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魏荣欢
编辑 | 陶若谷
“能省则省，不过度消费”
白浩雷，21岁，坐标重庆，大专二年级
上个月接单了一个妈妈，赚了158块。她找我的时候，已经下午五六点，我正要跟朋友出去。一开始以为只带几个小时，然后她说家里人生病了得去医院陪，让我带她6岁的女儿住一晚。
我和朋友都是男生，带个小女娃过夜怪怪的，就说晚上要出去泡温泉没时间接单。她直接问我是不是去某某温泉，因为我们学校附近就那一家温泉。她说正好顺路，可以把娃送过来。我说不行，但她坚持说没事，我想着，她不会不要这娃了吧，送这么急切。
朋友也担心，我俩决定推掉。没想到她直接把娃送过来了，看起来很急，说话很快，放下娃急着走。既然送过来了，而且她都不怕我是坏人，那我也不怕她是坏人了。我手机上有电子协议，只要接遛娃的单都会签，毕竟一条人命，也怕有什么事自己被讹上。她看都没看直接就签了，心挺大。
●左：下单妈妈与白浩雷的对话。右：电子协议模版。讲述者供图
她把娃送到公共区域找我们，就走了。我们带着娃玩了会，问她在哪上幼儿园什么的，娃看起来不害怕，可能不是第一次被托管了。那一晚我跟朋友在酒店里不敢睡，玩游戏玩了一个通宵。倒是这娃挺听话，不哭不闹。她妈晚上就问了一句话，睡了没，我说睡了，照了一张图片发给她。第二天一早她来把娃接走了。
我是去年5月开始在闲鱼上接单的，“大学生周末带娃（男生）”，专门标注了性别，158元一天，基本上从早上9点到下午6点。我是药品经营与管理专业，在重庆读专科二年级。4月份那时候，和女朋友自驾去川西玩了一次，觉得挺有意思，还想出去。但那次花了四千，过路费来回一千六七，酒店也一千多，平时生活费肯定不够用，就想着要赚钱了。
那时候我在学校食堂里面开一家档口卖烧烤炸串，挣了些钱。自驾游开的二手车就挣这个钱买的，两万多。炸串店周末不开，我就干这个（闲鱼）赚一点小钱，小钱也是钱。
我还接到过一个年轻妈妈的单，她牵一条挺大的拉布拉多走在前面，让我推婴儿车跟着她逛公园。中央公园很大，可以露营的那种，逛了三四个小时，中间停下来晒了会太阳。我们俩基本不怎么聊天，她在前面走很快。
我一般周六接单带娃，感觉还真没啥技巧。我初中帮邻居带过一岁的孩子，玩玩具，读故事书，有时候抱出去散步。当时我还不会换尿不湿，这次要接单，还专门去网上看了教程，问了婴幼儿专业的同学。他们有婴儿模型，给我现场演示，我就照做。把孩子抱起来，穿上尿不湿，再把两边粘起来，没什么难的。但我只接到过一单婴儿的，比起婴儿的家长，幼儿的家长不仅会担心孩子的安全，更会焦虑孩子的学习过程。
这些家长都是叫我去辅导作业，父母不在家，老人辅导不了，就叫我去。他们自己先做（作业），做完我检查，中间不会的也问我。这种一般要花三四个小时，有时候更久，有一次从10点待到下午3点。家长都说是怕孩子成绩落下，实际上孩子成绩基本都在年级前一百名。
●白浩雷遇到的多是自己因为工作没空陪孩子学习的家长。受访者供图
五一、十一假期的时候，我还做私人陪游，168元一次。五一接了个三四十岁的浙江人，带全家来重庆玩，他老婆，七八岁的儿子和他爸爸妈妈。他提前半个月跟我联系，说网上几个火爆的地方想去，我会先把路线走一遍，轻轨几号线换几号线，怎样换最快。我爸妈在广东打工，平时我跟外婆他们在重庆梁平生活，外公做打印生意，还卖一点烟。我有的是时间，不如就到处走赚点零花钱。
自驾游回来后不久，我更新了（炸串）档口的油烟机，这种钱我觉得应该花。包括准备下学期考的专业证书，一千多也应该花。其实家里人给我的生活费不少，一个月2千，在同学们中间算高的，不过吃穿什么我比较节省，二三百的衣服能穿就行，不追求那种名牌。能省则省，不过度消费。
现在准备到学校外面美食街去投一点资，和另一个也是大二的同学一起。他在学校里有一家打印店。美食街上有店铺招商，我们挨着打电话问可不可以一起合伙。这个小吃店春节后开业，到时候可能就没时间在闲鱼上接单了。
“学习到最后目的不就是挣一些钱？”
陈晨，20岁，北京大二在读
想挣钱不是因为钱不够，每个月爸妈给我两千块生活费，每个月还能攒一些。平时在学校吃饭花的不多，生活必需品在拼多多上买，贵一点的电子产品比如Switch、Apple Pencil，都淘二手的。也淘一些绝版的联名款笔，折价的衣服。目前我已经攒了五位数，可我还是想多攒点钱。有急事儿的时候，踏实，不过更多还是想存着，看着利息越滚越大就很幸福。
我家四线城市比较低消费，来北京的话感觉身边很多同学都是一掷千金，会觉得没安全感。室友私下做家教，连着换了一套苹果全家桶。还有个室友做约拍，帮人化妆加拍照，最高一个月收入能到1万的样子。
我们学习到最后的目的不就是挣一些钱？为什么不从学习的时候就开始挣。我是（去年）十一之后开始接单的，国庆在小红书看到有个博主靠帮忙遛狗，几天挣了三四千，我想我也能行。在老家我有两只狗，泰迪“棉花糖”和一只串儿“米小小”。“棉花糖”是我妈八年前捡的，当时它被车撞了。“米小小”也是捡的，有人遗弃不想养，来我家五六年了。
但目前为止还没有一单成功的遛狗。大部分都离我有点远。下单的人就是可能没仔细看（发布的）消息，我们学校有两个校区，来找我的都在另一个校区附近。
11月20号终于有一个我家附近的了，说家里有事没办法遛狗。我定的价格是半小时10块，那个女生说会多付我钱，来回路费也给我报销，一趟下来一百多。不过，她不断重复三只狗狗的价格——柴犬2万，泰迪5千，博美1万5。还说让我考虑清楚再来，“一定保证安全”。我觉得有点不对，又仔细问，才知道她的狗狗特别怕人，以前有过挣脱牵引绳跑掉的情况。她还说要签一个协议，如果跑掉了我得赔，然后这单生意就不了了之了。
我还遇到过骚扰的，说他们家有两个狗，一个泰迪一个单身狗，“其实最想服务的是单身狗”。我觉得他非常可悲，跑这来骚扰，说明他本人是一个很差劲的人。
●左：狗主人再三叮嘱。右：骚扰信息。讲述者供图
唯一做成的一单生意不是遛狗，而是帮一个小姐姐假装路人，给她老公送花庆祝生日。10月15号凌晨，小姐姐说要给她老公准备一个惊喜，让我找同学一起，四个人假装路人，在她老公下班回家的路上送花，说生日快乐。
我本来想找舍友一起，但她们怕被骗。我觉得我没什么可骗的，反正过去看一眼又没有多远，（就算）骗也不会构成实质性冲击，后来找了其他三个同学。那个小姐姐先是送了我们每人一束花，肯德基的早餐券，潮牌店的袜子还有香薰，把钱也转给我们了，我是80块，其他每个人是50。然后带我们踩了几个点，小区外面她老公下班经过的一条路上有两个，小区门口有一个，我在单元门口。
我们拉了个微信群，第一个同学看到就说看到人了，下一个做好准备。遇见第一个的时候她老公还挺惊讶，问是不是送错人了，后面就很司空见惯那种，没什么波澜。最后从单元门进去跟他老婆见面的时候，我听到他们俩在里面爆笑。
后来那个群就再也没说过话了。那个姐姐她家里有猫，说如果她出差什么的会再联系。群名是我起的，“财神爷送钱了”。
“可以一边撸猫撸狗还能小赚一笔”
许艺妍，24岁，国贸专业大四
我平时买猫粮都在闲鱼，从豆瓣上找到合适的卖家，到闲鱼上做一个链接，如果遇到假货，可以跟平台申诉比较方便。此外，迪士尼的那种挎包，还有洗脸巾、洗发水这种，也会在上面交易。我自己也出（卖）小东西，考研的资料书，还有在免税店买的大瓶的东西，我一个人用不完，就分装出来放到上面卖。
我喜欢在豆瓣上淘各种各样的生活用品，各种姐妹都在分享自己的方法和渠道，你跟着她的步骤做，就能买到非常便宜的东西。
在南京上大一的时候觉得课少挺闲的，就想着可能会有出去旅游、出差那些人，需要照顾家里的宠物，正好可以一边撸猫撸狗还能小赚一笔。第一次接的单，是在酒店里的那种小套房，想着万一有坏人用这个借口把你骗过去怎么办，还挺害怕。而且我跟对方发信息一直没回，打电话也不接，后来发过来一个门禁密码。
进门的时候我会拍视频，说明一下我不会拿他的东西，自己准备了手套、鞋套和消毒酒精，万一就是说把身上细菌带到猫咪身上让它生病了，也是我的原因。我们家猫之前跑出去感染了病菌，之后我就很注意这些。
屋里有一只奶牛色的英短猫，看起来确实是主人很多天没回来，猫把家里弄得很糟，猫砂盆旁边全都是尿。我就整理了一下，跟猫相处一下，陪玩了半个小时。这样一单挣了三十，跟我同学一人一杯奶茶就结束了。就是图个开心，我本身也是去休闲一下，也想撸猫。
还有一单是家里有很多小动物。一开门，鹦鹉就跟我说“你好”。我喂了鹦鹉还有其他几只小鸟玉米粒，不过不敢拿虫子去喂蜥蜴。
四年下来，我接了二三十单，一直没有涨过价，5公里外加10块钱路费，按照个数加钱这样子。来找我的基本都是那种小夫妻，很少有单身的。看那个房间摆设，感觉是很注重那种生活仪式感的。有一个人家里有一些那种南瓜灯什么的手工制品，还有人把乐高、泡泡玛特摆一墙。
工作量最大的一次，是照顾好几只大猫和刚生的六只小奶猫。主人出去旅游了，小猫和大猫隔开，我每天先把小猫的尿垫铺一下，然后把大猫放进去，喂奶半个钟头。大猫非常不负责任，就是不想喂小猫，我就把它和小猫一起关半小时，让它喂一下，去一次赚80块。隔了半年，这家主人又来找我，但是那次我正好阳了没去。
我最喜欢一个叫“罐头”的小蓝猫，刚几个月大，长得非常好看。拿手机上的链子逗它，它就扑过来扑过去的。一开罐子，它嗖一下就跑过来，主人说因为这个才叫“罐头”的。我们家猫也是，只要零食柜一打开就跑来了。
我现在在入职培训中，为期半年。平时没时间接单了，只接了三四个过年把猫狗寄养到我家里的那种单。老家的房子是四层自建房，空房间挺多的，想着一只猫一间。我之前看有些人出差把猫寄养在宠物医院，几天都待在一个小小的笼子里，感觉猫咪肯定不舒服。
（应讲述者要求，文中人物为化名。）
狗仔卡
发表于 2024-3-5 09:5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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