的‘知识商店’是1983年由大学生创立的,然而它的组织结构已有所改变,现在这里已不再提供这种咨询服务了。”

“听上去都很有趣啊!”电话里的声音说道,“但现在我还有个和这些业务无关的问题,不知道还能向谁咨询。我听说有位女士没花钱也生活了很长时间,她和这家‘知识商店’有些关系。”她随即报出了我的名字,并问我是否正好认识这位施韦尔默女士。

当我告知她就是鄙人时,她立刻放声大笑,并向我解释说是她的兄弟派她来找我的,他在另一座城市的广播电台里听到过我的访谈,但他并不清楚我上班的地方是叫“知识商店”还是“经济商店”,因此让在多特蒙德的姐姐去打听我的地址。他姐姐高兴地说:“我真没想到这么轻而易举就能找到你!”

类似的情形也曾出现在伦茨堡。那里有位女士想联系我,也比较顺利地找到了我的电话。她是通过一个电视节目注意到我的,然后她想起在那次采访中,我提到曾经在伦茨堡进行过有关动物的演讲,因此她就随机拨打了该市的一家动物商店的电话,还真就得到了关于我更多的信息。

还有一次,有位来自巴伐利亚的女士打电话向一位熟人打听我的地址,当时我恰好在拜访这位许久没见面的熟人。这些人总能用奇奇怪怪的方式找到我。通常这种时候也总会发生些特别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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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有位来自南德的年轻人颇费周折找到了我。在电话中他告诉我说一定要和我见面,因为他正面临着生活中的重大转折,他想听听我“不花钱过日子”的经验。于是我俩便商定在山上某处碰头,反正我刚好跟别人约了要在山上见面,而且我对这个年轻人也很好奇。

我们一起漫步乡间。他背上没有旅行包,而是背了把吉他。我们相互讲述了各自过往的经历,然后进了一间教堂。这是我最喜欢的教堂之一。

年轻人走了进去,把吉他拿出来弹了一首圣诞歌,我自创了一段旋律同他合唱。在唱第二首歌时我们的声音更加高亢,气氛更加欢快。我们在这间空无一人的教堂里唱了一首又一首新歌,然后开始不由自主地打响指、跺脚、旋转、跳舞。

对我来说,曾经的梦想成真了!我曾幻想自己有一天能够在教堂里唱自己的歌,边唱边跳,陶醉在幸福中。我想,这也许就是上天把这位年轻人派来找我的原因吧。

在回去的路上,我们像两个孩子一样欢呼雀跃地爬上了山,并经过了第二个教堂。这里面还有别人,七名少女正在打扫房间里冬日的积尘。她们一边嘻嘻哈哈地笑着,一边把耶稣的桂冠、马利亚的服装以及天使的翅膀擦得锃亮,显然她们很享受这份工作。

当我们问她们是否愿意和我们一起唱歌时,她们兴奋地答应了。这一次整个室内充满了北美福音音乐的旋律。我曾一直很羡慕黑人们在做礼拜时能把圣歌唱得如此灵动如此欢快,而现在我自己也能同样这般放声高歌了!

几个月之后这位年轻人找到了我并向我致谢,感谢我这种敢于尝试新生活、无视世俗眼光、全心全意享受当下的行为榜样,这给了他所需的动力,推动他去实现自己的理想。现在的他应该正背着吉他周游列国,想必已经有了许多新作为。这种焕然一新的生活方式完全不同于以往为生计所迫的状态。

正是这样,我与许多人有了交集,他们令我的生活变得丰富多彩。



其他项目


我自己的道路越走越宽,我的试验一天天进行得越来越顺,可我希望能见到更多成效,尤其盼望能有更多人参与进来。因此,我把重点放在了社交上。

我经常在为别人看房的时候邀请很多客人,让他们体验我的生活方式,或者发挥他们自己的创意。比如我在某次交换活动中认识了一位多特蒙德编织女工,当她偶尔来到我们协会并且向我们讲述她的工作时,我的眼前忽然一亮,脑海里马上浮现出了一个树枝编成的圆顶小屋。

不久之后我向这位新成员说起我曾梦见过一种草药做的芳疗床,我说我希望有朝一日可以编一张这样的床,它和树编圆顶屋岂非绝配?最好整个村里都是这种放有芳疗床的树编圆顶屋,让那些精神紧张的都市人可以过来解压充电。这主意在大城市里没法实现,可当我在乡下找到合适的场地时,很快就召集了一批对此感兴趣的人,包括那名编织女工,大家一起来搭建那个树编圆顶屋。

首间小屋将在荒废大花园半围起的一角诞生。高高低低的杂草灌木丛生,我们先得对它们进行修剪。我们在地上挖了一圈深坑,里面插上些粗壮的树干当做小屋的支架;然后把这些树干的枝叶相互编结起来,这样圆顶小屋的雏形就出现了。我们再用细一些的树枝密密编织小屋的墙壁。

大伙儿忙不迭地干了一周,终于完工,我坐在树叶屋顶下满心欢喜。它和我童年时的树窝多么相似啊!雏形已成,剩下的就交给大自然去完善吧,待到枝繁叶茂时,这座小亭子就会变成一间真正的树编圆顶屋。芳疗床的愿望虽未实现,但我仍怀揣着这个梦想。

最近我和一位女士提到了我们的第一间树编圆顶屋,她兴奋不已,希望能再建更多这样的小屋。因为她是位中草药师,所以也许有朝一日芳疗床之梦可以被她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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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另一些互动项目是针对孩子和成人的。将来我要加大这方面的工作力度,因为这能够促进社会的革新。将不同年代的人严格分隔开来是我们这个社会的一大弊病。我经常观察到,孩子们可以迅速打成一片,一起参加冒险活动;而成年人相对就慢得多,他们经常有所保留,谨言慎行。如果能让成年人与孩子们一起组团活动,将对双方都非常有益。

有一次,我们组成了一支混合队伍,打算徒步穿过一片人迹罕至的树林。有一位住在附近的女士带着我们这些城里人去她最喜欢的地方,那里有某处经常能见到白鹿。我们蹑手蹑脚地接近那处秘境。忽然间我们听到了清晰可辨的鹿鸣声,这种声音我以前只在电视里听过。我们继续慢慢向前挪动,忽然间又传来了另一种声音,听上去像野猪愤怒的嘶吼。前方的鹿鸣与两旁的猪嚎声此起彼伏,听上去危机四伏,令人不寒而栗,就连向导也劝大家立刻掉头。大家连忙集体撤退,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我想其他人也一样。

我们很快逃离了野猪的势力范围,然而眼前却出现了奇异的一幕,有两只高大的野鹿正在决斗!那两头华美的动物一次又一次咆哮着向对方发起攻击。“就像电视里的一样呢,”我想,“这可是真真切切发生在我的面前啊!太刺激了!”

晚上大家一起讲冒险故事,大人小孩彼此专注倾听,每个人在此都受到了应有的尊重。我非常高兴,觉得离自己的理想又靠近了一步,虽然是很小的一步,但也很重要。

另外,从原本很现实的交换中,还经常能够发展出超越物质的深度互动。例如在另一城市举行的“交换圈”见面会上,我与两位女士萍水相逢。她们希望在海边度假,我就邀请她俩到我正帮别人看家的住宅里来同住。白天她们开着车到处游玩,有时会带上我一起去;晚上我们几乎一直形影不离。一周结束后,我们之间由不经意的交换而产生了真正的友谊。



清洁工作


我前面曾说过,1999年应是全新的一年。一开始一切都如我所愿,生活丰富多彩:四处演讲、游山玩水、交朋结友。可是后来情况渐渐不妙。我的看家服务都被预定到了3月份,可这之后我不得不又一次给自己按下暂停键。

这种日子并非真的称心如意,我闷闷不乐,又一次感觉到内心的躁动,希望能够从中挣脱重寻出路。我当年的誓愿是要尽我所能,让人们和平共处,可这并不能通过我给别人看家来实现。看家对于我来说,作为全职工作也毫无问题,因为有一大堆需求在等我,甚至还有外国人邀请我到国外为他们看家。可我不想把看家作为我的工作,我只是想通过我的经历向人们传达一些理念。一旦发觉没人对我的感悟真正有兴趣,我便会立刻心灰意冷。

我决定不在德国境内四处奔波为人看家了,而是回到我之前选择的第二故乡多特蒙德。我在四个不同的住所中轮流居住,用各项服务换取居住权。我的食物来源基本还是有机商店和烘焙店,经常还有些朋友请我吃饭。“供求交换中心”一直正常运转着,发挥了很好的作用。只是我的精神生活并不如意。我心事重重,又感觉到胃里那种熟悉的堵塞了。

不知何时,我终于决定停止纠结,振作精神,不再自责。既然在多特蒙德几乎没人对我的脑力专长感兴趣,我决定转向体力活。
是的,我重新认识了我的双手,并吃惊地发现,它们居然无所不能!看来它们最爱扫把,但凡看见一把,抓起就扫。它们把整栋楼从上到下扫得干干净净。因为打扫只能支付一半房租,所以它们又四处擦洗。它们把庭院、人行道、住房和办公室都擦洗得一尘不染,乐此不疲、精力充沛!

哇!我现在成了真正的清洁狂,清洗任何一样东西都令我兴奋不已。茶杯、酒杯、盘子……施韦尔默什么都洗,并把它们擦得光可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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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间,我脑海中的另一个我小心翼翼地出来发问:“难道你参加的大学教育和职业培训就是为了现在来做清洁工?为什么你要去做自己并不拿手的事情呢?你难道不是一个失败者吗?止步不前,消磨时光!你的政治抱负和社会理想在哪里?它们都到哪儿去了?”

可我并没有屈服,努力为自己辩解:“这并不是我终身的职业,只是过渡而已。”我试图安抚自己内心的声音:“我的生命中还有很多必修课要上,这也许就是其中的一项。我不得不先清除自己的傲慢心。既然我们生活中到处需要清扫,为什么清洁工作总被视作一种卑贱活呢?为别人清扫也是一种承担责任的表现。如果每个人都能有意识善待周边的环境,就一定能减少垃圾的产生,也并不会随意处理它。就这么简单!”

尽管说得理直气壮,可事实上,这种疯狂打扫也并非我真正的爱好。但是经过这段艰难岁月后,我身边各个角落都对我露出了笑容,我重新把心态放平,看问题也比之前更加透彻了。

几乎每天我都要坐轨道交通。

举个乘车途中的例子,您是否注意过那些被称为“垃圾场”的车站?您是不是屏着呼吸,直接从这脏乱不堪的地方跑过去?我还发现,有个特殊的楼梯通道总被某些人当成卫生间,他们不仅在那里留下了骚味难闻的小便,更有甚者还随地大便,臭气熏天。所有乘客都对此感到震惊,每天都听到有人骂:“太无耻了!”大家都觉得,一旦逮住那些随地大小便的家伙,绝不轻饶他们。

当然,人们在愤怒中忽略了一件事,这种显而易见的肮脏只是整个环境污染的一个缩影。而在我们的江河湖海中,未经处理而倾倒进去的污染物和化学物,并不那么容易被闻到,通常也无法被看见。我们常常忽视了这些更有害的物质,因为它们很容易四处消散,不像车站里的粪便那么醒目。人们对这类环境污染往往觉得事不关己。当然,绿色和平组织以及其他类似组织对于环境保护的贡献功不可没,这是极其重要,也是意义非凡的。

可我们作为个体并没有完全尽到义务。如果小到个人都不改变自己,大到社会如何进步呢?“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共享公寓就是个例子,那里的住户们常常闹翻,有些人连自家门口都不愿意打扫,仅仅因为那是室友弄脏的。

九个月来我主要都在清洁打扫,其间我也会从事些电脑工作,接受一些采访,并且提供一些咨询。虽然有大堆事情可做。但我有种感觉,真正对我具有重要意义的事情即将来临。



盗窃


在我为别人看家时,我听说过很多盗窃事件,许多房主家中都有过失窃的经历,并安装了特殊的报警系统,我作为看门人自然要多加防范。所以每次外出时,即使是短时间的散步,我都会把所有的百叶窗放下,所有的锁都锁好,并且把栅栏关好。

有一次我为别人看的房子外观非常简陋,但里面的装饰品极其贵重。这种情况下,简朴的外表就是房子的防盗保护。有一次我差点拒绝为别人看房,因为被栅栏外面围着的铁丝网吓了一跳。

基本上,在大城市里的那些房主都会注意防范盗窃;而在乡村,邻里们大都说他们没怎么听说过有小偷。即使有,大家也会一起帮助受害者。有一次我在乡间居住,恰逢邻居家被盗,他马上通知了周围的所有住户,大家齐心协力向他施以援手,并一起商量怎么避免类似的情况再次发生。

我又一次问自己:为什么有人要把属于别人的财物据为己有?在我的理想世界里,没有人会侵占他人财物,因为人人都无需拥有私人财产。

(本文选自上海译文出版社《无钱幸福》,略有删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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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 海德玛丽 · 施韦尔默 著 / 吴珺 译 / 上海译文出版社 / 2023年3月


海德玛丽 · 施韦尔默

德国作家、心理咨询师、

不消费主义倡议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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