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阳：《北美打工记》

源济

北美打工记

春阳
2010-04-15 17:43:19

（1）搓不圆的Egg Roll， 再见！                           


刚到美国时，办的是F-2身份，是可以打工的，但是办手续要三个月。来了两个月以后，在家呆得无聊透了。在把带来的两本中西食谱全部实践了一遍，让LG的体重增加了三十磅以后，经一位朋友介绍，到一个台湾小餐馆去打工，说好了是端盘子。

朋友把我带去介绍了一下就走了。老板是一位年轻的台湾同胞，二十来岁，(据说是对我那位朋友有好感），直接就带我到厕所门口，告诉我到美国打工的第一件事：打扫厕所！当时就觉得脸上一阵阵发热，对两个月以前还无限向往的美国生活一点向往都没有了。好在餐馆还没开门，也没别人看见，那就洗厕所吧， 常言道：小女子能伸能屈嘛。不过心里还是直委屈，在国内好歹也是在大学里当老师，每年教师节也要领五斤苹果，一条毛巾被啥的啊。

谁知洗完厕所，老板又给了一只水桶，一个抹布，要我到外面去洗玻璃窗，那种当街的，特大的好几面玻璃。十二月初，外面已经很冷了，我一面擦玻璃，一面想着当年的知青生活，觉得这洋工分比那土工分挣得还不容易。

这个餐馆加上我才四个人。到了快中午的时候，老板那胖胖的表妹来了。她的工作是点菜，收银， 再就是在我面前摆足二老板的架子。我的任务是把点菜从厨房端出来，送到客人面前。客人离开后整理桌椅。记得老板告诉我，把盘子端到客人桌子上要说：“Here is your lunch, enjoy.”可是我把盘子放到客人面前却红着脸，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那天中午最大的收获就是，最后终于在一位客人面前哼出了那句话。

这个餐馆生意惨淡，十一点半开门，到了一点钟就一个客人都没有了。老板又叫我去厨房帮忙做Egg Roll。在那里我知道了Egg Roll的主要成分，以后二十多年，在美国就没吃过餐馆里的Egg Roll。当时厨房里唯一的大师傅，老板，和我三个人一起做Egg Roll。我看了看大师傅的示范，就开始。做好一个，放在一边，老板看了看，说，重做，这个不圆。嗯？我仔细看看，是不圆，可也不比大师傅的瘪多少啊？于是拆开来，重做。重做以后，老板还是嫌不圆，说是EggRoll, EggRoll 就是要Roll，不圆就吸油吸得多，不拉不拉不拉。。。

第二天，还是洗厕所，洗窗户， 端盘子。唯一的进步就是敢大声对客人说“Here is your lunch, enjoy.”了，还说了好多遍。随后又是老板的抱怨：搓不圆的Egg Roll，不拉不拉不拉。。。

F-2的正式工卡要等三个月，但是可以先办临时工卡。本来因为不敢说英文一直没去，那两天被那搓不圆的 Egg Roll 气出脾气来了。离开餐馆后，直接就到美国中部的移民局大楼，找人要临时工卡去了。记得那天是一位高大的俄国女同志值班，听完我的叙述加比划，她明白了我的意思。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条，签字划押，递给我，临走还夸我的英语没口音。回家好得意地表功，却被问：“是没有英语口音吧？”傻了吧? 白白浪费了拍LP马屁的好机会。要说LG的怀疑也不无道理，当时两个人为了练英语，规定晚十点以前不许说中文，结果除了吃饭时说 “What is this?”，“What is that?”以外就一直都不敢说话，两个人都眼巴巴地看着钟等十点，嘿嘿。

第三天，胆儿更大了。端盘子的时候，还敢跟客人聊了几句，混得小费一块五。到了要搓Egg Roll的时候，我对老板说，“今天我不想搓Egg Roll了。”老板没想到有人敢说不字，像见了怪物一样看着我。我说，“你能把工资算给我吗？我要走了”。他说，“算工资，你不想干了”？我说：“对，我不干了”。他问：“为什么?”我说：“因为我搓不圆Egg Roll。” 于是他耐心地指出：“你没有工卡是找不到工的，我看你还是在这儿干吧”。 我说：“谢谢啦，可是我真的搓不圆Egg Roll。”
就这样，我辞去了我在美国的第一份工，三个中午共得洋工分四十三块五。也不是完全没收获，从次以后, 到哪儿都敢大声说:
“Here is your lunch, enjoy”!!!

源济

（2）---你对我说话小声点儿！


拿到临时工卡后，我开始找工作，这才知道有工卡和有工作是两码事。填了好多表， 还打了很多电话，几个星期以后，找到的竟又是一家中餐馆“唐朝”。

这家餐馆是两家柬埔寨难民合伙开的。据说他们是坐小船在海上漂流了很久，才得到救援。前台经理阿来和他妹妹阿梅是一家。厨房总管兼大厨阿兰和她LG阿清是另一家。阿清另有工作，只是周末来帮帮忙。他在一家汽车厂当工人，拿十一块钱一小时，让我好生羡慕，因为当时我的工资是 $3.75/小时.

记得第一天Interview完了就领回来一张Menu，回家一查字典，才知道Menu是菜单。 顺着一路查下来，才知道beef是牛肉，pork 是猪肉， shrimp 是虾，只有Fish还认识。可见当时在国内物质多么匮乏，我学英语这么多年都没见过这些好吃的。 还有所有的青菜的名称，也不知道都从哪里出来的，全都没见过，只好 一个个地查出来，再背下来。

第二天中午去上班， 第一件事， 唉，又是打扫厕所，真正是刚出虎口，又进狼窝！

雇我是为了代替阿来那怀孕的嫂子做收银员。 原来说好她带我干两个星期，谁知她第二天就不来了，害得我一个人手忙脚乱地带台子，收钱。外卖的来了，我还得送单子到厨房去。电话order 那是一句也听不懂的，每次电话一响就吓一哆嗦，到处找阿来。最后还要在厨房洗碗以后才能回家。原来讲好了只干中午，后来晚上需要人也得去。两家老板的关系好像是既联合又斗争，雇员的日子就不太好过。

一晃三，四个星期过去了，慢慢地他们对我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一次送外卖单子到厨房，阿兰居然大声吼了我。 加上快到过年了，听说别人都拿到了红包，我也没有，心里就火大了。 到了八九年大年三十那天下午，天下着大雪，我在风雪中走了二十几分钟，到了餐馆后门等了半个小时，他们竟都没去，没人开门。在风雪里站着冻得手脚僵硬，心里想像着以前在家过年时年三十的那一桌好饭菜，再想想这几个星期受的委屈，一生气：“姑奶奶我不伺候了！” 转身回家了！

回家以后，阿来打来电话大发雷霆，“为什么不来上班？”我说，“我去了，这么大的雪，等到五点零五分都没人开门，给算工钱吗？”“那你今天还来不来？”“我不去了。”“那你明天也别来了!”“行，我明天也不会去了。”阿来犹豫了一下，“你明天中下午一点半来拿工钱吧。”“好。”

第二天到了他的办公室，拿了钱要走，阿来把姑奶奶叫住了。“你找到别的工了？”“没有。”“那你还辞工？为什么？”“因为你们对我态度不好，说话声音太大了，我在中国没人敢这么大声跟我说话，我害怕。”“我干餐馆十年了，我们生意急的时候对谁都这样。”“我不管你多少年，你们对我就不能这样，我走了。”“ 要是我们以后对你说话声音小点儿呢，你能留下来吗？”“也不行，你们对我不公平，为什么别人都有红包，我没有？”“你才来了三个星期。。。sorry，我现在给你，行吗？”，说着就开抽屉。“我昨天在后门等那么长时间，你们都不来，这么冷的天。。。”“我给你一把后门钥匙”，这下轮到姑奶奶害怕了，姑奶奶忙说“我不要钥匙，万一丢了东西，那算谁的？”看到平日飞扬跋扈的阿来，竟然这样低声下气，姑奶奶这人又是天生的吃软不吃硬，只好又留下来了。

第二天再去上班，竟有些不习惯了。打扫厕所和洗碗都不是我的活了。我真正是只做收银员了， 只是在我愿意帮忙的时候，才去收拾桌椅，不过我也很自觉地帮忙找活干。最可笑的是，从此以后，他们对我说话时，都面带微笑，而且声音都特别小了，有时候我都听不清楚，只好请他们大声点儿。

我在“唐朝”干了八个多月，一直到入学读书，只有一次少了 $26.5。 我很不好意思，提出要赔给他们，阿来笑笑说，“这一看就是哪个客人走了忘了付钱，又不是你的错， 赔什么？” 以后的日子，我和阿兰成了好朋友。她总是把做好的员工菜留些让我带回家，直到现在我儿子还认为“唐朝”的鸡腿是最好吃的鸡腿。阿兰是大厨，自然是很会做菜的。她教我很多菜的做法，我都嫌麻烦，忘了。只有包馄饨，我包得又快又好，这么多年，开Party，现包现吃，就没碰到过对手。还有炒面，炒米粉，那是我家孩子们的最爱，每个星期都要做的。 常常会在准备材料时想起了阿兰，和在“唐朝”的那些日子。。。

源济

（3）好老板？坏老板？


毕业以后在中部的一家小合同公司干了几年，终于没逃过第三拨大裁员。失业救济才拿了两，三个月，就找到了一份工作，专门做农作物的蛋白质分析。拿到这份工作真是很高兴，因为中部工作不好找，LG当时在做化学博后，两个人都工作在中部还是比较难得。

这是州立大学农业系的一个实验室， 总共只有十几个人，总管是一个德国人---毛威尼博士。这个实验室有两部分，一部分是做基本分析，用的是普通的分析方法，大部分人员都在那边。另一部分，是用蛋白质分析仪，只有我和我的老板，瓦尔特博士。 虽说我应该是向瓦尔特报告，但是毛威尼每天都在实验室里转来转去，所以每天的工作是两个人都管。工作本身很简单，每天的样品登记以后，粉碎，加上溶剂，放进仪器，整理数据，写报告。由于仪器比较简单，我干得也很顺手，他们也没话可说。

毛威尼规定我的工作时间从7:30 am 到5:30pm , 中午半小时吃饭。但是他要求早上7:15就到，下午5:30以后才能开始收拾东西，5:45 才能离开。吃饭12点到12：30， 可以提前回来，但回来晚了就会被他抓到，因为他就守在门口看着。每隔一个星期六我得加班，但没有补休。上厕所时间不得超过15分钟。我没碰到过，但是有人被他从女厕所里揪出来过，并在会上点名批评。由于我一直小心谨慎，一个月都没惹着他发火。但我看见他对别人发火的样子，十分可怕。 那里的工作人员都是在等绿卡的外国人，多为第三世界的朋友，被他骂得狗血淋头也不敢吭声, 十几个人个个被他制得服服帖帖。

我和他的第一次冲突是在独立节周末后去上班。早上正收拾仪器，准备干活，毛威尼进了实验室，我打了招呼就继续干手上的活。 他突然问我周末去了哪里，我忙回答：一家人到Lake Ozark去划船了。没料到他脸色一变，大声叫到：“你离开Town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当时一惊，忙说，样品都分析好了，几台仪器也都没问题，我星期天来看过了。可是，他说不是这些问题，他只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告诉他就离开Town。记得当时我还是笑着说：独立节是法定休息日，我不知道我出门还得告诉你。下次我注意就是了。他见我态度挺好，阴阴地看了我一眼就走了。

后来一直非常小心不撞上他，结果还是在劫难逃。八月底的那个周末，全实验室人员在公园里野餐。星期一早上，我在实验室里碰到他，看了他一眼并笑了笑说：“早上好（Good morning.）”。

他突然大怒道：“看什么？（What’s the look?）”

我吓一跳，忙说：“没什么，我只是说早上好。”

他又叫到：“看什么？”我又说“没什么，早上好.”。

他示意我到他的办公室去。我跟他到了办公室，关好了门，坐下来，他又问：“看什么？”我还是说就是问你早上好，没别的意思。

他死死地盯着我坚持问：“看什么？”一副要制服我的气势。

我也被问起了火，我问他：“你是不是昨天喝多啦？（Did you drink too much yesterday? ）什么“看什么？”（“What do you mean‘What’s the look?’？）”。

只见他把桌子一拍，说：“牛屎（Bullshit!）”。

我当时就站了起来，大声问：“你刚才说什么？（What did you say?）”

大概没料到有人敢这样说话，他口气一转:“你不想在这儿干啦？（Do you want to get fired?）”

这次可把姑奶奶脾气惹上来了，我把桌子一拍，大叫：“随你便！我没做错什么，你自己是牛屎！你，下地狱去吧！（Go ahead! I didn’t do anything wrong ! Bullshit yourself!  You！Go to Hell!）”

说完，我走了出来。嘭的一声，我把门重重地一摔， 外面，十几双眼睛都盯着我，众目睽睽下，我昂首挺胸地走了。

回到实验室收拾好东西，开车到人事部门，填了表，告了状，就回家了。

三天后，毛威尼打电话到我家，问我为什么不上班？

我说：你说你要解雇我。他又问：你到底还来不来？

我说：“你，大大的牛屎，下地狱去吧！（You，big, big, big bullshit。 Go to Hell!）”说完我把电话挂了。

挂了电话又后悔，怎么没多学几句骂人的话呢？就这两句反复用，这破英语，骂人都不解气。

几天后，人事部门打电话来问我是不是想回去工作，我说，不想。 她说那你想要什么？我说我想要大家都知道，毛威尼这样对待人不对，人事部门和农业系领导都应该重视。人事部门后来决定调解，并把日期定到了六个星期以后。

六个星期？我才没功夫陪他们玩呢。三星期后，我独自开车两天到了东部，在朋友家住了一个星期就到杜邦当上了合同工。LG也决定到计算机系去听课，下决心转IT。几个月后，他和儿子到了东部，赶上了IT大潮的末班车，很快就找到了工作。打那儿开始，我家的生活就是芝麻开花。。。

这个事件对我们举家东迁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如果没有毛威尼博士帮忙推那一下，我们可能还下不了离开中部的决心。毛博士，到底是好老板，还是个坏老板呢？ 唉，事过境迁，还真是难说了。

源济

（4）一个社会主义大家庭       
       

话说当年拍案而起辞了工，（ 北美打工记（3）好老板？坏老板？）被逼无奈，单人独车闯了“关东”。到了朋友家，就准备找家“金矿”淘美金。

要说那时候关东还真是遍地美金啊。周一打了电话，周二就接到俩通知，一个叫周三面试，另一个叫周四验尿。

周五，叫面试的说：大老板不在，下星期才能定。叫验尿的说：下星期一来上班，合同工。 心里惶惶然，问：“上班？什么时候面试啊？”，“来上班吧，不用面试。”这也太不符合程序啦，“什么公司啊？”“DuPont（杜邦）！”照说杜邦这么大的公司，不会忽悠我吧，周末又跟LG在电话上嘀咕了半天。

到了杜邦，带着满心的疑问见到了美（国）女老板，Karen。 美女抿嘴一笑，从抽屉里拿出我写的报告---原来前几年帮杜邦的这个部门做过一个项目。他们一看名字和简历就知道，这活我能干。

（一星期后，那边大老板回来了，打电话问能不能去那边上班。答曰：上什么上？ 晚啦！都上了一个星期了。）

这个部门原属研发，后合并到农业部门。 我的工作范围以测试水和鱼类的药物含量为主。我的美女老板不笑不说话，交待任务时先问可不可以接受。无论我认为多长时间可以完成，她都要再加上两个星期，说是不要做快，但要做好。对我来说，这工作是轻车熟路，无论是要快，还是要好，都没有问题。

杜邦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每星期四上午两小时雷打不动的安全会议。也许是因为从生产黑火药起家，杜邦对安全十分重视。每星期的安全检查都要在周四的会上总结，对照。每星期都能查点儿什么出来，像什么不带防护镜啦，不穿工作服啦，其实依我看都不算什么事儿。想当年我们在棉田里打农药，那画着小骷髅儿的农药瓶子，都是徒手操作。背上一大桶杀虫剂---马拉硫磷，呼呼地喷药雾，连口罩都不带，谁带谁就不是彻底的革命派。老美呀，真是太把自己当人啦。

经过了毛博士那里的炼狱洗礼，我觉得杜邦就是一个社会主义大家庭。我们七，八个人在一间大办公室里。早上先在办公室里吃早餐时，一番说笑，热闹异常。经常有人带来各国的异样食品，供大家享用。中午又是一番玩笑，打趣，天天热闹得像过节。

一个Department里所有人的生日都列成表，专门有人安排， 或买蛋糕，或外出吃饭庆祝。每到周五就成群结队地找理由出去吃饭。 所以在杜邦日子里，人际关系十分融洽，和在毛博士那里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我也从每天早上怕上班变成了每天盼着去上班。“社会主义就是好呀，就是好。。。”

我在杜邦时除了向美女报告以外，有一段时间被借到外组，向一位来自香港的美男报告。美男聪明异常，缺点是眼睛比眉毛长得高，不带搭理人的，尤其是见了中国人。到他那儿第二天，我用了一个半小时做完了别人一天也干不晚的活 (此事不太光彩---杀鱼取血清，本人来自鱼米之乡，小菜一碟)，从此与美男成了铁哥们。如今他已经是一个小公司的副总裁了。每次在地区或年会上遇见都要或一起吃饭，或聊上半天。另外我们还一起干了一件事，更增进了我们的友谊。

那次是杜邦的亚洲月，美男不知从哪里弄了两三百块钱，要办一个亚洲午餐。于是成立了五人筹委会，美男亲任主席，并不顾我的合同工身份，力邀我加入筹委会。当时在那个餐厅吃饭的有一，两百人，于是我们决定到一些亚洲餐馆订几样菜，委员们自己再做一些。记得一马来女同志报了炒米粉，印度女同志表示要熬一大锅汤。等到大家都看着中国女同志时，我一想中国特色太多了，做什么好呢？要不我炸一百个春卷（Egg Roll）吧。主席要大家报个钱数，我说要十五块。主席不同意，要给三十，最后达成协议，二十块。

拿上钱，买了肉，卷心菜，鸡蛋，春卷皮。鸡蛋一炒，肉一搅，卷心菜一剁，加上点虾皮，就要动手调馅. 可是转念一想，中国特色嘛，明天现包现炸，让老美们记住正宗中国春卷的滋味！

第二天十点，主席清点一应事项，看见四包皮儿，一锅馅，还有油锅，小脸儿立马就黄了：“还有一个半小时开饭，你这还皮儿是皮儿，馅是馅的？ 又要卷，又要炸，你你。。”我问他：“忘了上次杀鱼的事儿啦？”两人一乐，他放心地走了。

十一点半准时，一百个焦黄焦黄的，热乎乎的，脆得掉渣儿的春卷搬到餐厅。主席不顾斯文，先抢了一个放嘴里，边吃边赞，OMG，OMG！

春卷，印度汤，炒米粉，还有餐馆的菜一字儿排开。人们排起了两条长队。识货的，先拿上一个春卷，有耍小聪明的要拿俩，被我坚决制止了。 皇帝的女儿不愁嫁，我要让更多的人尝到咱们的中国特色。傻乎乎奔印度汤去的，后来都后悔了。清理场地的时候，剩的最多的就是那汤。

可惜的是，我们还是低估了老美们对春卷的热爱。当还有三分之一的人在排队时，装春卷的大盘子就空了。面对人们遗憾的目光，我只好保证来年一定多做些。可是一些好朋友比别人难对付，只好又炸了二十几个带到办公室。后来很长一段时间，走在路上都会有人指指点点，得一比较难听的封号“The Eggroll Lady”。

在杜邦的一年是我在美国公司工作最愉快的一年。一年后，旁听了三门计算机语言课的LG，就鱼龙混杂地混进了挨踢的革命队伍。我也顺利地找到了正式工。于是告别杜邦，我们全家北上，我欠杜邦人的春卷就再也没机会还啦。

源济

（5）亲历三次裁员风暴


当年拿到那家小公司的Offer时，离毕业还差半年。老板心眼儿好，知道我们没有绿卡，找到工作不容易，同意我先去上班，然后回校答辩。

公司当时有三百多人，专做美国大的医药公司和化学公司的各类测试合同, 到我离开的时候，已经不到两百人了。

因为是第一份美国工作，开始时什么都不懂。记得一次一同事叫我去Xerox一份报告，站在别人面前半天没听懂。她只好带我到复印机前，还要教我怎么用。

我的第一个老板是印度人，Noel。 我的印象是, 他的化学基础并不好，但是为人真是很好。一开始，我什么都不会，指望能从他那里学点东西，可是他也什么都不知道。好在那里有几位中国人，很快就成了极好的朋友，从他们那里学到了在美国公司里生存的基本本领。这样一来，Noel这个老板就当得很轻松了。我和他相处也很简单，任务交给我，他只要等结果就是了。

就这样过了将近两年，就迎来了公司第一次裁员。大概提前一两个星期就有小道消息传出来，要裁20%。大家心里都盘算着，不知道哪些人会遭殃，那可真是人心惶惶。

到了要宣布的那一天，一早上去上班就感到气氛非常沉重。大家见面也没有了以前的正常的招呼，好像都在忙些什么。Noel见了我，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也没谈工作，就假装翻找东西。我到实验室转了一圈，平常人来人往的实验室竟空无一人！想找人说说话都找不到。

到了九点半，就开始陆续有人被叫到主楼，其他人还是接着假装忙些什么。但是我知道他们一定和我一样，什么也没干！除了心慌意乱外，光是那沉闷的空气，就足以让人窒息。看到Noel出去抽烟，我也跟着出去透透气。我看到他点烟时，手都在微微颤抖。他想对我笑一笑，却只挤出了一个很难看的面部表情。

到了十一点，广播通知大家到大会议室开会。到了大会议室，CEO讲话，但是没人听，大家的眼睛都默默地找着，看看都是哪些人不在了。我们都松了一口气，结束了！大概是兔死狐悲吧，后来一连好几天，公司的气氛依然沉闷。这次我们这个部门损失不大。可能是为了保存实力，调了几个人到环保部门去了。

这样的情形，一年多以后又出现了一次。这次我们部门损失惨重，连当家的副总裁都被撵走了。除了被裁掉的以外，又调了几个人去支援环保，我也是其中的一个。

一九九五年下半年，美国的EPA（Environmental Protection Agency）和FDA（Food and Drug Administration）突然放松了许多测试标准。很多大公司都取消了与我们签的合同，公司一下子就面临困境。于是在九六年初，大批裁员又提上了日程表，这时我到环保部门还不到一年。

环保部门仪器简单，人员也都是当地白人为主。我去的时候，上次调去的人都已经离开了。其他人都在那里干了十年以上。尽管老板对我挺好，我还是感到跟那些人格格不入。所以，这次我是在劫难逃了。

那天上午没动静，到了下午两点，老板找我说有事，心想：来了。明知道是时候了，心还是嘣嘣地乱跳得厉害。跟他到了经理办公室，坐在他俩对面。经理开始说话了，在一大堆好话里，我听到了我是这次裁员对象。一听到这句话，我的眼泪当时就下来了。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大信封，又说了些什么，我都没听清，只是一个劲地想忍住眼泪，却怎么也做不到。

就这样一路哭着回到座位上收拾东西，离开了那座楼。老板一直默默地跟着我，后来又问我要不要送我回家，我说不用。自己把纸箱抱到车上，离开了那个公司。开车回家的路上，感觉好像是世界末日: 我被裁员了，我没工作了，我以后怎么办？这些问题在脑海里不停地翻腾着。。。
三个月后，我找到了另一份工作 (北美打工记（3）好老板？坏老板？) 。七个月后，我离开了那座城市 (北美打工记（4）---一个社会主义大家庭). 这经历让我明白了：被裁员，不是世界末日；被裁员，只是新生活的开始；被裁员，是宝贵的人生经验。

以后工作的五个公司，我就再也没被裁过了，我主动离开了前四个（最后一个，呆了十年，看样子还要继续呆下去）。不等你裁，我自己走，还不行吗？

歌曲：刘欢---从头再来

昨天所有的荣誉，已变成遥远的回忆。
勤勤苦苦已度过半生，今夜重又走入风雨。
我不能随波浮沉，为了我致爱的亲人。
再苦再难也要坚强，只为那些期待眼神。
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
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昨天所有的荣誉，已变成遥远的回忆。
勤勤苦苦已度过半生，今夜重又走入风雨。
我不能随波浮沉，为了我致爱的亲人。
再苦再难也要坚强，只为那些期待眼神。
　　　 　　　　　
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
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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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nchgirl

pretty good

H@T

这个经历够丰富的